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薇起身拉开门,却见本应浇菜浇花的父子俩正拿着水瓢互相泼来泼去,弄得浑身湿淋淋的。
满园蝴蝶翩舞,月季明媚,碧绿的菜地油亮……如诗如画的小院掩映在轻薄的晨光里,他们父子俩的笑脸也如玉般通透幻美。
想起昨晚清扫房间时背后的那双视线,她叹了口气,原来他一直跟着。
她忙洗漱更衣,穿戴妥当才走出来,“王爷已经用过早膳?”
王爷?称谓都变了?“爱妃气还没消?”拓跋晗放过严恩,任由小家伙把一瓢水泼在自己身上,“莫清师太这边幽静,若是爱妃喜欢,可以多住几日。”
“不了,还是回府吧。”
这么着急回府?恐怕是昨晚哭了一夜想得太过透彻,急着与黄毛怪离开吧。“可是本王和恩儿想多住几日。”
“门中府中一堆事要忙,不该如此耽搁。”
“幽冥门里有三位堂主,府中有辛文,别扫兴了,恩儿喜欢这里。”他上前来,试探握住她的手,“昨儿那一巴掌用力那么大,手还疼吗?”
她用力大,可打得是他呀?他怎么还反过来问她的手疼不疼?这样的他让她怎么恨?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滴着水的脸,他苍白的厉害,眼下还有青韵,似是一夜没睡好。她不能再流露半分心疼,每次对他关切,收获地只有痛。
“拓跋晗,我真的决定回府。”
“萧苒苒告了御状,恐怕母后和皇兄一早就去府中等着找你的麻烦,还是躲着吧。”
“……”她沉默,躲着,要躲到什么时候?七月初七就快到了。
“就住三四天,答应我,什么都不要再想,就三四天,好好的与我在一起。”
她听出这是恳求,是他发现什么了吧?
“薇儿,不要离开……不要……”他伟岸的身躯摇晃了两下,在严恩的惊叫中突然歪在了地上。
严薇大惊失色,仓惶蹲下来把他揽进怀中,“拓跋晗,你怎么了?拓跋晗?”她拍他的脸,他却无丝毫反应,苍白颓然,恍若一具死尸。
严恩拉住拓跋晗的手,小脸吓得苍白,“母妃,父王的手好冰,是恩儿不好,不该拿冷水泼父王。”
“恩儿别怕,父王会没事。”严薇忙将他拉到背上,背着他进了房间,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虚弱,但还清晰。“恩儿,在这儿等着,母妃去给父王取药。”
“取药?”严恩虽年幼,可不糊涂,“夜凌子舅舅没有看过呢,母妃知道用什么药?我们回家吧,夜凌子舅舅一定有办法救父王。”
不,她不能冒险,太后若真的在王府,她便只能躲着。幽冥门再强大,也抵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拓跋晗如此情形,恐怕也等不及回府救治。
她从拓跋晗的袍袖内翻出一袋银子,不经意地发现,他手臂上的血管已经崩突可辨,似随时都能爆出肌肤。
她来不及多想,飞奔出王府。
片刻后,她在一条巷子里打晕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拉开她的衣袖放了一碗血出来,又迅速给她上药包扎好。忙完之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做,这锭金子足够你衣食无忧了。”
她端着血碗返回,让莫清师太带了严恩离开,这才捏开拓跋晗的嘴给他喂下一口。
他却连吞咽的能力都没有,接连两口都溢出唇角。
她忍着腥味儿,猛喝了一口,口对口地一点点喂到他嘴里。
不知一碗血能让他支撑多久,但效果却神奇地令人咋舌,他手臂上的血脉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恢复如常,体温也逐渐回升,脸色也变得正常红润,眼下的乌青也消失了。
“拓跋晗?拓跋晗?”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学着他曾经给她灌输真气的法子,握住他的手,暗动真气,输入他体内。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时,就见严薇满头是汗,发丝凌乱,领口已被汗浸湿,眉宇间尽是疲惫,唇角还有艳红的血丝,自从她入府虽见过她受伤,重病,却还从没有见她如此憔悴过。
口中残留的腥甜让他一怔,苦笑扬起唇角,抬手轻抚她的脸,“竟把你累成这个样子,是我该死。”
严薇可不接受他的忏悔,“你的确该死!因为你,我的手上彻底染了血。”
他挣扎着坐起来,拉着衣袖给她擦汗,“本王可是做好了一辈子恕罪的打算,只怕爱妃不理会本王一番虔诚。”
她虚弱轻笑,一辈子?他不是要和萧苒苒和亲吗?张了张口,却无法指责,只能沉默相对。
见她果真能狠心不应,他不由自嘲,“本王这样不堪之人,该遭爱妃嫌弃了,是不是?”
