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
安历景还未走入,便闻得菜香诱人,丝丝缕缕满溢在他鼻尖,端的是万般馋舌。
虽然晋离和倾笑露走了,但凌儿踩着用晚膳的点回来了,那这一餐也不算是白忙活了。
风流倜傥,不拘一格,安历景手中的玉骨扇展开,别是翩翩佳公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左相,你总算是到了,老夫得找你说道说道。”
一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声音,让安历景刚刚还如沐春风的俊颜一下子僵硬了下来,然后,为人处世向来有一套的他立即便恢复如常。
“原来是敦尚书啊,怎么,户部难道又缺银子了?因为这场冬雪,皇上可是率先节衣缩食了,连宫宴都是缩减了各项开支,敦尚书不会是到本相这儿来哭穷了吧?”
连日来的风雪,锦觅国西南边境已出现不少饿殍,冻死了数以万计生活贫困的民众。百姓流离失所,为生活所迫,西南和西北边境相继出现了内乱。锦子夙意识到情况严重后,当机立断户部拨款赈灾,又严于律己,宫里头的开支都一律减半。
花白的胡子显示着他身处高位多年,作为正二品的户部尚书脸红脖子粗,立刻便被安历景的几句戏言给挑起了怒气:“左相,不是下官说你,你在国事上兢兢业业屡立奇功,可对内,你实在不该惯纵夫人胡来。你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行径实在是目无王法藐视军纪人神共愤……”
户部尚书还在四个字四个字脱口而出数落着倾凌的不是,安历景却已经沉了脸色。
他的女人,不需要别人来评判好坏。
而此时,作为户部尚书口中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是的倾凌,却是淡定地尝了一口桌上的热汤,又意犹未尽地给自己舀了小半碗之后,发现户部尚书依旧还在滔滔不绝地赘述着,没有丝毫停止的趋势。她用挖耳勺掏了掏耳朵,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飞奔,委屈地投入安历景的怀抱:“相公,这个老匹夫冤枉我……我做的那些个事,都是遵照圣旨来的……”
这,是典型的投怀送抱。
户部尚书停止了喋喋不休,直叹了一口气:“左相,你可不能糊涂啊,古来红颜祸水,女色误国。你夫人宠不得……”
“相公,你听听他,居然当着你的面说为妻的不是……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要被这么冤枉……相公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即使再红颜祸水,不是也没有祸害到你的命吗?”意有所指,倾凌的语气软软的濡濡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右手,抚触上他沉稳有力的后背。那儿的肌肤,即使隔着厚厚的袍子,也与他的胸膛一般,有着给人安定的力量。
当倾凌再次将户部尚书气得老脸发红时,袖内锋利的刀子光芒一闪,却是直接便刺入安历景毫无防备的后背。
短刃由他的背后刺入,见血封喉,直接便可致人于死地。
她与他的恩怨,都可以了结于此。
以往每一次,她借故与他亲密而下手,都功亏一篑。
所以这一次,她才特意让两人的周围多了个当事人之一的旁观者。希望借此可以分散他防范她的心神。
她都这般投入卖力地演戏了,甚至连说话的语气,拥抱他的力度,都早已演练了无数次。只是,安历景背后却仿佛长了眼睛,刚刚还为了安抚她而轻轻地拍打在她背上的手立刻便出现在了他背后,一举将她企图在他背后做小动作的手擒拿。
手一吃痛,掌间的短刃落地,在铺着红色绒毯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滔滔不绝的户部尚书神情一滞,诧异地望着眼前那旁若无人亲密的两人,又看了看两人脚底下尚还闪动着锋利银辉的短刃,狐疑不已:“两位这是……”
“没见过两夫妻比划手脚吗?”
“没见过两夫妻比划手脚吗?”
