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晗失魂落魄,呆滞地盯着前面的路,任由严恩唠叨着他的伤势。他满脑子却都是严薇刚才垂泪的样子,泪花从剔透无暇的肌肤上滑过,梨花带雨,让他满心凄然,她沾湿的浓黑眼睫却终是没有抬起——她定是恨到了极点,如此担心,竟也可以隐忍。
让他更担心的是,在莫卿贤对她说过那番话之后,她定也如此,夜夜以泪洗面哭得肝肠寸断。
她那天收到送的礼时,亦是哭得伤心。
她如此伤心,胎儿定也难过,他倒宁愿她冷血无情些,正如她对楚切霆说过的,他不值得她流泪……
慕刃风策马追上来,就见拓跋晗整个人木头一样,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而在他怀中的严恩虽然早早注意到了自己,澄澈地眸光却满是愤恨——这辈子,严恩都不可能再叫自己一声义父了吧。
这终究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他是拓跋晗的骨肉,却……他不允许自己怀想过往,避开严恩的恨意,“拓跋晗,你赢了!她担心你的伤,希望你能回去。”
拓跋晗黯然的眼神燃起一丝希望,“是她让你来的?”
“她在哭,一句话都没说……”
原来不是她的意思,是慕刃风惭愧才追来,“你转告她,战事吃紧,我恐怕不能再来看她,让她保重身体。”
慕刃风冷笑讥讽,“拓跋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来不就是让她在乎你吗?现在她在乎了,你却又要离开?你当她是可以肆意玩弄的猎物欲擒故纵吗?”
“我从未玩弄过她的感情。”
他曾经装成重残骗取她的同情,骗取她的温柔,骗取她的原谅,幼稚地像个孩子,哪怕是被她拒绝,他一样可以厚着脸皮不择手段,那时的他,可以因为她和凯文在一起底气十足的为所欲为。
可这次,他却做不到了。
他本就没有勇气面对她,若非担心拓跋茹会找她麻烦,他也不会冲动地现身。
这一见,却又一发不可收拾,就想亲亲她,逗逗她,抱抱她,就想看着她生气发火,哪怕她打了他,骂了他,更恨他,他也甘之如饴。
慕刃风却因他这样的沉默恼怒,“拓跋晗,我放手成全你们,你就这样不知珍惜吗?早知如此,我该把她带去天涯海角,让你这辈子见不到她!你明明知道义父不想让她和切霆在一起,为何还要给他们机会?你知道羽儿现在有多依赖他吗?哼哼,恐怕用不了多久,你的女儿就该叫切霆父亲了!”
输给拓跋晗,慕刃风认栽,但是输给那个毁了半张脸、整天如榆木一样一声不吭的楚切霆,他却不甘心。
“驾!”拓跋晗一声大呵,黑翼转瞬不见了踪影。
慕刃风错愕,“就这样走了?”他可是一片好心来找他,他竟然不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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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薇听到车外有马蹄声靠近,忙掀开车厢一侧的绣帘,见慕刃风一人回来,不禁大失所望。
慕刃风进来之后,发现车厢内已经收拾的整洁一新,楚切霆仍在翻看自己的书,而白初霁则挑高眉毛,好整以暇含着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他和恩儿呢?”严薇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羽儿,他走了,我……没有追上。他那匹马跑得太快。”
“黑翼日行千里,自然不同于一般的马。”拓跋晗的一切都是这样出类拔萃的,容貌绝美,武功无敌,就连一匹坐骑,也比别人的精良百倍。“他的手臂还在流血?”
“那伤口看不出深浅,或许……并不严重。”慕刃风也对那伤无法估量,拓跋晗贴身而过时,他根本无暇顾及。
“或许并不严重吧。”
她叹了口气,却还是没骨气地担心,不禁暗恼自己犯贱。躺也躺不住,坐也坐不住,便百无聊赖地依靠在方枕上,翻看着拓跋晗带来的包袱,却发现里面竟有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但分明是给她的。
她捏了捏,并不厚,只有一张纸。她不喜欢看繁复冗长的信,而他也言语简单,从不拖泥带水,哪怕下命令,写信,能一句话概括便只用一句。
打开来,她不禁失笑,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拓跋晗写得最长的一封信了。
“薇儿,自爱你伊始,日日夜夜患得患失,拥你在怀也不曾安稳。若你不曾与蓝羽借用一躯,我愿将天下拱手相送,蓝羽与幽冥门才是我所忌惮,而非你。怕蓝羽轮回转世与你争抢身躯,怕她在我未察之时与你相容夺你灵魂,怕你再也不是我的薇儿。若你仍有恨,可咒我,可杀我,勿要伤心伤身。夫君,晗,亲笔。”
说一句对不起有这么难?他并未觉得抱歉,反而觉得“忌惮”她是理所应当。
他忌惮她体内的蓝羽重又复活,她却未曾想过这一点,把心捏在手心里,一股沉重的惶恐笼罩心头。
她借了蓝羽的身体不假,她与蓝羽的身体一模一样也不假,可有谁能确定蓝羽真的死了?
蓝羽与她若真的是前世与来生的轮回交换,谁又能证明这一点?当时在街上遇到的半仙也不过随口一言,谁能证明是真的?
凯文在七月初七的大雨滂沱之夜未能成功返回,却意外的降临在黑汗王朝的皇宫门外,那么蓝羽呢?蓝羽的灵魂去了她在现代的躯壳内,还是仍存在于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