她扑进他怀里,用行动告诉他,她从不嫌弃他。听着他已然平稳的心跳,只觉这一刻心满意足。其实她本没有奢求,却还是好怕失去他,可……她离开,何尝不等于失去他和严恩?
“拓跋晗,我求你,赶快治好自己,我可不想再去大街上给你抓女人放血,我手上的杀孽已经够多了。”
“……看样子,本王该感谢这种怪病,若非如此,怎知爱妃对本王如此情深意重?”
“这个时候你还贫嘴?”
“本王可是只在爱妃面前贫嘴,别人想听也听不到呢!”他爱极了她这娇嗔的憨态,没了冷漠,尽是温柔。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将她唇角的血丝一点点舔~舐干净,单纯的吻却无法纾解心底的感动与爱恋,直接翻身将她压到床上……
她羞赧迎合他的吻,也因他眸光里闪烁地火花悸动不已。
偏偏有人那么不解风情,大煞风景地闯进来。
“哎呦,小弟来的不是时候,还想看看皇兄死了没,没想到还有力气享艳福?”
这不怕死的人当然是这府邸真正的主人——肃安王朝的十一王爷拓跋熙。
拓跋晗低咒了一声,隐忍怒火,恋恋不舍地松开严薇。
严薇则面红耳赤地娇喘着慌乱整理着衣袍,疑惑瞅着立在门边的男人。
那是一位眉目清雅的男子,有一双不同于拓跋晗的黑眸,可他清清爽爽的气韵和玩世不恭地笑却和拓跋晗有几分相似,一袭玄青锦袍,长身而立,却并无拓跋晗身上锐意四射的冷邪之气。
“这是十一弟,拓跋熙。”
“十一王爷。”严薇忙起身行礼。
“皇嫂客气了,刚才我在后院听到恩儿大哭,过来瞧过,皇兄病发,我刚熬了碗药……所以,打扰两位的好事,还请见谅。”他将手上的托盘连同药碗放在床边的矮几上,看了眼一旁盛过血的碗,不禁一笑,“皇嫂的法子比小弟的起效快,不过,这……”
“拓跋熙,你说完可以离开了。”拓跋晗黑着脸下逐客令,碍眼的家伙,罗嗦起来没完没了的,烦死人。
严薇却听出拓跋熙话中有话,忙起身追出去,“十一王爷留步。”
拓跋晗只得追出来拉住她,“薇儿,你要做什么?别听他胡言乱语,我的病没法根治。他只是闲得无聊才涉猎医理,总痴人说梦做在世华佗,他连半个夜凌子都比不过,又岂能医好我?”
拓跋熙口气夸张地说道,“皇嫂,某人已无药可救死不足惜,小弟也只能劝皇嫂自求多福,还是寻个能长寿的美男改嫁为妙。对了,听闻皇嫂的三位师兄都是江湖传闻的倜傥俊男,与皇嫂匹配绰绰有余呀!”
拓跋晗怒火三丈,“拓跋熙,你找死!”诅咒他死,还劝薇儿改嫁?这小子是太清闲,皮痒了。
他追过去便要打,拓跋熙忙抱头鼠窜,直呼救命,却机灵地躲去严薇背后,拓跋晗捞不着他,又不舍得把严薇扯开,只气得大叫,“拓跋熙,有本事你站着别躲!”
“我哪有躲?我只是站在皇嫂背后而已,有本事你就来抓我呀!”
“你……别拿薇儿挡着!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严薇笑不可支,她还是第一次见拓跋晗被气成这个样子,他平日可总是气定神闲,邪笑俊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