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芙宫内只有几个宫女在打扫,严薇早已不知所踪。
痛心疾首,已经无济于事。严薇本就不同于一般女子,她不会依附他,不会因他的努与恨而恐惧,他误会她杀人已是罪无可恕,竟还警告她别妄想逃走?这个胆小鬼当然会逃,她怕死,她怕痛,更怕一再地被伤害。
他像是发狂的狮子,眸光狰狞,俊逸的脸上肌理近乎扭曲,脖子上青筋暴徒,暗黑的龙袍也随着他极快搜寻的脚步猎猎作响。
“皇后到底在哪?一个人都看不住,都是废物!朕养你们做什么?”
宫女、护卫,太监被他的样子吓得胆颤,个个跪地求饶,答不出个所以然。
他注意到梳妆台上的凤冠,发簪,额饰,耳饰,胭脂水粉都在,华美的凤袍也在,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可她越是什么都没有带走,他就越是担心。
而他上朝不过一个时辰,她应该没有走远……大概是回了严府吧。
回严府?一想到这一点,他却越是绝望地透不过气。
转身走出珍芙宫的宫门,他却正撞上莫卿贤。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对于之前在边疆莫卿贤引起的那些纠葛,拓跋晗仍是耿耿于怀,他实在不想见他。
“晗弟,我正要找你。”
“薇儿不见了,我要去找她,有事回头再说。”
莫卿贤挡住他,“此事正与严薇有关,你不听明白,就算见了她,也不知该如何道歉。”
“到底何事?”拓跋晗担心再耽搁下去严薇真的会离开京城,一想起她在书房中摆设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罗盘,八卦器件,他便没来由的心惊胆战。
“严薇给我的信上说,杀太后和师父、还有师妹,都是楚切霆给蓝鸢的条件,若她杀了师父等三人,楚切霆便答应蓝鸢嫁给他。”
“这是楚切霆和蓝鸢之间的恩怨?薇儿为何要插手?”
“严薇不想让楚切霆再纠缠在你和他之间,才想出这个法子。她找了两个死囚,易容成太后和师父的样子,骗过了谋刺的蓝鸢,也骗过了没有找出破绽的楚切霆。严薇本想,你不知内情,这戏必会更加逼真。却没想到,蓝鸢偷了蓝宏送给严薇的千年冰玉项链,丢在了埋尸的地方,还在尸体上弄了伪造了夺命追魂掌的掌印,她如此嫁祸给严薇,就是想借你的手给严薇定下死罪。”
拓跋晗摇头苦笑,“好聪明的薇儿,可遇上了这样愚蠢的我,竟会真的怀疑到她头上。”
“至少,你没有真的给她定了死罪,只是囚禁她而已。”莫卿贤安慰地怕了拍他的肩,“师父离宫前,担心严薇会再伤害师妹,便把自己五成的功力传给了师妹。他老人家现在身体大不如前,所以,这次多亏严薇暗中相助,若非如此,师父恐怕早就中了蓝鸢九针婆罗的毒针。”
“若我当初在北疆杀了蓝鸢,就不会有今日的误会。”
“关心则乱,你看到那条千年冰玉项链之后,哪还有理智?不过,严薇如此爱你,怎会伤害你最重要的两个长辈?若是她真的想杀太后,又岂会坐等太后几次三番的暗害而不还手?”
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他对莫卿贤略道谢,“师兄,大恩不言谢。”
莫卿贤拍了拍他的肩,“可有不少人等着严薇痛哭时奉上肩膀做她的依靠,你已经让她心寒了太多次,再这样下去,你真的要失去她了。快去找她吧,别被人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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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晗下马奔进“严府”内,偌大的庭院里冷寂了不少,丫鬟们并没有忙碌着张罗膳食,也没有打扫庭院,厅堂里也空无一人。
更诡异的是,孩子们也不见了,蓝宏与秦雪茵也不知所踪。
他奔进严薇的书房,里面那些奇珍异宝都不见了,还有被他打落在地上的东西也都不知所踪,书房里整理的干干净净,她裁剪的那些细碎布料和裁剪台被一整片白布罩了起来。
他忙奔去楚切霆的院子,也是空的。
衣柜的门开着,里面的衣装都已经收走,整个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不愧是幽冥门的人,动作神速,匪夷所思。
“陛下……”辛文闯进房中,见拓跋晗正颓然坐在地毯上,那样子,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恶战,“您知道素纹去了哪吗?”
