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换了手机,找了个钟点工,专门帮自己接儿子。忍了几个月,终于把女人在心中留下的阴影抹去了以后,才现身在了风华小学的家长群中。
夏天已经快要来临,素问提前穿起了连衣裙,她想自己跟女人又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再碰到她,自己完全可以随意搭理她,或者不搭理她。凭心情。当然,自己的新手机号码,是再不能告诉她了。素问自言自语,说了句糙话,真是猪尿包不打人,胀死人。她说的,当然是那个女人。
素问在家长群中,不由自主地用眼睛搜索着,却奇怪地,没有发现女人。
一个星期的连续落空,素问竟有了失望的感觉。她还在心里设计了好几种对付她的表情和语言,要把自己控制在不让她再次接近,也不完全跟她抹脸的地步。
素问却继续在落空。
第二个星期快结束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女人在人群里,对着素问大声武气打了个招呼,不等女教师反应过来,就挤过人群,一把抢过了素问的包包,挎在了自己的肩上。
素问惊得目瞪口呆。
女人说,张红走了,我来帮你背。素问问,谁是张红?女人说,就是原先给你背包包的那个啊。
女人不等素问开口,又快言快语地说,幸好张红走了,你不晓得,她搬家的那天,我们红梅小区的人,恨不得炸鞭来庆祝。当然咯,物业公司不允许。素问吃惊地问,为什么?女人就说,讨嫌啊,全小区都是她的仇人。人家音响放大一点,她就去踹门。人家地上丢个字纸,她也要站到小区中间,一骂三个小时。大家都说她有病,谁都不敢惹她。素问就又吃惊地说,真的。女人叹了口气,说,其实原来也是一个好人,我有一次说自己喜欢吃鱼肠子,她大冬天腌鱼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鱼肠子都留了下来,用冷水洗得干干净净,十个指头真的象十个胡萝卜一样地,端着一大碗鱼肠子,巴心巴肝送到我家里来。自从他的老公几年前外面有了人,不要她了,她就跟谁都处不好了。其实她也蛮可怜的,据说她有一年千里追踪,追他老公和那情人,追到绥芬河,零下几十度,人家也不要她进门,硬是在门外站了一夜,差点冻死。回来就变了性情。过去还在参加自考,拿本科文凭,说句“放屁”都会红半天脸。从绥芬河回来后,就敢在小区骂大街了。只要谁不小心惹上她。
女人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们红梅小区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自从她跟大家处不好后,大家也就跟她处不好了。她住在一楼,衣服一晾出来,就有人用竹竿叉走,扔在小区后面的荒草地上。摩托车的轮胎,也不晓得被人扎过多少回了。后来她到底是寡不敌众,去年夏天,只好把房子卖给别人了。这大半年一直在一个人跑转学和搬家的事,家里没个帮手,连班都不去上了。
当天,女人喋喋不休,大鸣大放,一直谈张红,谈到校门洞开。
素问从女人的谈话里惊讶地发现,那个叫张红的女人,第一次挤过来,抢她的包包那会,早已经在别处买下房子了。素问突然象被人强奸了一样难受。
女教师正愣愣发着呆,张红的邻居却在开始乱成一团的家长群中,大声地,急切地说,哎,明天一定把手机号码给我,记得啊,明天见,不见不散。素问听了,却神经质地,一把抢回了自己的包包,快步躲开了。她也大声地说,没有必要,完全没有必要。
什么,没有必要。真的吗?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何必把架子端这么大?哎,那个……这什么人哪,毕竟是一个学校的家长……
遭到拒绝的女人很吃惊,很生气,有点开始骂骂咧咧了。
素问不再答话,退出了乱七八糟的人群。她终于想起来,那个无数次影响了自己吃饭睡觉的张红,从来没有问过自己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在哪个单位工作。而素问,也同样没有问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