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回来了,静香和妈妈一起忙碌着,但她的心里却无法放下呆在储藏室里的庆华。由于生怕妈妈去储藏室拿东西,她眼睛里的余光总是瞄着她。有好几次,妈妈要去储藏室,但都被静香拦下。
“妈妈,你想要什么,别亲自去了,我去拿吧!”
静香自以为瞒过了妈妈,但最懂女儿的是她的母亲。女儿心理上的细微变化,根本无法逃过母亲的眼睛。“静香这是怎么了,她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但春子不想刨根问底,她怕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尴尬。
傍晚,藤本从田里回来了。一家几口忙完了料理店的事情,开始坐下来吃饭。静香吃了几口,就跟父母说身体有点儿不舒服,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在闺房里,静香坐卧不宁,心“砰砰”直跳。她心想:“庆华在这里早晚会被爸爸、妈妈发现的。得想个办法,把他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就在这时,静香听到妈妈叫自己:“静香,昌男吃着饭就跑出去玩了,你快去外面把他叫回来!”静香来不及多想,跑下楼去找弟弟了。
在田里劳作了一天的藤本今天心情大好,吃了一会儿饭,他突然想喝几口酒。见丈夫很有兴致,春子不想劝阻。厨房里的清酒已经卖完了,其他的清酒都存放在储藏室里。于是,春子起身向储藏室走去……
天色渐晚,但储藏室内依稀还有点儿光亮。拉开房门,眼前的情景让春子大吃失色——面无血色,眼窝深陷的庆华,在暗淡光影的映衬之下显得有些骇人。
“啊——”一声尖叫之后,春子捂着嘴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从来没见妻子这样惊恐过,藤本赶紧站起来,一把扶住了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藤本不解地问道。春子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丈夫说:“储……储……储藏室里……有……有个瘦瘦的怪人,千……千万别过去。”说完,她一把抱住了丈夫。藤本感觉很奇怪,他心想:“储藏室里怎么会有陌生人呢?说不定是流浪到这里的外乡人,也可能是个叫花子。”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作为一家之主,他还是推开春子,壮着胆向储藏室走去。
庆华在储藏室里更加惶恐:“这回算完了,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他们肯定会立即把我交到监工手里。”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异常懊丧、凄凉。但他旋即镇静下来:“自己已是九死一生,即便能多躲几天,难道还真能逃回老家去吗?早晚还不得叫监工抓回去。”于是,他站在那里,静待命运的宣判。
藤本来到储藏室门口,昏暗中看见一个干瘦的陌生人站在屋子里,正用悲伤、无奈和倔强的眼神注视着门外。他的心中一惊,感觉这个流浪汉模样的男人,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经历。和庆华直愣愣地对视一会儿,藤本伸出右手指着庆华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跑到我的家里来了?”见藤本面相并不凶恶,庆华走到他的跟前,然后用并不熟练的日本话对他说:“先生,我是在附近山里给你们挖海军弹药库的中国人。”
“哦!是在那里受苦的中国人!”藤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对!我是!不过,先生,我只是被监工追得没办法了,才在你们这里暂时躲藏的。请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的!我会马上离开!”
庆华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高喊一声:“不!你不要走!”庆华往藤本身后一看,原来是静香跑了过来。来到近前,静香喘着粗气对藤本说:“爸爸,这个人昏倒在咱家门前,是我把他扶进来的。你不要赶他走,监工抓到他,会把他打死的!”藤本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不敢相信连只蝗虫都不敢睬死的宝贝女儿,居然将一个逃出来的中国劳工藏在了家里。
