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傅倚水的多年练就的涵养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几乎要忍不住骂出声了。现在这场景,谁都看得出来。之前,一定是白海棠不愿嫁给病入膏肓的滕家大少爷,所以就找了个丫头代替,如今,一定是听说滕家大少爷身子好了,才急急赶来,想分分这滕家的产业。
而且,她还听说,白家最近经营不善,已经是债主临门了,这白墨衡亲自带女上京,有大半原因,怕就是躲避债主吧?
傅倚水心中透亮,也不点破,只问道:“白老爷,这次带女上京,不知意欲何为?”这话已经很清楚了,她叫的是“白老爷”,而非“亲家翁”,两人的身份立明。
白墨衡也不是傻子,当然也听得出傅倚水的言外之意,但是想想被债主包围的场景,只得咬咬牙,道:“既然小女身子康健,老夫就送女,前来与贤婿共结秦晋之好。”
“大夫人,大少奶奶来了。”白墨衡话刚说完,就听得婵娟跑进来报。
“这丫头好没道理,滕家大少奶奶分明就是我,我就站在这里,怎么说‘大少奶奶来了’呢?”白海棠忍不住加上一句。
傅倚水听得皱了眉头,这个白海棠,果然和传说的一样任性。且不说,她是不是滕家大少奶奶还得两说,就算是,如今高堂长辈都在,也轮不到她来大呼小叫的。
当下,滕家大夫人心中更添几分厌恶,看到门外走进的朦儿,竟然生出些喜爱之意来。娶妻当如是啊,这丫头贤惠知礼,倒是难得。和那白海棠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想来,鞥琪回来,看一眼,高下立分,定能做出正确的抉择来。
想到这里,傅倚水冲朦儿一笑,道:“儿媳,你来了,坐过来。”
朦儿第一次见傅倚水对她这么亲热,而且,以前她总是叫她“海棠”,这次却该了称呼,变成了“儿媳”。
正愣神,一旁的白海棠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臂就叫道:“我说朦儿你怎么搞的?临出门前,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到了滕府,一定要告诉他们,你是先过来替我照顾滕家大少爷的,怎么我现在一来,你倒成了滕家大少奶奶了?”
“小姐,好痛。”朦儿扶着手臂。当初小姐不是这样和她说的啊,她脑子是笨一点,但是比代表对发生过的事情没有记忆。
“白海棠,这是滕府,不是你白府,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人!”傅倚水真的有些火了,一脸冷笑。
一旁的尹小茹却却不依不饶起来:“大夫人,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家买来的一个贱婢,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就该罚。”
“咳,咳……”白墨衡猛烈地咳嗽,阻止他这个没大脑的三夫人继续往下说,然后有些歉然地看着傅倚水道:“大夫人,小女见到那个骗了她的丫头,心情有些激动,情绪有些失控。”
“哼!”傅倚水冷哼一声,就听外面有报:“大少爷到!”
“来来来,赶紧进来。”傅倚水站起身,一脸笑意。
“娘,这么急找孩儿来有何事?”反观滕鞥琪的脸色,却是有些淡漠。
“贤婿,哎呀呀,贤婿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白墨衡赶紧上前套近乎。
“娘,这位是?”滕鞥琪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旁边又扑上一个人来,叫道:“相公!”如果说,白海棠之前答应上京再和朦儿调换是为了白家绸缎庄的债务和滕家的产业,那么,此时,她见到了滕鞥琪本人后,已经完全改变了心意。
去它见鬼的债务,她要这个男人,这个如嫡仙一般的男子,她白海棠要定了,无论用什么手段!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围着他叫着奇怪的称呼,这乱糟糟的一团,到底是怎么回事?
“唉呦,贤婿。”白墨衡赶紧拉住滕鞥琪,又将刚才那套风寒的说词又说了一边,然后指着朦儿道,“都是这个贱婢,擅自冒用我女儿的身份,真是该死。”
“不,我没有啊,是小姐让我代嫁的。”朦儿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白家人的说词忽然就变了,一个个都说是她自作主张。可是,笨嘴笨舌如她,却不知从何辩解起。
“鞥琪,事情你知道得差不多了,要哪个,不要哪个,你自己选吧。”一团乱,傅倚水也懒得管了,滕鞥琪要哪个,想来最直观吧?她相信儿子一定不会选错人的。
滕鞥琪恍若未闻自己母亲的话,径自走到朦儿面前,道:“你骗我?”
“不,不是,是小姐让我代嫁的,我看她可怜……”朦儿急着辩解。
“这么说,是真的喽?”滕鞥琪冷着脸,“你真的不是白海棠?”
“我不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他们说……他们说……”她们说,说出去,会影响这个,影响那个的,说得她好害怕,才没有说的。
“相公,你别听这死丫头乱说,她这是诬陷我。”白海棠适时地走到滕鞥琪身边。
“鞥琪,这丫头也是受人利用,不过我看她本质不坏,你可要选对人啊?”傅倚水忽然觉得场面有些不对劲,很不对劲。
还有儿子的态度,看他之前,明明对这丫头动了心,天天粘着她,少见一面都不行。照理,白家这错漏百出的调拨,应该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才对。可是,鞥琪现在的态度太过反常,让她有些不安。
“你是个丫头是吗?”滕鞥琪凑近朦儿,眼神有些危险。
“是……”这样的鞥琪,朦儿从来没见过,让她有些害怕。
“娘,不用选了,滕家怎么可能娶一个丫头,当大少奶奶,传出去,不让人笑话吗?”滕鞥琪森然地抛下来一句话。
“鞥琪,你怎么了?”傅倚水担忧地看着儿子,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实在太不寻常。
“我决定了,滕家不可能要一个丫头当大少奶奶。”滕鞥琪再次道,“而且,这个女人,还骗了我,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她。”
“不要啊,鞥琪……”朦儿真的慌了,再也见不到他,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已经不敢想象,因为现在,就已经有开始撕心裂肺的痛,从骨髓里散发了出来。
“鞥琪也是你叫的?”滕鞥琪怒视着朦儿。
“鞥……不,不,大少爷,求求你让我留下来,我可以把你还给小姐,我求你让我留在滕家,让我照顾你,好不好?”朦儿苦苦哀求,她想照顾他啊。
“哼,我的相公,我自己会照顾,哪里用得着你?”白海棠不屑地冷笑。
看看白海棠,朦儿眼中灵光一闪,拉住她的袖子,道:“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签了卖身契给白家,我就是白家的人,你不要赶我走。”
“卖身契?”滕鞥琪看看白海棠,冷冷地道,“我以后,可不想再见到这个骗子!”
“奥,相公,你要是不想再见到这个死丫头,我立刻把卖身契还给她,让她滚得远远的。”白海棠讨好似地冲滕鞥琪一笑,冲到白墨衡面前,道:“爹,快把朦儿的卖身契给我。”
白墨衡这次到京城原本就带着小怜和朦儿的卖身契,实在不行,把这两个丫头卖了,也能换回点银子。不过现在,滕鞥琪既然要赶朦儿走,他也只能忍痛割爱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牙一咬,将卖身契递给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