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娘知道秦拾言的用心,点点头,让他安心离去,自己则陪着朦儿东扯西扯聊了起来。
回到府衙,秦拾言拿起那份宗卷,看了一遍,想了想,扔掉,重新又写了一份。
当初,就是太过坚持礼法规矩,才造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后果,这些章程礼法,真的是他人生中唯一可以信奉的教条吗?圣贤书上说的那些,难道就一定都是对的吗?
他开始怀疑。
翌日一早,霜非晚就到了顺天府内。
“霜姑娘,您来了。”迎接的是庄大乔。通常在外面,霜非晚都不喜欢别人称她公主。
今日的霜非晚和平时有些不同,原本清冷的面容上,此刻却带了微微的喜气,不是很浓郁,但是对于她,却已是难得。
“大乔,你忙去吧,我去后堂等秦大人来。”顺天府衙,她熟悉得很。
“霜姑娘,秦大人,他已经来了。”
“他今天怎么那么早来?”她是坐着轿子过来的,而秦拾言通常是步行前来,没道理会比她早啊?
庄大乔摇摇头,老实回答道:“秦大人昨晚就住在衙内,他说,这几天,他都会住在这里。”
“哦?他怎么住到衙内来了?”霜非晚暗自沉吟,“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个,卑职就不大清楚了。”庄大乔摇摇头。
霜非晚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得进了后堂,还是问秦拾言本人比较直接吧?
“秦大人!”霜非晚走进后堂,果不其然,看到秦拾言已经端坐在那里查阅宗卷。
“霜姑娘?”秦拾言抬起头,有些诧异。她昨天不是很生气吗?怎么今天跟没事人一样?
“你怎么搬到衙内住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霜非晚急急地问。
“也没什么事。”秦拾言摇摇头,将昨日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听得霜非晚直皱眉。
“这个滕鞥琪太没道理了,平时看他对朦儿挺好的,怎么一刻间就翻脸不认人?”
“你早知道朦儿代替白海棠出嫁的事?”秦拾言对霜非晚过于镇定的表现产生了怀疑,他听说,这位霜姑娘在扬州就和朦儿交好,这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吧?
果然,霜非晚点点头,道:“当时,是朦儿苦苦求我,我才没有讲出实情的。而且当时,我看滕鞥琪也是个不错的人,想着,朦儿能嫁一个这样的夫婿,也是不错。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霜非晚沉吟一阵,道:“不行,我待会找他理论去。”
“没用的,昨日大夫人都开口劝了,可他一口认定朦儿是骗子,坚持要把她赶出府。”秦拾言摇头,叹口气道,“对了,陈水那案子不是结了吗?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奥,说到这事,我是来替陈武和金娘谢谢你的。”提到这个,霜非晚心中的阴霾消除了一些,“我昨天说了那么多,你都不肯将故意杀人改成误杀,怎么后来改了呢?”
“你知道了?”好快的消息啊,他昨天才将宗卷递上去的啊。
“是啊!”霜非晚点点头,“昨天晚上,父皇就收到了刑部送来的宗卷,看了以后很是高兴,还特地叫了我过去,说你刚上任就破大案,要好好嘉奖你。我趁机就说了状元府的事情,他一口就答应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有人宣你进宫了。”
哦?
刑部的宗卷这么快就到了仓隐帝手上?办事效率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除非,皇上一直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干吗对他这个小小的八品书令员这么感兴趣啊?
不过已经不允许他多想,因为宫里已经来人,传旨让他进宫。
霜非晚想了想,出了府,到了朦儿和卫大娘所住的来福客栈。
“大娘,朦儿呢?”一进客栈,却只看到卫大娘一个人。
听到霜非晚的问话,卫大娘叹口气,指了指窗边,道:“在那儿呢,昨天和她说了一天的话,她有时候回应几句,一不说话,就坐在窗边发呆。你看,我去端菜进来让她吃饭的功夫,她有……唉……”
“她吃过饭没有?”通常这个时候,很少有人能吃得下饭的吧?
果然,卫大娘无奈地摇摇头。
“我去看看!”霜非晚走到朦儿面前,低唤:“朦儿……朦儿……”
“啊?”半晌,朦儿才回过神来,一见是霜非晚,嘴角立刻牵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有气无力地道,“霜姐姐,你来了?”
“你一天没吃饭了?”霜非晚担忧地问。
朦儿摇摇头,“我吃不下!”
“跟我走!”霜非晚忽然拉起朦儿的手就往外走。
“去哪里啊?”朦儿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去找滕鞥琪理论。”霜非晚冷声道。
“不要,大少爷他不要我了,他讨厌我,他说我是骗子!”朦儿眼圈一红,低下头去。
“也许他脑子一时糊涂了而已,也许他现在已经想明白了。”除了这个,是不是有别的什么理由?霜非晚想着那个可能性,心中一震。他,可能吗?
再顾不得朦儿的反对,强行拉着她往滕府走。滕府的家院一看是霜非晚,也不敢阻拦,两人就直直地闯进了府内。
“滕鞥琪呢?”霜非晚说这话,端足了公主的架子。人敬我她三分,她敬人一丈,人犯她三分,她同样可以还人一丈,道理很简单。
“霜姐姐,大少爷这会应该是在铺子里呢。”朦儿摇摇霜非晚的手,前几****都是早出晚归的忙生意。
“大少奶奶……呃,朦儿姑娘,那个,大少爷现在在府中……”家院结结巴巴地回答。
“还在府内?在哪里?”霜非晚口气很不善。
“这会……这会……”
“说!”
“大少爷陪着白海棠小姐,参观全府,现在,应该在琪园。”午饭时分,他们应该在琪园用餐。
霜非晚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头的怒气,拉着朦儿就往琪园走。
之前,她还以为滕鞥琪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对朦儿如此,可是现在,朦儿都已经被赶出府了,他没有必要再演戏了吧?可是现在,他居然还在陪着白海棠。
还没到琪园,就听到里面传出白海棠毫不掩饰的娇笑,还有小怜在一旁逢迎拍马,感觉上,其乐融融。
“滕鞥琪,你在做什么?”霜非晚一进园子冲着滕鞥琪就厉声喝道。
“霜姐姐,我们走吧……”朦儿低着头,使劲把霜非晚往外拉。看到白海棠和滕鞥琪笑魇如花,她的心如破碎的瓷器,裂成了数瓣。
“霜非晚,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海棠惊讶地看着霜非晚,然后想起什么似地道,“奥,我想起来了,听说你和你爹搬到京城来了,果然没错,不错嘛,和我们滕府都攀上交情了?”还不到两天的事情,滕府,就已经成了“我们滕府”,这白海棠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物件所能构造出来的。
霜非晚冷笑一声,道:“白海棠,见了本公主,为何不下跪,难道礼数都不懂了吗?”
“公主?哈,你要是公主,我就是皇上了,想骗我,没那么容易。”当初仓隐帝找霜非晚看病是秘密进行的,而霜非晚和霜寒搬离扬州也做得十分低调,没有几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