“唉——!”藤本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听说中国劳工是女儿藏在家里的,春子并没有过分责怪她,而是不停地劝着丈夫。而藤本则不停地胡噜、拍打着自己的头。显然一个中国劳工的出现,让他十分烦心。是将他交给监工?还是把他轰走?如果将他交给监工,他几乎是死路一条。这不是他们夫妻俩愿意看到的。而把他轰走,下场比交给监工也好不了哪儿去,说不定哪天就会饿死在路边。而且,不管将他交给监工,还是将他轰走,女儿都会坚决反对。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女儿的心。夫妻二人研究了一晚上,最后决定,在想不出来好办法之前,先把庆华藏在家里。
第二天,夫妻俩对两个孩子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藤本一家看上去没什么变化。白天,藤本去田里劳作,春子带着静香一起打理店里的事,而昌男除了上学之外,就是开心地玩耍。前来就餐的人们也并没发觉飞驒之樱料理店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其实,掩盖自己家里藏着一个中国劳工的事实还是需要下一定工夫的。为了庆华的安全,静香要求他,除万不得已之外,白天不要出储藏室。即便要出去方便,也要小心再小心。中午和傍晚,她都是和母亲忙着料理店里的事。但客人走后,她会立即把吃喝送过来。庆华感觉非常不好意思,他心想:“自己一个男人,天天让一个女孩儿照顾着,这怎么行呢?”过去在天津,母亲是庆华唯一的亲人,他的日常起居都是母亲照料,但庆华也会做很多家务事,比如说劈劈柴、挑水、烧火什么的。而现在居然天天饭来张口,这让他感觉很不适应。静香好像看出了庆华的心事,于是每天会拿来一些蔬菜让他给择一择,或是让他给捡捡米。有时,在夜深之后,庆华也会出来给他们劈劈木柴。
昌男也很喜欢庆华,放学后他总是来到储藏室和庆华玩耍。有时,他会拿着书本向庆华请教,但庆华根本看不懂日本文字,所以每次都是羞愧地摇摇头。有时,昌男会在地板上划出格子,然后缠着庆华和他用石头子下棋。庆华虽然不怎么会玩,但这给他和昌男增添了不少乐趣。静香如果有空,也会前来观战。每次取胜后,昌男都兴高采烈地抱住姐姐。
一天下午,昌男和庆华“休战”后,静香呆呆地注视着庆华。虽然已经跟静香相处了好几天,但庆华还是感觉有点儿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起来。看着庆华的窘态,静香娇嫩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眼神中仿佛有一汪散不开的关切和温情。挽了挽束在身后的乌发,她对庆华说:“石桑,天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给我们说说吧!”
听姐姐这样问,昌男也抓住庆华的胳膊,让他给讲中国的故事。
此时,庆华的眼中满是遐思。沉默了一会儿,他娓娓道来,遇有自己不会说的,或者静香和昌男听不懂的,他就辅以手势,直到姐弟俩明白了为止。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城外。那时我家有两间破房,我和爸爸、妈妈就住在这两间破房子里。我爸爸是给人卖苦力的长工,我们家几乎就靠爸爸挣来的那点儿钱过日子。另外,妈妈有时也会帮人家做些针线活儿,挣点儿钱补贴家用。虽然生活很苦,但我们的家庭是温暖的。爸爸和妈妈很疼我,总是想尽办法儿让我吃饱了,而且过年的时候还会给我做身儿新衣裳。穿着新衣裳跟小伙伴们炫耀,心里别提多美了。我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所以我总盼着自己能快点长大,然后挣钱养家,让爸爸、妈妈轻轻松松地过日子。”说到这里,庆华的眼中闪动这泪光。
擦了擦眼泪,他微笑着说:“别看我家住得不怎么样,但我家周围有树林和小河。春天的时候,一串串槐树花开了,离着很远就能闻到花香。我和小伙伴们用竹竿打下槐花,然后把花芯儿拔出来吃。味道可甜了!好吃极了!小时候我们没糖吃,槐树花是我们品尝过的几种甜滋味儿之一。我们那里还有一种榆树,上面长满了榆钱儿。这榆钱儿生着吃香甜可口,如果放在棒子面里贴饽饽,那才叫好吃呢!
“夏天,下完雨后,是我和小伙伴们最欢实儿的时候。因为这时小河里的水会暴涨,也不知道从哪里游来那么多小鱼。我和小伙伴们跳进河里去摸鱼,虽然每次也摸不到几条,但很少空手而归。水退去后,如果能在河滩上的水洼里儿捡到几条‘干鱼儿’,那就是让我们特别开心的事了。如果‘战利品’比较多,妈妈会给我们熬鱼吃。爸爸、妈妈一边吃鱼,一边夸赞我。每到这时候,我心里总是美滋滋儿的。
“傍晚,我们会到树下的沙土里挖金老婆儿和黑老婆儿。有时能挖到半罐子呢?”
“什么是金老婆儿、黑老婆儿啊!”听得发呆的昌男问道。
“那是我们天津的一种虫子。金老婆儿长着金色的翅膀。黑老婆儿的翅膀是黑色的!”
“能吃吗?”
庆华笑了笑,而后说:“不能的,这种虫子就是小孩儿们逮来放在罐子里玩的!
