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淳这几日不见人影,穆玉茗也托人去告知他,回来必然来翠竹苑找她。可是穆淳并没有来,回来也只是去了庄氏那里问安。她担心穆淳又做出什么错事,心里很是着急。穆淳为人宽厚却又是极为顽固,认定了的事情就好钻牛角尖,谁劝都是没用的。
婚期将至,穆玉茗反倒觉得有些奇怪起来,这府里来来往往的人这几天很多却又不像是宋府上的,问起了下人们也是闭口不言。
秋官自那日被穆淳斥责了以后哭了一场,就淡淡的,平日里做事认真却不见任何笑颜。穆玉茗看她似乎真是伤了心,想安慰,可是话还没出口就被秋官岔开了话头。
“小姐小姐,老爷往这儿来了。”茉莉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他来这里做什么?”穆玉茗连忙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服,去门外候着。她实在有些怕这穆丞相,八年里两人互相避之不见,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茉莉答道“他后面的仆人们手中捧着好些首饰盒子,还有嫁衣。陪嫁的嬷嬷也跟着来了。老爷虽然平日里冷冷淡淡的,但是小姐要出阁老爷自然还是要来叮嘱一些的。”
远远的看过去果然是穆丞相带着好些下人来了,后面还跟着好几位中年的女人穿的都是十分考究的衣裳,虽然说是陪嫁的嬷嬷,但是这打扮和神态也未免过分气质了。而且阵仗也是十分的大,实在费解。
穆丞相看也没看穆玉茗,只是示意穆玉茗和他们一起去翠竹苑的大厅中去。穆玉茗低头随着,到了大厅,下人们将东西放下,那几位陪嫁的嬷嬷居然也跟随着一起坐下了。气氛十分严肃,穆丞相却还一言不发。秋官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嫁衣,穆玉茗凑过去看,心想着庄氏为她绣的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她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将嫁衣掉在了地上。锦绣百年和合图与每个朝代的衣服都是一样的,有自己的规制。民间的花样上只能修鸳鸯之类的鸟雀,还有祈求多子多福的花朵儿和果实。穆玉茗当初看的时候就觉得庄氏绣的极为复杂,而今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上面绣着凤莽之图,这分明是皇室子嗣大婚时才能用的。
穆玉茗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再仔细的看了一下嫁衣,震惊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穆丞相走到她面前,将嫁衣拾了起来,丢给秋官。“可给我将这衣服收好了,你能嫁入宸王府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望你以后光耀门楣不要忘了本分。这几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陪嫁嬷嬷,教你皇宫中的大小规矩,事无巨细你皆可向她们询问。”
听了这一番话,穆玉茗怒极反笑“父亲这是在和我开玩笑?这婚姻大事难道可以儿戏!您已经接受了宋将军的提婚,现而今这样,那夏大人和宋将军会就这么罢休了?宸王爷又可以就这样罢休?”
“你不用管这么多事情,父亲让你嫁过去自然不会害你。你尽了你本分就好。”穆丞相说着就挥挥手让下人将东西放下。
“您说的轻松,何尝想过女儿感受!我一忍再忍,您却又一逼再逼,到底是为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穆玉茗站起来上前一步争辩到,成为别人操控的棋子就罢了,可是总不能让她连为何做这颗棋子的原因都不告诉她。
秋官拉着她,想不到那穆丞相却过来一个耳光将秋官扇的嘴角破裂流血,穆玉茗扶着秋官喊道“您为什么要打她?!”
“为何打她,我将你交给这些丫鬟们陪着,结果却让你变成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的样子。她们不打该打谁?来人,将小姐房里的几个丫鬟打发出府,我穆府从不养吃白饭的!”
秋官和茉莉她们几个一听这话就跪在地上哭道,“老爷饶了我们,如今我们是签了卖身契给穆府的,老爷不要我们,哪里还敢收?!”
穆玉茗捏着拳头忍住怒气噗通跪在地上道“父亲,女儿适才实在是高兴的不知所措,才会出言不逊,请父亲饶了她们。女儿让她们几个伺候惯了。”
穆丞相这才冷笑一声,带着人走了。出去之后又吩咐下人将这翠竹苑看严实了。
回了房间穆玉茗四处看了一圈,外面简直是固若金汤,恐怕就是连一个鸟雀都飞不出去,穆萧这次可真是费心了。将服侍她的人都赶了走,穆淳这时候倒是来了,她事后已经将事情原委想了一遍,突然觉得心内凉透。想必那庄氏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那日里叫她学着装傻,还满脸愧疚忧伤。
“哥哥这倒是来了,前些日子怎么派人去请都没用。怎么样,踩着妹妹我的尸体,以后你若是能和夏小姐琴瑟和鸣夜里会不会惊醒了?!”穆玉茗看也不看穆淳一眼。
穆淳听了这话却将随身佩着的剑拍到了桌子上,穆玉茗冷冷看着他要做什么,穆淳却说“若此时和我有一丝一毫关系,你就拿这剑将我刺死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那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穆玉茗气急。
穆淳往外面看了看,确认确实是无人,才道“这朝中的厉害干系岂是你我能够说什么的。宸王是皇后的亲子,然而皇后在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原本不是正室。可惜睿王爷的母亲死得早,睿王虽是嫡亲长子却被派到边疆之地,而宸王却在京城协助皇上处理政事。这政局本来很明显了。”
“可是前不久,宸王的手下居然出了内鬼,险些将机密文件泄露。皇上大怒之时,睿王镇远有功,平了几个顽固不化的部落,朝中便有支持睿王的人频频策言。皇上高兴,赐予睿王平策大将军的封号,那兵权也已经有大半掌握在睿王手中了。”
“这太子之争扑朔迷离,皇后也在积极拉拢朝中的势力。那夏京兆早年是睿王推荐上来的,素来站在睿王那边。宸王纳正室,自然不可能是绿芸的。皇后最近一直想派人拉拢父亲,父亲在朝中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却一直保持中立。两方权宜之后,父亲若是要力助宸王继位,自然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才能保证他的地位。”
穆玉茗真是觉得荒唐至极“父亲真是打的好主意,可是他且不想想宋将军和宸王爷是否答应?!”
