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沉思不语,怒气也稍减,拓跋冽又叫御医过来,“让七弟尽快醒来。”
严薇已对拓跋晗的病情束手无策,没再阻挠。
这几个御医着实诡异,皇帝一句说让七弟醒来,他们便把脉商讨了几句,施了几针,拓跋晗竟果真幽幽转醒,手脚也能动了,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肯再放开。
严薇欣喜回握住他的手,视线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跪在地上,“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几位大人见谅。”
“羽儿,你这是做什么?”拓跋冽不禁失笑,她可从没有给谁下过跪,竟为了拓跋晗的醒来行如此大礼?这不是让几个御医折寿自杀吗?
御医们的确承受不住夜魂蓝羽这一跪,忙也跪下,“幽冥门主不必客气,七王爷是因门主喂了血,才能这么快醒来。”
幽冥门主?严薇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叫她,当着拓跋冽的面,这些做官的连她“王妃”的头衔都可以忽略,足见之前拓跋冽与蓝羽有多亲近。
“我另有事拜托几位大人。”她从拓跋晗手中抽手,又安慰拍了两下,带着几位御医绕过屏风,直到了门外,才开口,“严恩因……误食了药物,脊背遭受重创,暂时不能说话发声,还请几位御医相救!”
既然是孩子有事,便无关朝廷痛痒,身为医者,自然该鼎力相救。“不知小王爷现在何处?”
“请随我来。”
而房内的两兄弟却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无话可说。
就这样僵持许久,拓跋晗才开口,“柔妃的事……果真不是你。”
“原来七弟都听到了。”
“听得真切。”
虽然他早知嫡亲兄长拿他当猛兽养,亲耳听到,却还是刺心的疼。他也一直怀疑,蓝羽与皇兄关系暧昧,今日也得到了证实。这件事倒是无需担心,薇儿只是他的薇儿,不是蓝羽。
拓跋冽握住拐杖的手一收再收,面上却仍是肃冷威严。“既然七弟对朕怀恨在心,你若想杀了朕,现在就可以动手,朕不是你的对手。”
“若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又岂会坐在这里?”他坐起身,不羁地冷邪一笑,“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皇位?你以为我不知你在父皇驾崩当晚烧了传位圣旨?”
拓跋冽的脸色骤然铁青,“既然你知道……”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更喜欢逍遥自在统军作战。正因我是亲王而非皇帝,才可以安安乐乐地和薇儿在一起,而你,只能拖着一颗疲乏不堪的灵魂,应酬那些后宫妃嫔和文武百官。”
“你……”
“你大概又会说,你的腿是因为我废的。”拓跋晗穿上靴子,狠狠地在拓跋冽那条腿上拍了一掌。
若拓跋冽的腿是一根木头的话,早就被劈碎了,可就算不是木头,也剧痛难忍,骨筋震颤。
拓跋冽顿时冷汗涔涔,他缓过劲儿来想反击时,却发现拓跋冽早已无踪,就连床边衣架上的铠甲也不见了。
这次,他只能撑着拐杖才能站起身,心里却踏实了不少——他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和他争抢那把龙椅了。
走出房门,他扶着阁楼上的栏杆下楼,却在拐角处看到相拥热吻的两人——一个金甲夺目,俊雅不凡,一个紫裙逶迤,柔美倾城,好一对儿璧人,为何偏偏总是让他撞见?
他拐杖戳在平滑的地面上,哒哒刺耳,经过他们身侧时,热吻的两人不但没有分开,反而更将彼此拥紧,唇舌纠缠地愈加激烈,似能迸射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来……
他坐上金黄的肩辇,“起驾回宫”,又忍不住抬头看,却见严薇正背靠栏杆,沉醉仰首,任由拥着她的拓跋晗轻吻着她的脖颈与锁骨,宽大的紫色蝶袖被风吹到栏杆外,飘舞如随意倾洒的紫色泼墨。
肩辇平稳的缓缓行进,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心却沉入此生都难以割舍的回忆。
那时的他还是肃安王朝的皇子,雨夜,他拜访过太傅,乘车返回皇宫,车夫发现晕厥在路上的她。
她身上衣装名贵,腰上别着幽冥门的索命弯刀,他猜测她是从幽冥门逃逸的杀手,便把她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客栈,本要叫御医来诊治。
她却突然醒来,一双幽深妖艳的黑眸紧锁住他的脸,视线犀利如刃,似能刺穿他的灵魂。
“拓跋冽,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要做皇帝,而我……要做幽冥门的主人,我们各取所需。”
“你才不过十一二岁。”
“但我是幽冥门主蓝宏的女儿蓝羽,我有资格做未来门主,我要为我的母亲报仇雪恨,我要夺走蓝宏给他正妻和嫡子嫡女的一切,我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她眼中的仇恨冷如冰,烈如火,那口气也如狰狞嗜血的妖孽,丝毫不像惊艳秀美的女孩,仿佛她的灵魂只寄存在那具美丽的躯壳内,达到目的,便会脱离。
他被她可怕的野心惊得半晌无语,却还是无法拒绝皇位。“你打算怎么帮我坐上皇位?”
