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刃风在你诞下恩儿的前后几天行踪诡异,但可以确定他去过北疆。那时我连连告捷,皇兄龙颜大悦,便也前往北疆。士气大振,庆功宴也一场接着一场。最后一战,我从战场返回,皇兄出军营亲自迎接,当即赏赐我一杯庆功酒,谁知那杯酒早已被慕刃风买通太监动了手脚。”
“……”慕刃风,让她说什么好?
“皇兄也已经承认,有时,他希望我死,但他绝不会在那种情况下让我死。百万将士就在我身后看着,他若害我,等于自取灭亡。被慕刃风买通的太监就是他亲自彻查出来的,当他知道这种毒的厉害之后,让御医们‘酌情’医治,让我不死不活地维系着,又赏赐女人给我提供血液……接下来的事,你也清楚了。”
“……”
“薇儿,这一切我早该告诉你。但,三年来,我饮血为生,朝堂之上风起云涌,而你和……不,是蓝羽和皇兄曾经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所以,我不得不谨慎。”
“……”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她在蓝羽这具不堪的身体之内,所以不值得他信任?利用过了,骗过了,查过了,承认一切又有什么用?她的痛有增无减。
“薇儿,你不要这样不说话好不好?”
“……你要听什么?”她的声音淡漠又平静,如一汪死水,“我为你放弃了我的整个世界,为你双手染血杀人,为你伤害无辜的生命取血,为你生了儿子,你拓跋晗又为我做了什么?你除了留住我,给我痛苦之外,还能给我什么?”
“薇儿?”
“你还是叫我蓝羽更好些,若我强硬地做了蓝羽,杀了太后,杀了当今皇后,就能母仪天下!”她早该这样狠毒的,狠毒有狠毒的好,讨人厌烦,引人憎恶,也可以少受些伤痛。
“如果说这种气话会让你开心些,你尽管说。”他心知肚明,她是个胆小鬼,永远成不了蓝羽,她也做不到蓝羽那样的嗜杀凶残。
她不再说气话,说再多也气不到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我倒是觉得很是时候。”若非这个孩子,他说不定真的坐视她血液流尽而亡,他思念她时,就只能自裁了。
“我年龄大了,本就带着个拖油瓶,以后不好再嫁。生孩子会长妊娠斑,满身肥肉,穿衣服也不好看,没有男人会喜欢。至少,信任我的男人不会喜欢。”
“信任你的男人?”是指谁?慕刃风?还是楚切霆?白初霁?这几个人倒是信任她,却着实叫人生厌。天气热穿衣服少,他可以纵容,为了维持好身材,就打掉他的孩子,还想再嫁……当他死了吗?“我不允许。”
“你做不了主。不要以为我真的是你妻子!以后我不在是,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他听不懂。“天一亮我便要带兵出征,你照顾好自己和恩儿。”他本想把她强行抱回寝室,却终是忍着,没有碰她,“看不到我,你或许会开心些,孩子是无辜的,或许是个女儿,会长得像你呢!”
他走出书房,下了楼梯,忍不住回头看,楼梯上却没有她的身影。
犹记得前些天,他站在这个位置,听到她在身后担心地唤他,提醒他吃药,还说,她会等他回来,他满心甜蜜,直到了练兵场,笑容还挂在唇角,将军们都问他遇到了什么喜事……
书房内,严薇却愣愣地坐在桌案内一动不动。他要出征了,天一亮就走。手按在小腹上,这个孩子会像她吗?长成个丑八怪才好,免得招惹桃花劫。
她撑着桌案起身,走到楼梯,发现楼下大堂空空荡荡,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穿过花园,他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转过身,见她正追过来。他狂喜迎过来,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却见她又停住。这个傻丫头,还是舍不得吧。
“你……你能晚一会儿走吗?”是因为离别在即吗?为何他转身的那一瞬会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还有几个时辰天亮,足够陪你的。”他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平日她的手总是热的,有时还滚烫,而他的总是清凉的,此时,她的手却冰冷,让他有些担心。
她不自然地抽出手,“我要准备离婚协议,你签了字再走。”
“什么东西?”离婚协议是什么?
“就是你们说的休书,你要我留住腹中的骨肉,我就要休了你,从此和你撇清关系。”
“用我的骨肉换休书?”他挑眉,“薇儿,我没有听错吧?”
“你战死沙场,我不会再等,你不值得我等。”
他咬住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等我战死,你就再嫁吧。别嫁给慕刃风,楚切霆倒是还不错,冷静沉稳,做事也有分寸。白初霁一向疼你,心思缜密,倒是也可以。”
他拖着她进入正院书房,把她按在椅子上,亲手给她磨墨,备纸,铺展好。
“写吧,休了本王!”这天下除了她有这个本事,其他人怕是宁死也不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他会活着回来,让她后悔今日的决定!
严薇认真想了想,开始写,字迹仍是歪歪扭扭,大小也不均等,笔画更是粗粗细细,难看到了极点,却写得格外认真,一条一条,洋洋洒洒,足足有四五页纸。
见她写完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他却笑了,“字这么丑,算什么离婚协议?”
他拿起来,眉宇也收拢起来。
“自签订协议之日起,夫妻双方——拓跋晗与严薇解除婚约。
离婚条款如下,
严薇有孕,又携子抚养,拓跋晗需把整个王府的地契、房契、护卫、佣人、银库钥匙一并交给严薇,从此不得过问。(这压根儿就是要把他赶出家门。)
府中侍妾都赶出家门,不得给任何财务,不得带走一草一木一针一线。(断绝他以后的“饮食”)
自离婚协议签订之日起,严薇可以另嫁他人,可以与除拓跋晗之外的任何男人谈情说爱,拓跋晗不得过问。(彻底断绝两人关系,但她怎么可以怀着他的亲骨肉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拓跋晗若有幸凯旋归来,无权踏入王府半步,只有权探望严恩,但无权将他带在身边抚养。(夺走他的儿子!)
另,拓跋晗也可以另娶他人,严薇不会过问。(再次将他往外推。)
拓跋晗的生活起居与严薇再无瓜葛,生死荣辱亦不会牵连……”
他将整整五页纸看完,冷笑了两声,琥珀色的眸子里光芒冷煞,他想掐死她,想撕碎这该死的离婚协议,想把她按在桌子上好好惩治……
但见她眸光含笑,他的怒便又消失,胸膛起伏了几下,他拿起笔,洋洋洒洒签写上自己的大名。
啪——丢了笔,他又拿出地契,房契,一应佣人的卖身契,银库钥匙等等,都堆放在她面前。
“本王的身家都在这里了,爱妃珍重。”
“王爷慷慨,叫人钦佩。”她满意地笑了笑。以后,她严薇就是独身富婆了,就算一时间回不到现代,她也可以衣食无忧。果然,无情比有情幸福多了。
她撑着桌案站起身,伤势未愈的身体却远远没有心情那般振奋,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滑到了桌子底下。
“薇儿?薇儿?”晕倒了?嘿嘿,太好了。刚才她写字时就有些摇摇晃晃,他就知道她撑不了多久。
他拿起刚刚签好的离婚协议放到蜡烛上,干净利落地付之一炬。
看着五页纸烧得一个字都不剩,他才慢条斯理走到桌旁将她抱起来,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休想逃走。”
把她放在罗汉榻上,给她探了探脉,还算平稳,只是有点虚弱,睡一觉就好了。
他躺下来,舒服地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呼吸着她身上夹杂药香的清香,抚摸着她清瘦了许多的身子……出征之前还能享享艳福,着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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