“快接着讲,还有什么好玩的?”昌男都急不可耐了,静香也满怀期待。
庆华摸了摸昌男的头,继续说道:“我家门前有好几棵枣儿树。到了秋天,树上的枣儿熟了,满树都是火红火红的。我和小伙伴儿们或是上树去摘,或者用棍子打,直到塞满口袋为止。每当嚼着脆甜脆甜的大枣,我和小伙伴们就像吃了蜜一样,真是甜到心里去了。”静香听得心驰神往,而昌男则直咽口水。
“后来呢?说说你长大之后的事吧!”静香对庆华说。
“我十七岁的时候,爸爸被日本兵给打死了。我和妈妈就在亲戚的帮助下来到城里,住进了大杂院儿,靠做小生意为生。虽然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大杂院儿里的邻居们对我们娘俩儿都很好。有困难时,院子里的爷爷奶奶、伯伯婶子们都会抢着帮助我们。”
“哦!不好意思!”静香生怕触到庆华的痛处。
“天津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昌男又问道。
“对,给我们说说天津城里的事吧!”静香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显然她对天津这个城市非常好奇。
庆华接着说:“天津城里好玩的可多了。小时候我就经常和爸爸一起去南市玩,那里有很多做小生意的——有卖京膏的,吹糖人的,弹棉花糖的,还有卖茶汤的。天津的茶汤可好喝了,有机会你们到天津去,我一定请你们喝茶汤。南市往北不远处,就是天津的鼓楼,这里是天津老城里的中心。鼓楼再向东是文庙和娘娘宫。以前过年过节的时候,这里有踩高跷的,耍杂技的,演法鼓的,还有摆摊说相声的,热闹极了。人们吃着糖堆儿,看着表演,真是开心极了。但是自从日本兵来了之后……”说到这里,庆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见庆华面露悲愁之色,静香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而昌男却抓住庆华的手不停地追问着:“天津的什么东西最好吃?给我说说吧!”看着天真的昌男,庆华慢慢从悲愤中解脱出来。“天津好吃的东西可不少,青萝卜、糖炒栗子和鸭梨,都很好吃。不过最最好吃的还是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的麻花,还有桂顺斋的点心。据说,有的连过去的皇上和皇后们都吃过呢!”
虽然未必全能听明白,但昌男已经馋得不行了。
“庆华兄,听说天津住了不少西洋人,是真的吗?”静香问道。
谈到洋人,庆华脸上的笑容倏忽间消失了:“天津过去有好个国家的租界,有英国的,法国的,德国的,俄国的,意大利的……还有你们日本的。后来,一些国家的租界被我们收回来了,可有些国家的租界一直没撤!所以天津确实有不少西洋人,他们都住在租界的小洋楼儿里。在这些小洋楼儿里还住着一些皇亲国戚。虽然大清国亡了,但他们还总是摆谱儿,放不下架子。另外,还有一些军阀、富商住在这里的。这些人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打起仗来后,很多西洋人都跑了。现在,天津到处是端着刺刀的日本兵。老百姓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他们的刺刀之下。”
说到这里,庆华突然想起了母亲。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然后长叹一声:“唉——,也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我是她唯一的依靠啊!我被抓到日本后,她一个人可怎么活啊?说到这里,泪光再次在庆华的眼睛里闪动着。
见庆华有些伤心,静香急忙把话题岔开:“石桑,你知道吗?我们高山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每到春天,我们这里的樱花就会盛开。山脚下、小径旁,一团团、一簇簇的绚烂樱花挂满枝头,美丽的景色真的很有诗情画意。这时候,大人们会在树下饮酒、赋诗,小孩子们则在缤纷的落英中追逐嬉戏。我们这里有一棵樱花树叫卧龙樱,据说都有一千多年了,是非常有名的。
“夏天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有很多好去处。除了你见过的森林之外,山里还有瀑布、飞泉和山洞。天热的时候,那里别提多清凉了。一有时间,我就会和几个同学、好友一起去山里玩——躺在树下呼吸新鲜空气,在小溪里捡石子,到山坡上采摘山花和野菜。有时我们的收获会很多呢!
“到了秋天,城外的山上漫山遍野的红叶,看了让人如痴如醉。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到季节,山里总是游人如织。可是后来……”看了看庆华,静香接着说道:“别的地方到了冬天可能就没什么好的了,可是我们高山的冬天却是非常美丽的。不仅如此,城外有很多温泉。下完雪后去露天温泉泡上半天,感觉好极了!”
虽然来日本快两年了,但庆华的确没有机会浏览太多的风景。对于他来说,日本就跟地狱差不多,每天面对的就是石头、钢钎、绳子、轱辘马、死人,还有日本监工和他们的棍棒。
见静香把高山形容的这么好,庆华只有苦笑而已,因为这份美丽现在无论如何不是属于他的。
而静香仍旧兴致盎然地夸耀着自己的家乡:“在高山还有很多好地方——有高山阵屋、三町古街和寺庙。另外还有很久以前就有的朝市——早晨很多人在那里出售蔬菜、瓜果和花草。我家有很多东西都是从那里买来的呢!
