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前面的女子穿着火红的嫁衣,华贵无匹。那女子的相貌无一不美,肤白似雪,眼角含情。那些华贵的饰品加之在她身上却没有一丝显现出她的俗气,反而雍容华贵,自有一番气度。嬷嬷将最后一支珠钗给她戴上,看着镜中的穆玉茗道:“新王妃要是没有脸上的这疤痕,那真是美貌世上无人可匹敌。不过新王妃当真是有福气的人,即使没有那如花的容貌,往后也必然享尽荣华富贵!”
“嬷嬷说笑了。”穆玉茗看着镜前的自己,仿佛就像不认识一样。若是在没有穿越过来,这年方十八的女孩大多都是青春可爱,哪像自己就早早被逼着嫁人了?那些人又那里知道他们所说的福气,却是她最不想要的。
时辰还没到,嬷嬷先推出去了。她站起来顶着十分重的饰物,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里毕竟是她住过八年的地方,这八年里她在此嬉笑打闹,学习琴棋书画,闹的教书的老先生头痛不已。前不久她让茉莉代替自己读书,偷偷将先生的胡子打成了结,那时候的自己怎么会想到,没多久就要嫁入深宫之中。从此成了朝廷斗争的棋子。往后的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她或许都将会坐在高高的权位之上,却遍寻不着一个爱自己了人了。
她这次陪嫁的丫鬟仆人甚是多,穆丞相只说是近身伺候的,怕别人去了小姐不习惯。其实她是知道,这一开始他就要给皇后一个下马威。而且传个消息出去,他也方便知道。贴身的丫鬟带了茉莉和秋官,其余的都是粗使丫鬟和仆人。腊梅和还要照顾自己的家人和哥哥,不便进宫就没有带她。腊梅正伤心的时候,庄氏将自己贴身的百灵和木雀送了来,说是她们办事妥帖嘴紧,自己当贴身伺候的丫鬟,也当时为了那日赔罪了。穆玉茗正好将腊梅调给了庄氏,心里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啊呀!”内室里传来腊梅的一声惊呼,穆玉茗想着怎么了,就见秋官冲了出来叫茉莉把门关好了,一脸慌张的说道“宋……宋公子从窗子里面跳进来了。您快去看看。”
穆玉茗心内吓得一抖,她听说宋将军将宋秋铭关了禁闭,却怎么跑了出来?
进内室一看,那宋秋铭一脸狼狈头发衣服也不见了工整,脸上也全是隐忍着怒气的样子。宋秋铭当日知道这事之后怎的不生气,回府就向自己父亲问清楚,却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关了起来。他今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见着穆玉茗已经一身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了。
他心内火气,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冲上前去就拽着穆玉茗的手腕要往出走。腊梅和秋官惊得立刻去拦,穆玉茗被拉扯着走了几步使了大力气才将手抽了出来。见宋秋铭说不听,就狠狠心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宋秋铭这才像是被打醒了,不再去拉她,又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不愿意和我走?”
穆玉茗怒极反笑,故意拿尖锐的话刺激他道“走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就是肯放弃功名利禄我只怕你连养活自己都难!”
他恼怒的原地来回走了两圈,就像一个困兽“我是明白了,你是嫌我没出息?我只当你和那些女子不同,结果你如今为了攀上高枝,连自己好姐妹夏绿芸的男人也抢!”
不说夏绿芸便罢,说了夏绿芸的事情,穆玉茗终于也失望的懒的和他再说下去。“秋铭你们眼睛是瞎的?快送人出去!我可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莫要让人坏了我的名声!”
宋秋铭见她是认真的,也气自己说话说过了,忙拉着穆玉茗的手说软话道“是我错了,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这次可是带了钱出来的。看在往日我们的情分上,你就同我走吧!我可是为你连父亲的话都违抗了。”
穆玉茗抽出手来,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你真心喜欢我,那你说说你喜欢我跟喜欢别的姑娘有何不同?”
宋秋铭楞住,想了一会儿却答不上来。
“你喜欢我只是小孩心性,就像喜欢声色犬马一样,并没有不同。所以我怎能跟你走?我这一走府里必然要遭受灾祸,况且你那些钱够过多少日子?你我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怎能出去光明正大的寻事情做?到时候终日里相看两生厌,恐怕夫妻做不成还成了仇人。何况你自己可想清楚了,你今日为何如此恼怒,却没有半分伤心?你只是因为我嫁了别人,抹了你的面子。你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得不到的,现在终于有得不到的,自然想要闹脾气。”穆玉茗说完将窗子打开道“还请宋公子哪里来哪里还。”
宋秋铭站在窗前已经没了之前的怒气,反而是极为颓丧。他不甘心道“你真不跟我走?我是不懂喜欢,也不知道你说的那些道理。我只知你心狠,你要我走,我走就是了!”
