屋外,路边的腊梅开得正艳,粉红的,嫩黄的,雪白的,层层叠叠,一片一片,迷了人眼。
“几日不见,梅花竟然全开了。”滕鞥琪的手轻轻拂过一朵朵小花,眼中带着一丝感叹。
萧落烟一见,笑道:“对啊,我倒忘了,你喜欢梅花,待会让人帮你折几枝,插到房中去。”
“不用!”滕鞥琪忙摆手,“这些花儿,长得好好的,何必折了它们的寿命。”
萧落烟缩回手,脸上带些凄楚之色,只默不作声。
到了滕府大厅,傅倚水和滕尚儒已经就坐,这边,幽琬蝶带着滕鞥楚,颜紫带着滕缳儿,也是刚刚才到。屋内,萧木站在一旁,等主子们坐下,他才能坐。
“哼,他来做什么?”滕尚儒看到滕鞥楚,别过脸,冷哼一声。
“老爷,今天大过年的,你就少说两句。”傅倚水扯扯他的衣袖。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就是化解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我是陪我娘来的!”滕鞥楚也不示弱,“如果没我娘,我才不会来吃这顿饭!”
“你看看,是我少说两句就可以的吗?”滕尚儒拍着桌子,“我说一句,他就顶十句。倒是比小时候能说会道了!”
“鞥楚,别老惹你爹生气,今天是除夕!”幽琬蝶忙拉住滕鞥楚,不让他继续说。滕鞥楚看看自己的娘,轻轻“哼”了一声,坐下,不再说话。
“你大哥还没坐下,什么时候轮到你坐?”滕尚儒作势要站起来。
“爹,鞥楚比我先到,先坐也无妨!”身后,滕鞥琪上前,制止住了他。
两人皆不说话,傅倚水一见,忙笑道:“人都齐了,来,都坐下吃饭吧。”
一顿饭,相对无言,只有颜紫说了几句,却被傅倚水瞪了回去。热热闹闹的除夕团圆饭,在滕府,却是冰冰冷冷。
原本以为凌筱溪一去至少得一月时间,不想到了正月初三,她便带着朝中大将许景威回了扬州。
原来,仓隐帝早料到扬州一案错综复杂,怕是和前朝余孽或是之前割据的军阀有些联系,便叫景威带五万兵马,驻扎在离扬州不远的地方。但又怕打草惊蛇,不敢在太近的地方,所以,凌筱溪快马加鞭用了三天时间,才和他们撞上。
听了扬州城内的情景,许景威二话不说,带着兵士们便赶到了扬州。
接下来的日子,很是艰难。宓朝的将士与大燕教数万教众在扬州城外混战,没想到,这些所谓的“乌合之众”却是很难对付,这一仗竟打了两个月之久。
扬州天天城门紧闭,怕那些教众冲进城来捣乱,一时间,城内有些人心惶惶。百姓们无心生产,晚晚天未黑便闭户不出。
扬州刺史之职又空缺着,这安抚百姓的任务一下便落到了秦拾言头上。
扬州城外,凌筱溪和大军一起浴血奋战,扬州城内,秦拾言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这里平息留言,那里安抚人心,只盼着这一仗快些打完。
农历二月底,大燕教终于在扬州城外被歼灭,除却一些领头人物数十人在逃,其他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再无威胁。另外,各地分散的大燕教教众,也同时在各地得到了镇压,扬州城内,宓朝上下,又是一派太平的景象。
到了阳春三月,便有朝廷发来的消息,让秦拾言和凌筱溪回京述职。
案子到了这里,其实可以结案了。可是秦拾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柳燕书让云显挺加入大燕教,并说他的背后有前朝皇子领头。如今柳燕书一死,皇子找不到了,当年那个重要人物。肃杰,更是无影无踪。
难道说,之前他查找的方向是错的吗?
据云显挺的供词说,柳燕书之前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有轩宇王朝的皇子做领头人,可是他却从来没见过。当年乱坟岗上的那个婴儿,柳燕书也告知那是个替死鬼。这些,和之前与凌筱溪一起分析的又不谋而合。
那么,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肃杰带着小皇子,到底去了哪里?
小皇子如果活到现在,该是三十岁了。
柳燕书每次给云显挺的指令都是从京城发出的,那么,肃杰和小皇子在京城的可能性最大。
看来,是真的该回京城一趟了。
可是,朦儿怎么般呢?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大了,他这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多月,在京城中,怕也得逗留许多时日。到时候,她生产的时候,他岂不是不能在身边陪伴吗?
唉……这事,真是两难啊。
先回去看看朦儿吧。这些天,他忙着公事,却也没忘记多和她相处。
他们一起在树下用叶子吹出优美的旋律,有时,他也陪朦儿一起在瘦西湖畔散步。垫着肚子的朦儿,配上身边秦拾言欣长的身影,总是能引来人们艳羡的目光。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赤水村的时代,那个时候,四岁大的朦儿,扯着他的衣服,甜腻腻地叫着:“言哥哥……”
那甜甜的叫唤,曾经就这样,让他立下了,一生一世保护她,对她不离不弃的诺言。
如今,该是兑换的时候了。
秦拾言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不知道那个傻丫头还记不记得当初她那样黏人事情,他们的关系,算是有了很大的改善了吧?
早春三月,隆冬过后的瘦西湖上,嫩绿的荷叶开始舒展开来,大多的还是卷在一起如绿色的花蕾一般,小小的,稀稀拉拉地飘在湖面上,像是浮萍一般脆弱不堪。
滕鞥琪送的房子,从后门出去,走几步,就是湖边上。
这个房子,自打到了朦儿手上以后,一直就取不好名字。朦儿曾说要取“滕府”,而秦拾言不同意,既然房子都送给了她,自然应该是海朦儿的“海府”才对,而且,滕府明明在京城,这扬州总也不能重了吧?
两人争执不下,这屋子的题名,便成了一大悬案。
好在,反正这里大家都知道,说不出名字,却也不用问路,所以大门外的牌匾便就一直空着。
大门只是秦拾言走的多些,而朦儿则还是比较喜欢走后门。
后门离瘦西湖近,朦儿的身子,秦拾言自然也不会让她太过劳累,顶多便是允许她到湖边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已。
卫大娘见秦拾言如此呵护,也就再没说什么,有时候见了,顶多就是叹息一声,摇摇头。只是有时候,她盯着朦儿的眼神有些怪异,还有些歉意,可惜,朦儿只一门心思在安胎静养上,自己亲娘的那些不对劲,完全没有注意到。
一如今日,推窗一看,湖上居然有了荷叶的嫩芽冒出来了,便拉着香雪跑了出去。
“姑娘,这些绿绿的,是什么啊?”在北方长大的香雪,别说这些荷叶的嫩芽,就连荷花,怕是也只有在画中见过。
朦儿笑起来:“这是荷叶,等过些天,热了,那些叶子就会变成一个个大大的圆盘,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上面滚着圆圆的露珠,像宝石一样,可漂亮了。”
“真的,原来荷叶小的时候是长这样的?像花骨朵似的。”香雪歪着脑袋仔细看。
“是啊,小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觉得新奇,还以为这世上有绿色的花呢。”朦儿也笑起来,看到这荷叶,让她的心情畅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