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瞅着拓跋晗的脊背,见他僵在回廊上不回头,眸光冷锐地移开视线,对白初霁笑道,“是我糊涂了,竟总是以为老门主要送他们回来。可能是我出现孕期失常,做母亲的久不见孩子,难免思儿心切。不过,孩子们在幽冥门里我很放心,呵呵……既然你们来了,就尝尝我做的糕点吧。”
慕刃风要说好,被白初霁踢了下脚后跟,忙改口,“幽冥门中还有事,少主做了门主之后对我们要求严苛,还是不要耽搁太久为好,免得给你惹麻烦。”
“是呀,我们先告辞了,改日有空再来看你。”白初霁安慰拍了拍她的肩,“你知道自己是孕妇,也该知道,不该生气的事应当大事化小,多休息,看你这憔悴的样子叫人担心。”
“嗯,我记住了,你们也多保重。”
白初霁和慕刃风一晃就不见了人影。
严薇举步,经过拓跋晗身边,并没有马上去洗漱更衣,而是绕到他面前,释然叹了口气。“没关系,我不会生气。你是怕孩子们来了之后我没有时间陪你。”她抿了抿唇,艰涩挤出一个笑容,“你不是说要上街走走吗?我先去换衣服,正好我要去看看京城新开的两家店的营业状况。”
他顿感意外,怔了下,忙跟上去,“我也该洗漱更衣了。”跟上她的脚步,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薇儿,昨天你回来之后真的没有生气?”
“没有。”
他孩子似地鼻孔哼气,“我不信。”
“你这样在乎我是否生气,我就算有气,也气不起来了。”
“如此说来,还是有生气。”
“拓跋晗,那你想怎么样?”
“不准你生气。”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气。”昨天与她对话时,他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王,今日又是她的夫君了?!可就算是她生气,他也应该哄她,而不是这副“强迫”她不生气的口气,真叫人哭笑不得。
“我已经明白昨天你为何那样执意问我有没有生气。”昨晚在门外守了一夜他才想通,他本该为她那样的追问感动,可他昨天只顾了生气。“薇儿,原谅我。”
他竟然在求她原谅?!他是脑子秀逗,还是吃错药了?
“拓跋晗,这件事其实是我的错,你这样向我道歉,我真的不敢当。其实,昨天我根本无功,在御书房门外我早就知道你对十一王爷说的那些话,他这样善良,不想因为一桩婚事牵累伊尔金族的子民,所以,我的蛋挞不过是给你们兄弟俩铺一个台阶,这件事能成功还是因为你。我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切霆。”
她能承认就好。“这个错你原本可以不犯。”
“可我若是不犯这个错,总觉得对切霆亏欠。我欠了他太多,此生无法偿还,所以就尽力为他做一点事。我们是夫妻,所以我才没有对你隐瞒,可我忘了,你不只是我的丈夫,还是一国之君。但愿……我没有触犯到你的底线。”
“我的底线是孩子和你,至于其他人,不管你提什么要求,都无所谓。”
“这就好。”
严薇洗漱完毕时,素纹进房中来伺候她更衣,“小姐,陛下说让您穿得随意些,却也不能穿得太清凉。”
严薇从镜子里对她笑了笑,“叫人传个话就可以了,何必你进来伺候?倒是叫我不好意思了。”
“我是有件事想对小姐说,刚才十一王来过,听说陛下在,就又回去了。”
“怎么了?他不是来见拓跋晗的?”
