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没有回头，或者说他不敢回头去再看那屋里的人一眼，他怕她会心软，甚至心疼。
双拳在身侧握紧，他飞快地下了楼梯，在院子里碰上靖琪和带着一个挂着地产中介胸牌的大婶，似乎正要上楼去找田凯璇。
“阿山？你也在这里，太好了，陪姐姐一起去看看房子，就在街对面的小区，今天刚挂出来的新房源。”
对面？阿山蹙眉，“她不是要搬到城东去？”
她要就职的新工作，地点在城东的分局不是吗？
靖琪一怔，“谁说她要搬去城东了？你还不知道？她今早跟我说，已经正式回绝了新工作，还是回派出所作片儿警。这样她就不用搬远了，我今天特意去中介那儿帮她找附近的房子呢！”
阿山心头巨震，“她……她为什么拒绝那份工作？”
“不知道啊，她没有细说。就说舍不得我们，工作不是全部啊什么的……”她的理解，是姐姐不想工作太忙，又搬那么远，跟家人相聚太少吧！
阿山呼吸凝滞，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不顾靖琪她们，转头就往楼上跑。
靖琪不知发生什么事，追在他身后，“喂，阿山，等等我啊！发生什么事了？”
阿山脚步凌乱，一颗心就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他不应该离开的，田凯璇那么恳切地拉住他，他至少应该听她解释。
这样他就会知道，她没有接受那份工作，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成为会背叛他的人。
田凯璇住在五层，阿山才跑到第三层，就隐隐听到小杰哭喊着叫妈妈的声音。
恐慌如潮水将他淹没，有很不好的预感掠过脑海——他好像快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了。
阿山大步流星地踏上台阶，每层楼不过二三十级台阶，他从没觉得走得如此艰难。
“妈妈……救救我妈妈！……呜呜～”
小杰迎面从楼梯上跑下来，直直撞入阿山怀里。他稳住小小的身体，焦虑地抬眸看了一眼楼上的房门，半挟着孩子跑了上去。
房门大敞着，田凯璇还躺在刚刚被他摔落在地的位置，身体痛苦地微微蜷缩着，人已经昏迷了，旁边有一滩呕吐物。
“凯璇！”他疯了一般跑过去，想要抱起她，这才发觉她口鼻处都是呕吐物，呛入气管引起窒息。
靖琪和中介大婶这时也赶来了，看到这一幕都吓坏了。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姐……你怎么了？”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阿山失控地冲她大吼，一边侧过田凯璇的头，帮她清理堵住呼吸的呕吐物。
她脑后肿起很大一个包，应该是碰撞引起脑震荡，然后呕吐、昏迷。
“凯璇……凯璇，你醒醒！你别睡，是我……我在这里，凯璇……”
阿山唤不醒她的意识，又不敢随便移动她，只得把她放平在地上，俯下/身口对口地给她作人工呼吸，全然不顾她刚刚呕吐过的酸腐异味。
他自责得心都在发颤，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有事。
如果感觉不到她的心跳，他的心脏怕是也会跟着停止跳动。
田凯璇被救护车送入医院，靖琪又气又急，质问他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好端端地怎么会昏迷不醒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啊？”
阿山垂眸，“对不起，是我伤了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靖琪气哭了，用手去捶他，“你这个混蛋！不喜欢她为什么去招惹她！你知不知道我姐姐有多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撑着有多辛苦？”
小杰在一旁也吓哭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用头去顶开阿山的身躯，“你这个坏人，你走开！你欺负我妈妈，这里不欢迎你！”
阿山被他们推开，身体和意识都感到无力，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墙上，目光茫然地盯着急诊室。
怎么责怪他都没关系，只要田凯璇没事就好。
闻讯赶来的苍溟拉开靖琪，劝慰道，“别这样，冷静一点，你姐姐她不会有事的，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别吓坏了孩子，过来，我们先到这边坐一会儿。”
最近因为靖琪生母霍以娴的病，他们已经往医院跑得够多了。现在田凯璇又出了这样的事，靖琪连结婚的一点点喜悦和期待都快被消磨殆尽了。
苍溟不谅解地看了阿山一眼，看到他就像灵魂出窍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是暗自叹气。
“一会儿还不会好，先跟我出来抽支烟。”
他把阿山拉到楼道里，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硬是弄得这么严重？”
“大哥……”阿山才开口就说不下去了，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
“琪琪跟我说，田凯璇刚刚拒绝了分局那边的新工作，你们是因为这个吵吗？”
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阿山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又会一言不合就争执到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会成为卧底。”
其实说到底，还是他的错。他不够信任她，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苍溟直摇头，“就算作卧底，她能查到什么？现在的擎龙不是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擎龙了，我们正经做生意，警方小打小闹的，查不到什么，风波很快就会过去。而且说实话，我觉得田凯璇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你真对人家没那个意思，她的感情让你那么困扰的话，我可以让你回滨海去，派其他人过来帮我。否则我跟琪琪结了婚，始终是一家人……”
“不，大哥，我哪也不去！我要在这儿陪着她。”
“你确定吗？”苍溟双眉紧蹙，过来人的经历告诉他，等田凯璇醒了，阿山再想走近人家就难上加难了。
“嗯，大哥，你让我陪着她，我不会再伤害她，也不会让你和靖琪为难。”
苍溟点头，拍了拍阿山的肩膀。
靖琪的不谅解，只有靠他这个新婚老公来化解了，谁让阿山是他的好兄弟呢！
夜晚的医院病房很安静，阿山坐在病房外的长廊上，双手交握抵在眉心。
田凯璇刚刚做完检查和急诊处理送入病房，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病人撞击到头部，造成脑震荡，引起呕吐和休克，呕吐物呛入气管有短时间的窒息。幸好你们急救处理得当，送入医院也很及时，已经没有大碍了，明天再做一个脑部CT，留院观察几天。等她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但是尽量不要刺激她的情绪。”
医生是这么说的，让他们放心，可是田凯璇躺一直没有醒，阿山只能焦灼地守在门外，透过病房的半面玻璃墙看着病床上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苍溟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喝点水，你已经大半天不吃不喝了。”
他跟靖琪刚带小杰去吃了晚饭，阿山不肯离开，就怕田凯璇醒过来，身边没有人。
靖琪抱着小杰，没好气地瞪阿山，“不吃不喝姐姐也不会醒，万一你晕倒了我们还得顾着你！”
苍溟揽住她，“别这么说，医生也说你姐姐只是脑部受了震荡，需要大量休息，她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的。”
小杰担心妈妈，手里揉着靖琪买给他的巧克力，没有食欲拆开来吃。
他担忧地扭头问苍溟，“小姨夫，妈妈真的很快就会醒吗？”
苍溟最欣赏这孩子的懂事，他跟靖琪还没正式举行婚礼，就已经改了称呼，让他有种融入家庭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小杰却还是不放心，趴在玻璃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房里面。
阿山在他面前蹲下，“你妈妈一定会醒的，小杰别担心。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先回家去休息好不好？”
小杰抿紧唇，气鼓鼓地冲他吼，“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来保护我妈妈，你别想再欺负她！”
小杰生气的模样，像极了田凯璇，阿山沉声道，“对不起。”
值班的护士为田凯璇拔掉吊瓶后，出来对众人道，“病人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只能一小会儿，不要打扰她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