“窗外有人。”秋官往下面看了看“从正门出去,外面仆人来来往往的,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人注意。我送你出去。只是等会儿小姐就要坐上轿子了……”
穆玉茗道“没关系,你且送他出去。而且你大概也放不下哥哥,你也帮我照顾他几天,等哥哥心情好了些,再来宸王府找我吧。”
“谢小姐。”秋官说完就拽着宋秋铭的衣角,出门去了。
那浩浩荡荡的迎亲退伍已经到来,在府外光是灯笼就连起了一道发着光的长龙。来来往往道贺的官宦家眷,人声鼎沸,府里装饰用的华贵之物堆砌起了一派贵气,让人惊叹。就像一场繁华的大戏即将开场,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戏子罢了。
茉莉,百灵,木雀也打扮一新。穆丞相站在她面前,威严而不可接近。穆玉茗上前一步,略施一礼道:“望父亲保重身体。”
嬷嬷将盖头拿起,轻轻的盖在她的头上,那一刻她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本预示着喜庆的大红色。只是那红色遮住了前路,有人扶着她走都不知道会不会摔到。
丝竹之声响起,锣鼓齐鸣。
穆玉茗忙了一天又是沐浴焚香又是梳发带簪,根本就没有机会吃上东西。坐在轿子上摇摇晃晃头晕的厉害,听见外面敲了敲轿子,就将窗帘掀开一角。只见木雀将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帕子递了进来。接过去打开,是一块糕点。她心里道木雀办事果然妥帖,掀开盖头一角,快快的将糕点吃了。
轿子行进了一会儿停了下来,想必是到了王府。她虽然也被教导过礼仪,但是听见突然有人踢轿子门的声音,也着实吓了一跳。这规矩,是给新娘子一个下马威罢了。
轿门打开,她手上被塞上红绸,一头被人牵着往前走。穆玉茗这一刻才清晰的明白自己嫁的人是谁似地,心里叹道真是孽缘不浅,小时候的一次碰面怎会知道现在竟然成了他的正室?又不免想着这人只当自己是夏绿芸呢,那夏绿芸天性单纯,这次遭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
胡乱想着就没有注意脚底下的门槛,一下子差点被绊倒。众人传来一声惊呼,她向前扑去,却扑进一人的怀里。那人有力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她从盖头底下瞥见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大红的喜服袖子上绣着白珠九旒的金蟒。那人将红绸给她拿好,轻笑了声,声音倨傲而又磁性。
穆玉茗此刻不知道是被那一摔吓的,还是害怕等下被发现之后勃然大怒,还是……因为这一声笑,心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之后就随着那人拉着行完礼,拜见过皇上皇后,等等复杂的礼仪完毕之后终于被茉莉她们缠着送回了新房。
她坐在那里,头上的饰物顶着脊椎酸痛,而且因为刚才那一摔,腿现在还在发抖,现在穆玉茗真是浑身都难受的很。只想躺下来睡一觉,可是想着等下不知怎样的情况,又紧张的睡不着了。
外面的下人通报了一声“宸王爷来了。”
就被人推开了房门,红烛摇曳,她隐约看见有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坐到了桌前也没有想挑开她的盖头的意思。
穆玉茗等了好久,实在心里发慌,腹中又饥饿难忍。最后终于豁出去的想着,反正是骗了他了,还能杀了她不成?就扯着自己的盖头的一角,唰的一声将红布扯了下来。
可姬棠逸却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只是兀自端着酒饮着,柔和的烛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美好的阴影。他瞄了一眼哼笑了一声“新王妃每次出场都是这么与众不同啊。”
穆玉茗走几步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惊讶道“你……你不怪我鱼目混珠?”
“你当我眼睛瞎的?前几****就知道了。只是如此情势之下,母后的意思不容违抗罢了。”他冷淡的看着穆玉茗道“如果不娶你,那夏绿芸连命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只不过她当你是好姐妹,你如今替代了她的位子,不知道她心里作何感想?”
穆玉茗无言以对。
“丞相大人撑腰,你嫁入宸王府,我必然不会亏待与你。只是……”他脸上出现一丝戏谑道“王妃是怕我府上饿着你怎么着?还自己偷吃东西?”说完他伸手在穆玉茗脸上一抚。
穆玉茗又惊又羞,也不顾尊卑的将他的手拍开。却只见他手上粘着一粒芝麻,这不就是木雀给她的糕点上面的吗。顿时脸红的就像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