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还是回去吧!”白墨衡垂头丧气。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白海棠此刻像个疯子一下,手脚乱舞乱踢。
“带走!”三元面不改色,让那些家丁带着她往码头走。
“我要嫁给滕鞥琪,我要嫁滕鞥琪,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白海棠一路叫。
“把嘴堵上!”三元再吩咐。
到了码头,三元从袖子里拿出一包银子,扔给白墨衡道:“我家老爷说了,你们盗用官印的事情滕家就不追究了,上次借给你们的银两看来你们是嫌少,所以老爷说就不送了。这是些一百两银子,当是路费,保重!”
“谢滕兄!”白墨衡又是懊恼又是惭愧,又无话可说,只得讪讪地登上了船。
隆冬的江南,终于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下起了第一场雪。
江南的雪,不如北方的干燥,带着湿冷湿冷的气息。起先还夹杂一些雨丝,下了不到一时辰,便只剩了白色晶莹的雪片。
雪片不大,但是很密,飘飘洒洒,布满天际,不一会,屋檐上便积了薄薄的一层,几乎透明到看不清楚,像层雾一样罩在上面。
朦儿裹着厚重的冬衣,外面披着兔毛夹芯的斗篷,走在天井里。
“姑娘,当心脚下,别滑了。”地上虽然还没有积雪,但是下了雨,还是有些滑。朦儿带着身子就要走过去,香雪极是不放心。
将香雪一脸担忧,朦儿却笑起来:“放心吧,鞥琪的孩子,我不会让他有事的。”万事一定会小心翼翼,她要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当秦拾言告诉她,滕鞥琪赶她出来可能另有苦衷的时候,她居然出奇地冷静。不叫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地呆坐着,然后只道:“一切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说吧。”
秦拾言从来没见过如此冷静,如此有头脑的朦儿,硬是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后来凌筱溪听说这件事,只说了一句:“当母亲和当人娘子果然是不同,我那小师姐,她长大了,懂得孰轻孰重,也懂得为孩子考虑了。”
再笨的女人当了母亲,大概都会聪明一些吧?哪怕仅仅只是在为了孩子那一方面而已。
朦儿的身后,是正好路过的秦拾言。看着主仆二人互相搀扶走过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个他从小守护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可是下一刻,这样的想法,又让他心中起了十二万分的惶恐。长大了,就有主见了,那么,他还能留住她吗?心中有些答案呼之欲出,秦拾言选择了忽略。
“秦大人,凌捕头让您赶紧去趟衙门。”庄大乔急急地跑了过来。
“好,我马上就去。”秦拾言整整衣冠,往外走。
“真是奇怪,凌捕头都到了门口了,可她就是不进来。”庄大乔有些不明白。
秦拾言苦笑,问道:“如果你有一个年纪比你小的师姐,你愿意天天见她,然后叫她师姐吗?”
“奥……”庄大乔似懂非懂地挠挠后脑勺。
“算了,告诉你你也不懂!”秦拾言摇摇头,往外走去。
官轿已经停在门口,秦拾言坐上直奔刺史府而去。凌筱溪跑到他家门口来找他,这事看来很急,要不只消再等半个时辰,他就该到了。这点时间都等不了,难道案子已经有了重大进展?
想到这里,秦拾言心头一震,等轿子一落地,直直就往刺史府内闯。
“秦大人!”最先看到的居然是扬州刺史云显挺。
“云大人,凌捕头呢?”秦拾言急急地问。
“凌捕头一早带了个人进来,正在后堂呢,谁也不许……进……去……”云显挺话没说完,秦拾言已经直闯后堂而去。
“秦大人,有什么需要卑职效劳的吗?”云显挺高声喊。
秦拾言这才转过身,道:“云大人扬州公事繁忙,秦某的事情就让秦某自己处理吧!”
云显挺碰了个软钉子,很是无趣,当下作揖告辞。
秦拾言这趟到扬州,是打着御史替皇上整顿吏治的名号而来,至于密旨的内容,除了凌筱溪外,没有人知道。在案子还没查清楚之前,谁都值得怀疑。
进得后堂,果见凌筱溪已在,另外还有扬州捕快李漓还有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陌生男子。
“秦大人,快过来!”凌筱溪显然比秦拾言还急,一见他,就拽着他往里走。
“怎么了,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秦拾言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李捕头,还是你说吧。”凌筱溪呶呶嘴,示意一旁的李漓。
李漓赶紧抱拳,道:“卑职奉凌铺头之名,到处查访和当初轩宇皇子案有关的人员,多日都没有结果。那天卑职在一个茶寮歇脚,听那老板提起,原来他就是当初在轩宇王朝第一支叛军中当过差,还亲眼见了当时的情景。”
“哦?”秦拾言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那人你带来了吗?”
“就是他!”李漓指指身边的那个老头。
“你叫什么名字?”秦拾言坐下。
“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钱保全,因为家中开茶寮,收的通常都是一碗五文的铜钱,所以大家又叫我老铜钱!”看得出来,这个钱保全是个很能聊的人,要不,李漓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知道他过去的事情。
秦拾言心中有数,当下道:“说说当时的情景吧。”
钱保全也不推辞,说起了当时的情景来:“当时,我们跟的是南宫将军的队伍,可是皇帝老儿却只听奸臣的话,说我们将军有意谋反,要拉他砍头,南宫将军一怒之下就反了他娘的。”
听得出来,这个钱保全一口一个“我们将军”,他对这位南宫将军的尊敬之情溢于言表。这位南宫煌将军是轩宇王朝镇守边关的大将,脾气火爆,性格梗直,很是得罪了些人,也难怪在奸臣当道的轩宇会招人排挤。
钱保全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个时候,我们连打连胜,最后还是当时的肃杰肃丞相,在京城外匆忙布了个阵,将我们的大军困了几日,皇帝老儿才有了时间逃跑。”
“不过没几天,他们的行踪就被我们将军发现了,他们分两路逃走,我们的人也兵分两路追捕,我有幸跟在南宫将军身边,追到扬州,追上了当时在新悦客栈待产的云贵妃!”
听到这里,秦拾言眉头一皱,问道:“新悦客栈?”
“不错啊,就是新悦客栈,老字号了,现在还开着呢……”钱保全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有收不住之势,害得秦拾言连连罢手道:“继续往下说!”
“哦!”钱保全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继续道,“那日,我们听说有两名美貌女子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住进了新悦客栈,就赶紧带兵赶了过去。结果消息没有错,客栈里住的正是刚生产完的云贵妃,美得跟天仙似的……”
“说重点!”凌筱溪也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哦……”钱保全挠挠头,“当时,我们只看到了云贵妃,却没看到肃杰,后来在另外一间房找到了另外一个女人。我们都以为那个云贵妃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儿了,没想到,那个女人比云贵妃还好看,把我们几个眼睛都看直了。我老铜钱长这么大,还没看到过那么漂亮的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