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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公主对孙子的这个选择感到十分吃惊。在她看来,作为一个贵族,他就该读个正经大学,最好读国家学或是政治学,这样将来才好作个知识渊博且谈吐文雅的德国亲王。“你祖父和父亲当年读得都是波恩大学的国家学,”她非常不高兴地说,“他们也都是军人,可没有一个像你这么猴急!”

公主一直生活在奥地利,对德国当时的政治局势并没有太多了解,但二十年代后期纳粹势力在德国的迅速扩大多少引起了她的一些注意。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希特勒的演讲,后者那种粗鲁狂野的演讲作风叫她十分反感。“瞧他那个歇斯底里的劲儿”,她对自己的贴身侍女轻蔑地说,“活像条疯狗,比他们那位‘尊贵的万岁爷’(注1)还要自大,还要狂妄,还要叫人觉得恶心!”

出乎她的意料,第二年纳粹党就在选举中大胜,希特勒由此上台。1935年,德国撕毁《凡尔赛条约》。同年,迪特里希从柏林军校毕业,以装甲兵少尉的身份进入国防军,并于次年随部队开进了莱茵非武装区。

隐居在奥地利的艾丽斯公主不由大为紧张---她实在担心她的宝贝孙子,而德国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叫她终于嗅到了一丝战争的气味。

当奥尔登堡亲王于1937年再次拜访公主的时候,公主和亲王间生平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当初就不该纵容他去上军官学校!”她埋怨道,“现在叫他每天得钻在烂泥地里跟不长眼的炮弹打交道。”

“我支持他!”亲王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是在为自己的祖国尽义务,我为他感到自豪。”

“你这是害了他!”

“母亲,你要是了解到那个条约对我们有多苛刻,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亲王愤怒地反驳道。

“我才不管什么条约!”公主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我只在乎我的孙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他去步你父亲和弟弟们的后尘!”她停了一下,又说,“况且德国战败了,就该遵守条约!”

“不,我们在西线并没有失败,所以条约只是个二十年的休战书而已。”亲王显得非常激动,“现在是我们同凡尔赛会议上的那些施虐狂老爷们一决死战血洗耻辱的时候了。”

公主难以置信地看着亲王,对他这番话非常吃惊。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亲王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立即向公主告辞,回楼上去了。气在当头的亲王曲解了母亲的苦心,他口不择言地向亲随抱怨道:“我受不了我母亲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她心中,我们就该臣服于她的祖国,最好再叫个英国佬来统治我们,仿佛只有这样我们才算是文明开化的------想想就叫我觉得作呕!”

艾丽斯公主一怒之下,拒绝再见儿子,并且宣布,从此德林堡不欢迎任何穿德军军服的人。亲王当然明白这是母亲对自己的一个警告,可他早被那种弥漫在军官团中的复仇情绪冲昏了脑袋,终于不再理会母亲的忠告,一意孤行了下去。

1938年的3月,德国军队突然长驱直入,不费一弹一炮地占领了奥地利。次日,两国合并,奥地利正式并入第三帝国的版图。艾丽斯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没有吃惊。她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德国人的胃口恐怕不仅仅只是个奥地利呢。

不久,她突然收到奥克兰伯爵的来信。他在信中写道,他极为担心欧洲大陆的形势以及她目前的安全,所以希望她能尽快回英国去。公主看着信不由苦涩地笑了,他大概还不知道她的儿子和孙子都在德国军队中服役,并且她的孙子就驻扎在奥地利。

几周后,当迪特里希前来拜访她的时候,艾丽斯公主心情十分复杂。她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从门外走了进来。几年没见,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他变得十分健壮,脸膛黝黑,原本的金发被晒成了亚麻色。他的嘴角向下绷着,眼神冷酷,表情严肃,脚上蹬着的那双钉了掌钉的结实的黑皮靴子,把她的地板踩的通通作响。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军人特有的威慑力甚至叫公主身边的英国矮脚猎犬顷刻狂吠了起来。

“瞧瞧,他可真成了一个粗鲁的兵大爷。”艾丽斯公主痛心地想,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和她想象中的那个风度翩翩和蔼可亲的亲王形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见了她,立即亲昵地叫了起来:“祖母!”

艾丽斯公主皱着眉头,“我真后悔当初没阻止你去上军官学校!”她看着他,“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到处烧杀征战,简直就是一个野蛮的匈奴人。这真叫我感到羞耻!”

刚擢升了上尉的王子听了并不吃惊。对于祖母的怒气,他只好默不出声尴尬地笑了笑。艾丽斯公主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得过于严厉了----她到底是心疼他,于是站起来叹了口气:“奥尔登堡家的男人永远都是这么固执己见,我真希望从未认识过这么一家人!”她唤了佣人过来,“那么把殿下带到楼上去换换衣服吧,我实在受不了他穿成这样!”

“殿下,王子殿下在这里并没有换洗衣裳。。。”佣人询问般地看着她。

“把他祖父的衣服拿给他穿好了。”艾丽斯公主不耐烦地摆摆手,佣人就立刻领着他上楼去了。

当他穿着他祖父的一身衣服下楼来的时候,艾丽斯公主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的奥尔登堡亲王。“他们祖孙几个真是长得像呢。”她心里不由一阵难过,----奥尔登堡家已经战死了三个男人了,剩下的三个如今又全在军队,这叫她更加担忧。

他抱着一盒子点心坐在她身边,一边吃一边陪她聊天。他们说了好一阵家常话后,她突然问他:“我听你母亲说,阿尔弗雷德已经快要订婚了。”

他点点头:“我听他这么说过。本来他也要来看望您的,可实在是不巧,他的女朋友今天来找他了。”

“那么你呢?”公主马上问他,“还没有女朋友?”

“我?”王子正吃着点心,差点被公主的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呛着,“当然没有了,我哪里有时间。”

“我前几天才和你母亲通过电话,她也很着急----你今年都25岁了。”公主显然有点焦急,“你母亲还告诉我,许多年轻小姐都很喜欢你。听说她们都是家世良好的贵族小姐,你难道不考虑一下吗?比如说,弗里奇家的大小姐?”

“我母亲连这都告诉您了!”王子听了,无奈地耸耸肩,把正要放入口中的点心撂回了盒子里。“我对她们可没兴趣。 如果让我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还不如叫我一辈子别结婚。”他说完又继续开始同那盒子点心作战----明显地,他对奥地利高档点心的兴趣远远大于那些贵族小姐们。

艾丽斯公主看着王子,心里叹道,他果然是她丈夫的亲孙子,他们在爱情上同样的执着。真不知道他将来会找到怎样的一个女人来做他的婚姻伴侣。

“那么你得答应我,尽快找到心爱的姑娘,然后把她带回来见我。” 艾丽斯公主只好这么命令道。

“好的。”他二话不说笑嘻嘻地答应了。

注1)德皇威廉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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