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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专题篇(3)

严光,字子陵,东汉初年浙江余姚人。曾与刘秀同窗,刘秀即位后,他改名隐居。后被召至京师,要任命他做谏议大夫,他装疯卖傻说风凉话,不肯受命。后归隐富春山(今浙江富阳县富春江沿岸),耕钓为生。(《后汉书·隐逸传》载)南朝梁吴均《与宋元思书》说:“自富阳至桐庐,一百许里,奇山异水,天下独绝。”

严光自古以来就博得人们的称赞和喝彩。都认为严子陵辞去富贵,拂袖归来,坚决不在汉光武帝那里做官,在富春江上披蓑渔樵,终生做烟波钓徒是最高尚的和识机的。因为江上清风,山间明月,万古留名,比做官好。所以后人都认为严光的遗产远比光武帝的遗产还大,说“子陵有钓台,光武无寸土。”严子陵钓台位于桐庐以西15公里富春江北岸富春山上,相传是严光隐居垂钓之处。

范仲淹于景佑元年(1034)知严州桐庐县时(严州即睦州,治所在桐庐),为严光建立祠堂,并作《严先生祠堂记》,其中有“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的赞语。

严子陵是故意挑剔毛病以激扬自己的清高孤傲呢?元杂剧《七里滩》(张国宾)里严子陵,当着光武帝的面说:“玉殿金阶是役使万民盖,远比不上自己的草舍茅斋。”抑或是“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李白《嘲鲁儒》)无才竞争,甘愿退居林泉呢?

历代对严光的评价褒贬不一,隐逸山林毕竟是一种消极行为,但严光不以光武故人而自炫,并捞取什么好处,不因天子的征召而受宠若惊,这说明严光亦有其可取之处,而光武帝则以有严光这样的故人为幸事,从而在历史上留下礼贤下士的美名。

陈抟(871-989),字图南,亳州真源(今属安徽)人。及长,读经史百家之言,一见成诵,悉无遗忘,颇以诗名。后唐长兴中,举进士不第,遂不求禄仕,以山水为乐。栖居武当山九室岩,服气辟谷,历二十余年,但日饮酒数杯。移居华山云台观,又止少华石室,再于张超谷凿石为室而栖,“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陈抟是道教史上重要的理论家。

周世宗和宋太宗两朝皇帝先后都向他探问“玄默修养之道”,均以“抟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黄白之事、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正君臣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之语以应对,受到两位皇帝的敬重,赐号“希夷先生”。道教内尊他为“陈抟老祖”。宋太宗端拱二年(989)7月22日卒,享年118岁。元杂剧《陈抟高卧》(马致远)中,写他鄙视功名,“把些个人间富贵,都做了眼底浮云。”遗诗600余首。又有《三峰寓言》、《高阳集》、《钓潭集》、《易龙图》、《赤松子八戒录》、《人伦风鉴》等大量着作,可惜多已亡佚。

陈抟处事的平实态度是可取的。他没有故弄玄虚地把自己说成神仙一类人物,哗众取宠,捞取实惠,确实是个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宋史·陈抟传》还记载:“关西逸人吕洞宾有剑术,百余岁而童颜,步履轻疾,顷刻数百里,世以为神仙,皆数来抟斋中,人咸异之。”

王樵,字肩望,宋时淄川人。居县北梓桐山。博通群书,不治章句,尤善考《易》。咸平(宋真宗年号)中,契丹游骑渡河,举家被掠。樵即弃妻,挺身入契丹访父母,累年不获。还东山,刻木招魂以葬,立祠画像,事之如生。服丧六年,哀动行路,遂与俗绝,自称赘世翁。唯以论兵击剑为事。一驴负装,徒步千里,晚年屡游塞下。画策干何承矩、耿望,求灭辽复仇,不用。乃于城东南隅累砖自环,谓之“茧室”。铭其门曰:“天生王樵,薄命寡智,材不济时,道号赘翁。生而为室,以备不虞,死则藏形,不虞乃备。”病革,入室自掩户卒。(《宋史》有传)有《尚书日记》16卷,《方麓居士集》14卷,《春秋辑传》15卷,《镇江府志》36卷。