“素纹?”拓跋晗转过头来,“素纹也走了?”他摇头无奈苦笑,“你找到那些给严薇定罪的证据,素纹怎么可能会原谅你?那丫头心里虽然有你,可你却比不上一直宠怜关心她的薇儿。”
辛文脸色苍白,“他们会去哪?幽冥门?一定是幽冥门,我这就去找他们。”
他转身欲走,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陛下,大王爷抓了末将的左翼统领,末将本想派人将他救出,赶去之后,发现人已经被救回家,他身上的伤口虽然深重,并没有危及性命,伤口上的药效力不凡,显然是被夜凌子先生救治的。看样子,幽冥门的人早已经知道大王爷的计划。”
“我若能如蓝宏那只老狐狸一样洞察先机,就不会给薇儿造成如此深重的伤害。”
“陛下……皇后娘娘一定会原谅您的。”
“她原谅了我太多次,我还值得她再次原谅吗?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他赫然想起几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辛文,今日是什么日子?”
“七月初六。”
“初六?!你说什么?七月初六?明天就是七月初七。”拓跋晗一改刚才的沉郁,猛然从地上惊跳起来,疯了似地奔出去。
“陛下……您要去哪?”
“你去幽冥门找素纹,我去天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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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恩,严肃和严峻都被蓝宏与秦雪茵带去了幽冥门,孩子们与外公外婆在一起,她很放心。
严薇偷偷带出了两个女儿离开时,蓝宏与秦雪茵还在严府,她给他们留了一封信,不辞而别。
靖瑶和靖琪身为公主,日后定逃不过被赐婚的厄运,她不想她们日后嫁给三妻四妾的男人。只有现代,才能让两个女娃儿快乐自由的成长。
茂密的山林,鸟鸣清幽,晌午的风也是清凉的,半山腰缭绕着淡淡的薄雾。
严薇前面抱着靖瑶,后面背着靖琪,身上的布袋中还备着吃的喝的用的,她正迈着大步丈量尺寸。
曾经的旧宅虽然已经长满了荒草,她记得非常清楚,从院门走到穿越来的位置大概有一百五十米,她大步迈出是一米,一共一百五十步。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第一百步尚未迈出去,就被一袭褐色的锦袍挡住,伟岸的身躯上有浓重的药草味儿,遮掩了好闻的檀香与男性体香,她疑惑抬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不等她开口,他先抱过她怀中的吮着手指的靖琪,“别白费力气了,蓝羽早已经不存在,你就算能回去,恐怕也活不成,说不定,还会跑错时空,变成一个丑陋的老太婆。”
“我知道,但我还想尝试。”
“我刚找人测算过,明晚没有暴风雨,阴云遮星蔽月,你就算等一个晚上,也不可能成功。明年再来尝试吧。”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想再留在这里。”
他又把她背上的靖琪抱过去,“江南的樱花谢了,明年还会再开,我发誓,一定不会让这姐妹俩嫁给狼心狗肺三妻四妾的男人。”
话说完,他又把她肩上的布袋拿过去背在身上,“若你厌倦了江南,我们就去云南大理,那里山明水秀,民风淳朴。或许,你喜欢在塞外牧马放羊,我们可以骑马在草原上驰骋……”
游山玩水地过上一年也不错,“那就带上严恩,严峻和严肃一起吧,我不想他们少了母爱。”
“好,你想怎样都可以。”他笑得温暖,却不敢暴露丝毫宠溺,左颊银亮的面具被一行清泪洗刷地明亮耀眼。
她低垂眼帘,避开那灼人的泪光,“我们先去江南好了,快要入秋了,草原上没什么好看的,冬季北方酷寒,孩子们也受不了。”
“你自己怕冷,却还要找借口。”他带着她朝山下走。
严薇分辨出,这个方向并非她来时的路,“为何要朝这边走?”
“这边下山比较近,马车就在山脚下,我们即刻启程。”
“马车里有没有……”
“你喜欢的软垫,炉灶,好吃的,漂亮衣裳,都已经备齐。”
两人有说有笑,刚离开不久,拓跋晗便出现在断壁颓垣的旧宅处,“薇儿……薇儿,你在哪?”
回应他的,只有重叠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