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是你的卖身契,现在你自由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滕府除外!”白海棠转身将卖身契递给朦儿。
“不,我不要……”曾经多少次,她也憧憬过,获得自由之身的场景,可是现在,她居然宁愿自己被禁锢。
滕鞥琪见朦儿迟迟不接卖身契,手一伸,从白海棠手里将卖身契拿了过来,三两下,撕成碎片,一把扔在朦儿脸上,道:“现在,卖身契没有了,你和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有关系,你可以走了。”
屋内的人显然被滕鞥琪的举动吓了一跳,屋外却跑进一个人来,拉住朦儿的手,道:“朦儿,跟我走!”
“拾言?”
霜非晚说,滕府的大少奶奶乳名叫“朦儿”,天底下应该没有如此巧合了事了吧?
秦拾言急匆匆地赶到滕府,天色已暗,琪园里的人却告诉他,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已经安歇了。一股酸涩的感觉袭上心头,他几乎可以肯定,此刻躺在滕鞥琪身边的,就是他的未婚妻。这个世界真奇妙,亏他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朦儿在他面前,他一定能认出来,原来不是的,现在的他,只懊恼地想撞墙。
为什么他就认不出她来呢?是因为年代的逝去,淡忘了儿时那浓烈的记忆,还是感觉已经消失了?
可是,当她盈盈立在自己眼前,心,还是会被她牵动,她的善良,依然完美地存在着,没有缺失。他早就该想到的,为什么对着别人,看到那么多线索,他可以立刻理清头绪,而对于她,却失去了断案时的冷静?
一夜未眠,一早却被卫大娘拉着吃早饭,再出门,朦儿的轿子已经离了府,去了绣庄。
隔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是没谈成的好处,就是让他有些发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他大可以拦住轿子,然后让她给个说法,但是,身边,还有萧落烟和其他人在,他也该为她想想才是。
叹口气,秦拾言整理了一下官袍,去了府衙。今天,要写关于金娘杀夫,陈武杀兄一案的宗卷,然后递到刑部,定罪。看样子,死罪是逃不了了。
“你就不能写误杀吗?”府内,霜非晚比他还早一步来到,语气有些不善,加上一些咄咄逼人,和她原本清冷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同。
不得不承认,霜非晚是个很善良的女子,这一点,甚至让他想起了朦儿。可是,感情是感情,律法终究是律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是古今通用的,也合圣贤之道。就算,犯案者,多么情有可原,也不可以徇私枉法。
所以,秦拾言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照实写,他们就是死罪,你只要改成误杀,他们也许还能有救,你为什么不能可怜一下这对有情人?”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特别是在她看过了朦儿和滕鞥琪的恩爱之后,心中总有一些小小的触动。朦儿都找到了她的幸福,胆小如她,都那么勇敢地,却争取她的幸福,那么,她难道就不可以幸福吗?
可是。“情不能大于法!”秦拾言口气很是决绝。提笔,将案情照实写出,不带任何感情。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滕府一趟。”秦拾言搁笔,向霜非晚提了一句,却换来了佳人的不理睬。
唉,算了,他也只是照原则做事,霜非晚是心软,同情犯人,他们都没有错,所以,他并不需要多解释什么。
这会,朦儿应该已经回府了吧,他还是赶紧去找她要紧。
没想到,回到滕府却是无比的热闹,问了看门的老袁头,听说又来了个大少奶奶,秦拾言心中暗一思衬,也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看来,今天是东窗事发了,也省得他费唇舌去打听。
当下,也不多做停留,直接就带上卫大娘赶到了倚水轩,看来,从今天以后,这滕府是再也住不下去了,因为今天,他一定要带朦儿走。
一路上,和卫大娘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到了倚水轩,就听到了白海棠在朦儿面前作威作福,而滕鞥琪,现在并没有帮衬的意思,反而一口咬定是朦儿骗他,要赶她出府。
血气往上冲的秦拾言,什么都顾不得了,冲进屋内,拉起朦儿就要走。
“拾言,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傅倚水最先反应过来,拦住了他。
“大夫人,我今天要带我的未婚妻走!”秦拾言直视傅倚水,神色异常坚定。
“你的未婚妻?”傅倚水皱眉。
“不错,朦儿是拾言从小订亲的未婚妻。”
朦儿抬起还挂着泪珠的脸,看向秦拾言,带些疑惑地问道:“你是……”
“朦儿,你不记得了?我是秦拾言,你的言哥哥啊。”秦拾言扶着朦儿的肩。
“言哥哥?”记得七岁以前,好像是有个小哥哥经常来找她玩,还说,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等有一天他存够了钱,就来赎她走,是那个小哥哥吗?
秦拾言见朦儿似乎还没有想起来,有些急了,从袖子中拿出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了起来。悠悠的乐声飞扬在空中,那是朦儿最熟悉不过的旋律。
“你是言哥哥,你真的是言哥哥?”悲伤的泪和欢欣的泪,混合交杂在了一起。
“朦儿,好孩子,让我看看!”卫大娘赶紧上前,上下打量起朦儿来。
“你是?”朦儿此刻已经有些不敢认了。
“朦儿,她是你娘啊,你亲生母亲。”秦拾言介绍道。
“我娘?”怎么一时间,冒出了那么多亲人来?
“孩子,你不认识我了?”卫大娘眼中有些泪花闪烁。
“我娘,我记得,他们叫我娘叫……叫……海……”海什么来着?四岁的记忆,原本就不那么牢靠。
“海婶!”秦拾言提醒。
“对对,他们叫我娘海婶,怎么会……”怎么会变成卫大娘了呢?
卫大娘擦擦眼角,道:“当时啊,兵荒马乱的,你爹他就死了,我带着你弟弟没办法生活,后来就改嫁了。夫家姓卫,他们就都叫我卫大娘了,可惜,你弟弟他,后来还是饿死了。”
“娘……你真的是我娘?”朦儿的眼中雾气再一次集聚。
卫大娘点点头,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是娘啊,傻孩子,是娘。”
“娘!”朦儿扑进卫大娘的怀里,痛哭失声。忘记了娘的面貌,忘记了娘的名讳,可是,对亲娘的思念,一丝都不曾减少过,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强烈。
卫大娘也是老泪纵横,只拍着她的背,然后喃喃安慰着:“好孩子,好孩子……”
“母子相认,夫妻相认,完毕了吗?”只可惜,这时候飘来一句冷冽的话,打断了这温馨的场面。
“鞥琪……”傅倚水看得眼角有些湿润,一听儿子这样说话,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
滕鞥琪扯过袖子,面无表情地道:“如果认完了,请你们出去吧,滕家,不会让一个骗子住在这里。”
“滕鞥琪,别以为你滕家家大业大,就可以仗势欺人,你这里,我们一刻都不会多留。但是朦儿曾经也是你的妻子,你现在写封休书给她,我立刻带她走!”秦拾言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