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看着孙子,心里如明镜一般----他从小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孩子,永远不会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现在不一样了,他看着这姑娘的眼神,充满了爱慕,欣赏,渴望,甚至还有一种打算用蛮力征服和占有的意味,毫无疑问,他陷入爱河了。这眼神忽然叫她想起了丈夫奥尔登堡亲王,那时侯他就是这么看着她的。现在他的孙子跟他当年的情形一样呢----他和他一样,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
公主转眼又看了看凯瑟琳,突然开口了:“伯克小姐,我们刚才说到哪里来着?对了,您提到两年前您在法国认识的亨利,不过您可没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听到公主的问话后,立刻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沾了沾嘴角这才答道,“当时奥尔登堡殿下的部队征用了我祖父的别墅,他就住在我们的楼上。”
“啊哈,一个叫人痛恨的侵略者,是不是?”公主向她点点头,“说下去。”
“我和我的表姐也被征做女佣,每天为德国军官洗衣煮饭。”
“被征做女佣?”公主很惊讶,扭头看着王子,“你们居然强迫平民姑娘们给你们当女佣!这真叫我难以相信,----那么你们真是野蛮人了!”她没好气地说。
“我们是付工钱的。”他只好稍加解释。
“噢,算了吧。”公主摆摆手,表示不感兴趣。“那么后来呢?”她继续问她。
“我看您还是不要这样盘问伯克小姐了罢,她已经很累了。”他突然插嘴道。
公主不理会他,她对凯瑟琳笑道:“瞧,我真是个讨人厌的老太婆,才问您了几句,有人就已经不满了。”
她听了,只好干笑一声:“后来,殿下给我派发了通行证,我绕道西班牙去了英国。我在那里成了一名战地护士,后来被送往北非战场。不幸的是,我们被德国军队俘虏了,我又一次遇见了殿下,然后就被他带回来了。”她一口气全讲了出来,神色非常平静。
公主听完很长时间都没有答话。“您真是个勇敢的女人,”她终于说,“我很佩服。”
“殿下心底非常善良,他告诉我,我可以暂时在您这里避一避战火,然后他会送我去法国---我在那里还有亲人。”她看他了一眼,不顾他眼里的警告,微笑着对公主说。
“哦?他居然急着送您去法国!”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子,对他说,“现在局势这么糟糕,你应该考虑到伯克小姐的安全,怎么能急着赶她走呢?老实说,殿下,我对您的这种待客之道非常不满!”她又笑着对她说,“您尽管放心在德林堡住下去,我绝不允许他不顾您的安危,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送您去法国。唉,我的天,现在这叫我想想都要浑身发抖呢。”
她没想到公主会这么说,于是有点愕然地看着她。公主看上去非常慈祥,一直笑咪咪地看着她,仿佛真心为她着想,最后叫她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又狐疑地看看他,只见他冲她挑了挑眉毛,做了一个无何奈何的表情后就继续埋头吃了起来,她心里立刻痛骂他了一声。
晚饭后,她由佣人领着去了卧室。艾丽斯公主见他们走远,马上叫了他,两人一同去了书房。
她在书房的沙发上坐下后,这才说道:“非常聪明,长相也非常漂亮,谈吐和举止很有教养,她的血统和家庭应该很好。”她说完看着他,用十分肯定的口气说,“你非常喜欢他。”
“是的,我也没打算对您隐瞒。实际上,祖母,我此次带她来,正是希望得到您的认可和祝福,以及尽可能的帮助。”
“帮助?如果你指的是想叫她在这里一直呆着,我完全没问题。”
“我要娶她。”他说。“不过,她不是贵族,所以我担心我母亲会非常反对。”他终于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了。
艾丽斯公主抬起了头,两只眼睛严厉地盯着他,他坦然地接受了她的犀利目光,没有任何动摇。过了好久,她才问他:“你都考虑好了?”
“完全考虑好了。”
“是不是贵族不是问题,这一点上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看不出她的平民身份会对这桩婚姻有任何影响。”她干脆地说。
“您说的是真的吗?”他看起来十分激动,“那么您是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有点不悦,“不过,我也并没有说我同意了,我只是说,我没有德国佬的那些古板教条的门第观念。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仅仅为了门第和身份去缔结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我看是最蠢不过的了。”
“那么您的意思是?”他有些谨慎地问道。
“她是个迷人的姑娘,别说你,连我都很喜欢她。我唯一担心的是,她看上去并不爱你。”她不禁叹了口气,“一个强迫来的婚姻不仅对她,对你也将会是个伤害。”
“她其实并不像您想的那样,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他说着,突然想起她在北非说过的那些话,---她说她要去找他,以及她后来为他流下的那些泪水。“我需要的只是时间。”他十分自信,“她会满意这桩婚姻的。”
公主听他这么说,不由笑了笑:“她还对我说,你在法国的时候帮过她很多,她很感激。”
“她这么跟您说的?”他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一点小忙而已。”
“一点小忙?哦,得了,对她来说,恐怕可不只是‘一点小忙’呢。”艾丽斯公主撇撇嘴,“我看她对你的感情大概也只限于感激之情了。”她毫不客气地说,“看上去她对你曾经非常感激,这种感激之情甚至叫她对你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好感,可是,宝贝儿,这并不是爱情呐。你大概是一相情愿地把她的感激当成爱情了----我恐怕她不会接受你呢。”
“她会接受我。”他神情自若地说,“我的婚姻审查书很快就会批准,一旦她冠上我的姓氏,她就是我的了。”
公主听了,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老实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你一直在军队里呆着,对女孩子们的心思其实压根不了解。她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活生生的女人,不是一块敌人的阵地,任凭你狂轰烂炸一番,攻克了就是你的了,你这种霸道的军人手段恐怕只会叫她逃得更远呢。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