“最最让我们自豪的是“高山祭”,那可是我们高山人的节日。春天的“高山祭”叫“山王祭”,秋天的“高山祭”叫“八幡祭”。在两天的时间里,成百上千穿着漂亮衣服的高山人簇拥着很多座屋台在街上、桥上巡游,其中就包括我和昌男。巡游队伍中,有人敲锣打鼓地表演斗鸡乐,也有人跳着狮子舞,还有人演奏雅乐。”说着,静香笑着瞥了一眼昌男。昌男的意识好像被姐姐带到了往日的狂欢中,脸上不停地傻笑着。静香接着说:“你不知道,那屋台别提多豪华、多好看了,有的屋台上还有能动的人偶呢!”庆华虽然无法想像出屋台的样子,但他知道,它肯定是很重要、很华丽的。
见庆华饶有兴致,静香笑着说:“到了晚上,每座屋台都会点亮一百多个灯笼。那场面实在是太绚烂了、太迷人了。如果你看到了,你肯定会惊叹的。人们在这美丽的夜色中继续欢呼、巡游,一直到深夜……”
静香完全沉浸在对美丽故乡的描述之中。说到动情处,她眉飞色舞,脸颊绯红,宛若春天绽放的樱花一样美丽。庆华听得心驰神往,而昌男则在屋里欢蹦乱跳。“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没有奴役,这身边的一切该有多么美好啊!”想到这里,庆华不禁低下了头。他没有忘记,自己在日本军警和监工的眼里,是一个“身份低贱的支那人”,更无法忘记两年来遭受的非人折磨。
见庆华黯然神伤,静香走到近前,劝解道:“石桑,你不要太伤心了。说不定,干完这里的活儿,你就会回到母亲身边呢!”而昌男则用手拽着庆华的衣襟,吵闹道:“别走,你千万别走,留下陪我玩!我不让你走!”静香微笑着拉开昌男,然后略带伤感地看着庆华。“这个中国男人会在什么时候离开这里?他归宿在哪里?还能不能回到中国?他走之后,我还能见到他吗?”这些疑问萦绕在静香的心头,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两个人对视了好几次,却又欲言又止。本来欢蹦乱跳的昌男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一时间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静香和庆华都有些惊悚,因为这脚步声绝对不是藤本夫妇的。就在两个人茫然不知所措之际,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手握棍棒的龟田和山本赫然出现在眼前,在他们的身后还有六七名手持棍棒的监工和端着枪的军警。庆华的心头一阵剧烈震颤,而静香和昌男则被吓得蜷缩在角落里。
“八嘎!你这头支那猪!可找到你了!你可把我们害苦了!”说着,龟田和山本走上前来,对庆华施以棍棒和拳脚。其他几人也都走到近前拉拽和殴打庆华。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庆华心中却很坦然,因为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在如雨点一样密集的拳脚和棍棒之下,他仍然挣扎着扭过头去瞥了一眼静香和昌男。见姐弟俩受惊不小,他拼命抓住了龟田手中的棍子,然后大声喊道:“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回到劳工营任凭你们处置,请不要在这里撒野了——”龟田和山本等人一愣。他们想不到,这个中国劳工居然敢这样跟他们说话。
回过神儿来之后,他们将庆华按倒在地,用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押着他走了出去。静香知道庆华这一走肯定是凶多吉少。虽然和这个中国劳工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感觉这个人越来越亲切。她不想让庆华重入虎口,于是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追上后,她抓住龟田的胳膊,不停地鞠着躬:“你们放开他!不要带走他!我求求你们了!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龟田、山本推搡了静香好几次,见她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就一人给了她两脚,将她踹到了旁边。
这时,藤本和春子正好从外面回来了。见一队监工和军警押着庆华,宝贝女儿倒在院子里,他们的心里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将女儿扶起来,夫妻二人怒视着龟田等人。龟田走到藤本跟前,用棍子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还是给我老实点儿为好!你家窝藏逃跑的支那劳工,回来自有人找你算账!”说完,龟田和其他监工、军警一起押着庆华扬长而去。
眼看着这帮人带走了庆华,藤本夫妇却无可奈何。在院子里目瞪口呆地伫立了半天,他们才搀扶着女儿回到了屋里。呆坐了一会儿,静香“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藤本夫妇急忙好言劝慰,而昌男也走过来劝姐姐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