“他是来找小姐求情的。听说昨儿陛下下了圣旨,让莫清师太诵经祈福三天三夜,今儿早上莫清师太几乎虚脱,十一王爷劝师太歇息,师太又怕抗旨会连累十一王爷,所以……”
“没事,人饿上三天有水供给不会死,依照莫清师太的身体,饿两天就晕倒了。他们恩宠深厚,若是没有风波,终会树大招风遭人暗害。”
“这……”
“你把我这话传给他,他会明白的。”
她换好衣裳走出来,发现拓跋晗已经换了暗紫色的便装,整个人也一改刚才的疲惫,白皙俊美的脸被那种妖艳的紫色衬托地更是明媚如玉,他手上正拿着一本折子翻看。
丫鬟们端来早膳摆上桌,严薇提醒之后,他才放下折子,却还是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严薇很认真的用餐,再没有说一句话。
拓跋晗却吃得不踏实,他阖上折子,拿着筷子只静静端看她吃。细想来,两人竟然已经有很久没有在一起用早膳了。
平时他起床后就入宫,下朝之后直接进入御书房,有时甚至与大臣们一起用膳,这样与她面对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薇儿,你每天吃饭都这样认真?”
“嗯。”她喝着香甜的红枣银耳羹点头,“我从不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当然知道,先前多少次与他生气,她也从没有消瘦过。“这就好。”
这种谈话让她很不舒服,而且毛骨悚然,掉鸡皮疙瘩。“拓跋晗,要不然今天不出门了,就在家里歇着吧。”与其在外面挂心着朝政,倒不如在家专心看折子。
“我不想在家闷着,已经让内监们把折子送过来了。”说完,他命令外面的护卫备车,并把折子都搬上车。
“不是说要逛街吗?怎么好好的,要用马车?”
“恐怕不只走一条街,所以,放上折子和吃的、喝的、用的,再带上护卫,你是孕妇,也不能走太久的路。”
反正皇帝出行比一般人都麻烦,她已经习惯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不过,我要先去我的店看一看,不然我还真不放心,我那些新设计的衣裳都是顶级的布料做成的,再加上设计费,都价值不菲,若是被他们十几两银子卖了,我会心疼。”
“嗯,好。”其实他也想去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到底是什么衣服竟然用“价值不菲”来形容?不就是几片布料吗?
马车穿过街道,在原先严薇开设鸭店的位置停下。
拓跋晗跳下马车,却发现门口的牌匾已经不再是“气死皇帝鸭店”而是“薇世界服饰”。卖衣服的店铺一般都是什么坊,什么店,什么庒,她这倒特别。门匾也不像是其他店铺的红底鎏金字,而是白底金字,牌匾周遭用淡雅的紫色蔷薇花点缀,淡雅明丽又清新。
原先的几层楼不知何时已被重新装饰过,粉刷成洁净的白色。
墙漆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在阳光下竟然能发出珍珠似地柔光,整栋小楼就像是一座洁白的天宫。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门廊,都用波斯琉璃封闭,敞亮地能看到里面的所有摆设。
窗内的衣裳倒不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大致的款式也无惊世骇俗,宽袖长袍,用架子支撑着,用色大胆,华美惊艳,却又无丝毫艳俗之感,而且每一套衣服上的首饰搭配也有一股说不出的奇特感觉,这感觉与严薇身上散发出的气质极是相仿。
不过,他确定,这小楼的装饰不是这个世界的。可严薇口中的未来世界到底什么样子?这样心里装满这么多精致东西的女人,她曾经生存的世界定然是天堂。
他扶着严薇的手臂,让她慢慢下车,“你何时改的这店?”
“在和司徒澈去黑虎山的路上,整日无聊,就暗中联系了幽冥门的人,我画了图,让他们依照图纸装修布置。幽冥门里的人多,没几天就布置好了。我设计的这些衣裳也是早先就把图纸放在书房里的,蓝搫拿走了幽冥门那些小折子之后就把这些交给了慕刃风,我让他找了以前帮我制作内衣的绸缎庄和刺绣坊、裁衣坊让他们做成的。”
“这些……在你没有直接参与的情况下就做好了?”
“是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拓跋晗满心诧异,更甚至有些惊愕,却又有些佩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就是为何严薇在代他执政的短短一个月内将朝堂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他却做不到的原因,他总是怀疑那群臣子有异心,她一旦用人,却从不猜忌。
严薇挑剔打量着整栋小楼,满意的点头,“依照现在的条件,能有现在的成果真是难为慕刃风和白初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