王樵这种心灰如死,自暴自弃的人生观,是不应为人们所效法的。

魏野(960-1019),字仲先,陕州陕人也。北宋诗人,世为农。及长,嗜吟咏,不求闻达,隐居不仕。居州之东郊,手植竹树,清泉环绕,旁对云山,景趣幽绝。凿土袤丈,曰“乐天洞”,前为草堂,弹琴其中。野不喜巾帻,无贵贱,皆以纱帽白衣以见,出则跨白驴。为诗精苦,有唐人风格,着《草堂集》10卷。后其子闲重编为《钜鹿东观集》七卷。天禧三年(1019)无病而卒,年60。诏曰:“故陕州处士魏野。”

林逋(967-1028),字君复,杭州钱塘人。少孤力学,不为章句。性恬淡好古,弗趋荣利,家贫衣食不足,初放游江淮间,久之归杭州。结庐西湖之孤山,赏梅养鹤,终生不仕,终生不娶,旧时称其“梅妻鹤子”。二十年足不及城市。宋仁宗赐谥和靖先生。

逋善行书,喜为诗。既就稿,随辄弃之。或谓:“何不录以示后世?”逋曰:“吾方晦迹林壑,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然好事者往往窃记之,今所传尚300余篇。那时候有一群山林诗人,有的出家当和尚,例如九僧:淮南惠崇、剑南希昼、金华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汝州简长、青城维凤、江东宇昭、峨眉怀古。有的隐居做处士,例如,林逋、魏野、曹汝弼等。他们的风格多少相像,受到晚唐诗人贾岛、姚合的影响。林逋在这个群体中,比较突出。用一种细碎小巧笔法来写清苦而幽静的隐居生活。着《林逋诗》七卷。

(此公的身心健康,是值得怀疑的。)

陈洄,明时义乌人。幼治经,长通百家言。初欲以功名显,既而隐居,戴青霞冠,披白鹿裘(看来不是贫士),不复与尘世接。所居近大溪,多修竹,自号“竹溪逸民”。常乘小艇,吹短箫,吹已,叩舷而歌,悠然自适。(你瞧,这个隐士好快活也!)

宋濂俱为之作传

倪瓒,字元镇,无锡人也。明朝隐士。《录鬼簿续篇》说他“群书博极,爱作诗,不事雕琢,善画山水小景,自成家,名重海内。”家雄于资,工诗善书画。四方名士日至其门。所居有阁曰“清閟”,幽迥绝尘。藏书数千卷,皆手自勘定。古鼎法书,名琴奇画,陈列左右。四时卉木,萦绕其外,高木修篁,蔚然深秀,故号云林居士。时与宾客觞咏其中。为人有洁癖,盥濯不离手。俗客造庐,比去,必洗涤其处。晚年,黄冠野服,混迹编氓。洪武七年卒,年74。(《明史》有传)

倪瓒是个大地主隐士、大画家隐士。他把自己封闭起来,很难与世俗相容。张士诚累欲钩致之,逃渔舟以免。其弟士信以币乞画,瓒又斥去。他日,士信于湖上渔舟中与之相遇,抶几毙,瓒终无一言。

徐舫,字方舟,桐庐人。明代隐士,幼轻侠,好击剑、走马、蹴鞠。既而悔之,习科举业。已,复弃去,学为歌诗。睦故多诗人,唐有方干、徐凝、李频、施肩吾,宋有高师鲁、滕元秀,号睦州诗派,舫悉取步骤之。既乃游四方,交其名士,诗益工。行省参政苏天爵将荐之,舫笑曰:“吾诗人耳,可羁以章绂哉。”竟避去。筑室江皋,日苦吟于云烟出没间,翛然若与世隔,因自号沧江散人。舫诗有《瑶林》、《沧江》二集。年68卒于家。(《明史》有传)曾与宋濂、刘基、叶琛、章溢结识。

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明文学家。幼颖异,能文章,同郡徐阶特器重之。长为诸生,与董其昌齐名。太仓王锡爵招与子衡读书支硎山。王世贞亦雅重继儒,三吴名下士争欲得为师友。继儒通明高迈,年甫二十九,取儒衣冠焚弃之。隐居昆山之阳,构庙祀二陆,草堂数椽,焚香晏坐,意豁如也。时锡山顾宪成讲学东林,招之,谢弗往。亲亡,葬神山麓,遂筑室东佘山,杜门着述,有终焉之志。有《邵康节外纪》4卷、《秘笈》130卷、《逸民史》22卷、《晚香堂集》30卷。

工诗善文,短翰小词,皆极风致,兼能绘事。暇则与黄冠老衲穷峰泖之胜,吟啸忘返,足迹罕入城市。屡奉诏征用,皆以疾辞。卒年八十二,自为遗令,纤悉毕具。

1981年版《辞海》上说,陈继儒“自命隐士,居住小昆山,而又常周旋官绅间,时人颇有讥评。”据查,陈继儒本传,并无沽名钓誉,借机敛财如宋种放那样的劣迹。所以本书作者将他列入本节,和种放以示区别。