穆淳无奈笑道“父亲昨日才将告知宋将军的时候,宋将军居然很简单的答应了退婚,连父亲也不知道其中蹊跷。且不说这个,前些日子父亲一直和皇后派来的人协商此事,但却一直让宋秋铭来我们府上,其实就是为了让皇后下决心,如若宸王不娶您,那你嫁了宋秋铭,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嫁娶之前,皇室的规矩是一月不能见面,皇上也是不管此事的。再由皇室的轿子一路敲锣打鼓接到宸王府,所以……那宸王今时今日也被瞒在鼓里,不知他将娶的人会是你。”
“你们这样鱼目混珠,将我嫁过去了,可想过我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他见到自己的正室不是夏绿芸,却是我这样一个毁容的女子岂不是恨透了我!”穆玉茗将桌上的嫁衣摔到地上,“哥哥今日来想必是劝我的?到底是希望我嫁了过去?”
穆淳欲言又止,似是同意了这话。
“哥哥此刻肯定是这样想着,如今反正不是你逼的我,而我除了嫁过去也没了别的法子,你刚好捡了个便宜。”穆玉茗此刻也想装傻,但是她却又怎么忍得住。“可是哥哥错了,我今日虽然被关在了里出不去,但是我这条命还在自己手中,你们能将我手脚捆起来嫁过去就且这么做,不然我必然以死明志!”
穆淳被她这话刺激的也恼了,将剑拿了走道“你自然不用死,我还不至于断手断脚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了!你爱怎么样随便你,那夏绿芸自然由我守着,若是有人敢动,就算是皇室我也不会退后一步!”说完就摔了门出去。
穆玉茗想着以后就要被这样操控着,脑袋气的不轻,就在寻着房间里尖利的器物,真被逼到这个地步,还不如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可是连穆淳前脚走,后脚庄氏就让人搀着进来了。
庄氏现在那张慈善的脸,现在看起来,却只叫她觉得厌烦。庄氏一来就要跪在穆玉茗面前,穆玉茗却懒得扶。倒是秋官上去将人拉了起来。庄氏确实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这些年也很好的照顾了自己。但是就如同她自己所说的,她的死穴就是这唯一的儿子。
庄氏来的意思自然也是劝她出嫁,她知道穆淳的个性,为了夏绿芸他若是惹出什么事情,她恐怕也无法活下去了。穆玉茗却只是说,自己怕是活不到出嫁那一日了。
庄氏一听这话,突然站起来要向桌角撞去,幸亏被拉住,不然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玉茗你就拿了我这条命去,若能保穆淳周全,我死也甘心了。”
穆玉茗终于也气哭看出来,“一个个说着不是来逼我的,却都是来逼我的。好!好!我就如了你们的意思,嫁给他就是!我这次也算还了哥哥的救命之恩,以后他有什么事情我断断不会再管,也不是我能救的,他不离开夏绿芸,他就休想安生!”
秋官几人将庄氏送了回去,又派人去告知穆淳自己愿意出嫁。将房间里人都撵了出去,穆玉茗头疼的厉害实在睡不着,就唤秋官将安神茶端进来。唤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她找到秋官的房间,却听见秋官和茉莉说着话。
茉莉听起来在哭泣:“小姐可真是命苦,我们也帮不了她。秋官,你当时若不将庄氏喊来就好了,非要逼得小姐答应。大公子是人,我们小姐就不是了?”
秋官:“小姐对我们好,可是小姐心里哪里有我们?她是小姐的命,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大公子不敢对小姐发脾气,就迁怒与我。她不嫁,最后害的还是我们。她就算死了,我们能少的了去陪葬?!”
茉莉不吭声了,秋官又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断断不是害小姐,小姐他日成了皇后谁还能给她气受呢?而淳少爷现在这样冲动,现在倒好了,他见了绿芸小姐说不定就会死了心。”
穆玉茗楞在门外,转身走回了房间。她只当别人是都与自己一条心,平日里同吃同住,哪知道最后却害的自己连心底里最后一点温热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