“帮你铲除所有的障碍,包括你那些兄弟和父皇!”
“我若说这条件不够呢?”
她坐起身,绝然扯掉身上的衣衫,一眨不眨地冷视着他,“皇位不够,还有这身体。”
十二岁的毛丫头,稚气未脱,满心仇苦,甚至不惜出卖尚未成熟的身体,他看着心疼,并没碰她。
“你有诚意就好,以后,幽冥门会是你的。”
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他成熟,她长大,他们配合默契,他也越来越难以抗拒她的美与妖冷。
她的双手血腥浓稠,他的皇位之下白骨皑皑。
她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夜魂——蓝羽,他则成了肃安王朝的帝王!
她每次杀人回来脸上身上都是血滴,妖冷嚣张地妩媚笑着让他舔~舐干净。她在他的舔~吻中呢喃,那些人都是为他杀的,每一滴血中都藏着不竭的力量,敌人血液的味道会给他称霸天下的勇气。
他也一步一步为她谋划着幽冥门的一切,并寻得蓝宏的软肋,放出千年冰玉在皇宫的风声。
朝堂众臣上奏选秀,母后为他挑选皇后……政务,女人,百官,他忙碌不堪,要见她一面也难于登天。
到底哪一步错了?
再见她时,她竟与七弟在街上携手嬉笑,那笑无仇无恨无怨无怒,纯真爽朗,美如铃音,似一个寻常沉溺爱恋的女子。
他潜入她居住的锦花阁等她,等来的却是她和七弟一起归来,他暗藏帘后,他们却把酒言欢,浓情蜜意。
天明时分,他要回宫上朝,从帘幕后出来,却见她正立在床前穿衣,姿态慵懒,透着一夜欢愉的疲惫与娇憨。
“你还没走?”她故作惊讶的转身,“听得过瘾吧?他可比你厉害多了。”
“你知道我在,竟还……”
她笑,又是他熟悉的仇恨与妖冷,“我就他一个,你的后宫里可多了去了,别和我谈什么公平。”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到底他们之间有没有真情?他们若只是相互利用,为何他会这样心痛?为何她这样残忍地借由他的亲兄弟来报复他?她杀人于无形,也一招击中他的死穴,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他爱极了她,更恨极了她,恨不能当即掐死她。
但是,一掐住她的脖子,一触到她的肌肤,一与她那双妖冷的眼眸对视,他就全然没了怒,他杀不了她,却又不能坐视她与七弟在一起。
她捧住他的脸,狠狠地吻他,咬住他的唇,咬出血才松开,低喃,“掐不死我,你会后悔的!我爹就是这样,他早该在我十二岁那年就掐死我,可他下不了手,还为了他的正妻和儿女把我赶出家门。现在,他也不得不尊称我一声夜魂!哈哈哈……杀不死我,你们都会后悔!”
她的笑宛若鬼魅,让他锥心刺骨。
他天真的以为,多日不见,她会想他,会如以前为他杀人一样,带着一身血滴,闯进他的书房……
可她没有,任凭他等到天荒地老,她都没再出现。
他再次前往锦花阁,发现她已经有身孕,气质柔美温婉,依偎在七弟怀中,聊着孩子,聊着以后的家,笑容干净,一尘不染。
他的怒彻底爆发,发誓要拆散他们,发誓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怎么可以这样背叛他?怎么可以和七弟有了孩子?
她曾对他说过,她最讨厌孩子,她死也不会生一个无辜的幼儿来世上受罪,她为什么出尔反尔?她这样逼迫他,除了杀了她,他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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