所谓“又常周旋官绅间,时人颇有讥评”,是指清代蒋士铨所作传奇《临川梦·隐奸》一出出场诗,全诗为:“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着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按:松江古名“云间”,所以被误认为是讽刺陈继儒的。鲁迅在《隐士》一文中说:“我以为这是一种误解。”(《且介亭杂文二集》)

五、沽名钓誉的虚伪隐士(选录6人)

前文中曾划分隐士为三种类型:一曰“终身不仕”,二曰“先隐后仕”,三曰“先仕后隐”。本来在三种类型的隐士中,都有社会精英,士林拔萃,并都各有其志,其情况也各不相同,本无可非议。但学界有人提出:把巢父称为“真实的隐士”,而把伯夷、叔齐称为“虚伪的隐士”。对于这一论断,本书作者实在不愿苟同,这里试为伯夷、叔齐辩之。

“终生不仕”的隐士,这是一个社会精英群体,应该说其绝大多数都是怀抱道德,轻身重道,耻闻禅代,让王让国,以接受帝位为垢辱,之死而无悔,清介自守的高洁有志之士。

伯夷、叔齐虚伪吗?根据什么加以评论呢?所谓“虚伪”,其义就是不真实、不实在、伪装假面目而口是心非言行不一也。伯夷、叔齐无非是认为周武王不在西岐为其父守灵,这是不孝;又东征伐纣,以臣弑君,以暴易暴,这是不仁。所以他们就“叩马而谏”。“叩马而谏”何谓也?就是在周武王、姜太公率诸侯联军誓师东征之时,敢于拦住武王坐骑去上访,去诤谏,敢于表里如一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不是很有斗士的风范吗?这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吗?如果换一个主,不是武王,而是另外一个暴君,就会有“立斩马下”的后果。由此看来,应该说他们是志士、是斗士。他们虽没有拔剑而起,但能挺身而出,去为他们的“道”、“主义”、“信仰”去斗争。有人认为他们是逆历史潮流而动,是倒退、是反动,那么中国历史上在政权更迭时,总有一批志士仁人,去为旧政权殉难,文天祥、张士杰、陆秀夫、黄宗羲、王夫之等又该如何评价呢?或曰:他们是面临异族入侵,君临天下,他们表现的是民族气节;那么,从“大中华圈”的观点衡量,不都是华夏民族内部的事务吗?所以,像伯夷、叔齐身上的三个亮点(让国、叩马而谏、耻食周粟而饿死)来看,你只能说“叩马而谏”,是逆“除暴安良”的潮流的行为,是不合时宜的。“虚伪”这顶帽子无论如何是扣不到这两位先生头上的。

孔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论语·微子第十八》)

庄子曰:“高节戾行,独乐其志,不事于世,此二士之节也。”(《庄子·让王》)

真正虚伪的隐士有没有呢?有。

西晋山巨源,南齐周颙,南梁陶弘景,隋卢藏用,唐杜淹,宋种放就是。

本来,隐士都是以“不事王侯,高尚其事”为其高高举起的一面旗帜,一个显着的标志。他们都是身如枯槁,心如止水,薄功名,淡富贵,鄙视帝王将相,心灰意冷的人。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有些人也耐不得寂寞,对深山以外的精彩世界也向往起来,致使超然物外的隐士,也发生变异。这说明他们身居隐逸之地,而行为怪异,以求名声。《礼记·中庸》:“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

南朝宋人颜延之在《陶征士诔》中云:

“若乃巢、高之抗行,夷、皓之峻节,故已父老尧、禹,锱铢周汉,而绵世浸远,光灵不属。至使菁华隐没,芳流歇绝,不其惜乎!虽今之作者(指隐士),人自为量,而首路同尘,辍途殊轨者多矣。”

这段话的大意是说:随着社会的发展,那些纯粹的隐士“菁华隐没,芳流歇绝”,是很可惜的,而现在(指南朝时期)的隐士,开始还可同行,到后来就“辍途殊轨”,半路停下走另外的路了。近来的隐士有不少晚节不保,不足以继承先贤。

《新唐书·隐逸传·序》中说:“然放利之徒,假隐自名,以诡禄仕,肩相摩于道,至号终南、嵩少为仕途捷径,高尚之节丧焉。”