异口同声,倒是格外默契,一致对外。语毕,两人对视一眼,又快速地别过目光。
倾凌手脚并用地想要退出安历景的怀抱,岂料正享受着美人投怀送抱的安历景却死活不松手,只装做没瞧见她的不乐意。
反正她以这种方式来杀他已经不下千万次了,他早已屡见不鲜。不过因此带来的温香软玉福利,却是让他每每都能满足地喟叹不已。
“原来左相平日和夫人还有如此消遣,受教了,下官受教了……”刚刚还对倾凌略有怒色大加批判的户部尚书,这会儿却满头是汗。历经官场多年,怎么可能真的被人蒙几句就含混过去?
明着是比划手脚,这实则是给他下马威才是真吧?
这倾凌如今位列三公,他是寻思着皇上也未必肯对她拿办,这才找上门来让安历景来收拾她。
古来女子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这左相,也该为了江山社稷管束管束自己的夫人不是?
不过刚刚那一幕很明显,左相非但不对自己的夫人多加约束,反而还纵容着她的所作所为。掉在地上的那把短刃,一看便是银光闪闪,也许还卒了毒。被轻轻划上一道,恐怕就没命了。
两人根本就是夫唱妇随,联起手来威胁他罢手。
“既然左相和夫人要切磋身手,那下官便不打扰了,告辞……告辞……”笑着一张难看的脸,户部尚书连连摆手告辞,“不用送了,两位不用送了。”再送,他这条老命估计就被他们送没了。
有他在场,倾凌才会对自己如此主动地投怀送抱,安历景岂能白白葬送了这个机会?是以,忙体贴道:“敦尚书别急着走,你瞧瞧这饭菜都已经备上了,用完晚膳再回去也不迟啊。”
那盛情之下,言辞之间不容人有丝毫拒绝。依旧染笑的凤眸,深邃若一潭深泉。
一顿晚膳,敦尚书吃得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深怕眼前的两位主一个不乐意切磋身手切磋到他身上来了。到时候在他的老骨头上面戳出一个洞来,这条老命也就赔在这儿了。
心里头越急,这额上的冷汗便冒得越多。
手中的筷箸甚至还微微发颤着,一个劲只是机械般咀嚼着口里的食物,形同嚼蜡。
相比于户部尚书的不自在,安历景却是无比惬意,风光无限。美人在怀,享受着身为一个夫君特有的权利。这曼妙身姿,这软玉手臂,还有这拥抱起来的热度,无一不让他沉醉其中。
眼神不禁幽暗起来,甚至还若有似无地瞥过倾凌略有起伏的胸前。那柔软高耸的部位,带着无尽的蛊惑,让他不禁想到了安贺贺甚至还在不久前品尝过从这个部位带出的美妙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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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倾凌总算是脱离了狼爪,一脸愤愤地回了房。至于户部尚书,则被安历景请到了书房。
“内子顽劣,刚刚在她面前也不好多说,还请敦尚书见谅。不知这一次,内子犯了什么过错,让敦尚书如此兴师动众来左相府问罪?”笑意款款,竟有着虚心求教的成分。
见安历景态度诚恳语气也不似之前倾凌在场时的故作冷淡,户部尚书得了便宜便板起了一张老脸:“左相,你夫人居然派人开了老夫管辖的粮仓,你让老夫如何向朝廷交代?”
风雪交集,百姓中已有饿殍无数,尤以西北西南两处更甚。安历景倒是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这根本就不在她这个太保的管辖范围内,她怎就去淌了这趟浑水?何况锦子夙已经拨下了赈灾款项,她又去凑什么热闹?居然还去动用了敦尚书管辖的粮仓?
修长的五指并拢,横在身前,安历景狭长的凤眸一眯。
“抹脖子?左相想要杀了她为老夫泄愤?”户部尚书老脸立时苍白一片,“难得左相如此深明大义,但老夫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万万不敢做草菅人命之事。”
银衫勾勒出长身细腰,安历景手中的玉骨扇轻挥,缀染几许意态风流:“本相命你再将其余五个粮仓开放,供她救济灾民。至于所有损失,本相自会加倍补偿于你。”每年她都懒得做功德,如今难得她肯在功德簿上留名了,他这个做人夫君的,怎能不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