《元史·隐逸传·序》中说:“后世之士,其所蕴蓄或未至,而好以迹为高,当邦有道之时,且遁世离群,谓之隐士。世主亦苟取其名而强起之,及考其实,不如所闻,则曰:是欺世钓誉者也。”

山涛,字巨源,河内怀(今河南武陟县)人。曾与嵇康、吕安、向秀等为友,是当时着名的“竹林七贤”之一。山涛与司马氏有亲戚关系。在曹魏时期,他隐居不仕。司马氏篡权后,他半途退隐,在40岁以后积极出仕,与这个残暴政权合作,在任尚书吏部郎时,想请嵇康来代替自己的职务,而自己可以抽身出来去谋求更高的职务。嵇康写了封《与山巨源绝交书》,在信中用自嘲、自谑,甚至自我贬损的方式,用嬉怒笑骂的犀利语言对山涛进行痛骂和揭露,责备他不该攀附权贵,不该迷失自我,半途退隐,不该纠缠自己出仕,字里行间渗透着对时政、对旧礼教的攻击。

嵇康这种绝世不仕的态度,就是表示与当时的政治对抗,已达到毫不妥协,不计后果的地步。嵇康的这种态度与山涛投机钻营的入仕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以山涛的变节为起因,司马氏政权对嵇康、向秀进行疯狂的政治迫害,“竹林七贤”集团遂宣告解体。

周颙,字彦伦。南朝齐汝南(今河南汝南县)人。初时隐于钟山,名其居室曰“草堂”。后应诏出为海盐(今浙江海盐)令。秩满之后,急急忙忙离开海盐来到京都,又在筹划自己升迁的事,欲经过昔日隐居地钟山。

这时,同时代的孔稚珪就写了《北山移文》,对周颙进行抨击。揭发了他“身在江湖之上,心居魏阙之下”的虚伪面目和趋名嗜利的恶劣行径。诗文中说,他初来钟山时,自命不凡,想要胜过巢父、许由,并蔑视百家王侯。开始时还比较贞洁,后来就变得污秽了。皇帝的诏书和安车一入山,他的模样就变了,坐不住了,魂魄也散了,隐逸的意志也动摇了,变得眉飞袖举,得意洋洋,表现一副俗不可耐的媚态和可憎面孔,前后判若两人。《北山移文》的主旨就是批判周颙的改节并表示拒绝他经过钟山,谢绝这个逃客。周颙着《少子》五卷,失传。《新唐书·艺文志》载:《周颙集》20卷。

陶弘景(452-536),字通明,丹陵秣陵(今江苏江宁县)人。后来父为妾所害。弘景终身不娶。及长,身长七尺七寸,神仪明秀,朗目疏眉,细形长额耸耳,耳孔各有十余毛出外二寸许,右膝有数十黑子作七星文。读书万余卷,一事不知以为深耻。善琴棋,工草隶。着述颇丰。

未弱冠,齐高帝萧道成在南朝宋作相时,引为诸王侍读。家贫求县宰不遂。永明十年(492),脱朝服挂神虎门,上表辞禄。隐居于茅山,自号华阳陶隐居、华阳真人。行导引辟谷的方法。着《登真隐诀》35卷。证明“神仙可成,长生可得。”《陶弘景集》30集。

梁武帝即位后,恩礼愈笃,书问不绝,冠盖相望。帝手敕招之,屡加礼聘,并不出,唯画两牛,一牛散放水草之间,一牛着金笼头,有人执绳以杖驱之。国家每有吉凶征讨大事,无不前以咨询,月中常有数信,时谓“山中宰相”。死后,诏赠太中大夫,谥曰贞白先生。

陶弘景非国家官吏,本不享受国家俸禄。梁武帝常以赏赐的方式,加惠于他,以避清议,陶弘景乃得常年不缺烛帛之奉。他又经常以“神丹”供奉武帝,双方互相赠遗,未尝脱时。

这样一来,陶弘景就把自己放在一个不朝不野,不尴不尬的境地。要么,做你的终生隐士,完全可以成为隐士文学家,或成为学者型隐士,显示出自己的高风亮节;要么,就去做一个庙堂宰相,为国家去建功立业。“脚踩两只船”,在文人学士中被视为可耻行为。“山中宰相”称谓是奖誉呢?还是讽喻呢?也有人说陶弘景是很聪明的。不错,在沽名钓誉方面,无疑,他是很聪明的,但不值得效法,这是投机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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