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真的没事了,能不能不喝药,这药喝的我嘴巴都没味道了。”
华阳宫中,谆谆,讷讷,询询,诤诤几个丫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看着着她们一向淡定的主子娘娘跟个小女孩似的撒娇,其实真的是非常的不习惯啊!
偏被撒娇的对象还十分的淡定:“不行,听话,一定要喝,阿姐做了你最爱吃的芙蓉糕喝完药就能吃了。”
“那,好吧。”
自那日阿敏被珈蓝一把推回来,已经过了三日,由于回来这个时机把握的好,功劳自然就落在华杏林身上,如今华杏林在华阳宫众人的眼中可算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神一般的存在。
而阿敏在睁开眼见到华杏林的那一刻,往日情怀便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最天真不知事的几年。
华杏林对于年幼时的阿敏,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照顾她,陪伴她,在她不高兴的时候哄她高兴,在她生病的时候喂她吃药,连走出的第一步路,都是在华杏林的帮助下迈开的步子。
虽然后来,她知道那种亲密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精通医术的阿姐可以为她挡掉许多暗算,可是那彼此之间的用心付出感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阿敏才会在得知阿姐多年以来一直在为她试毒的时候才会一定要她离开。
“这么大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贪吃。”
阿敏的美好回忆,何尝不是华杏林的美好回忆,娇娇软软的小娃娃在自己的照顾下一点点长大,她们喝的是同一个母亲的奶水,亲密的感情就是那么自然形成,不需要任何专门的培养。
不过,曾经万千宠爱,金尊玉贵长大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华杏林看着眼前的阿敏,凤榻绣被,金玉环绕,周围的富丽堂皇却将人衬得更加虚弱,披散的黑发下是一张极苍白的脸,下巴尖得已经有些吓人,嘴唇更是一点血色也无,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学医之人将究望闻问切,华杏林见阿敏这模样,已经有油尽灯枯的架势,人身上的精气神没有,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你这丫头,到底事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你从小生下来胎里就弱,废了多大的力气才保养好,别人费劲心思的养着都来不及,你还敢这么糟蹋自己,真是太不争气了!”
华杏林越想越气,她给阿敏把过脉就知道,这是郁结于心,血脉不畅,偏还常年忧思多虑,根本就是难有常寿之兆。
“我,其实还好了!”
阿敏好久没被这么训过,其实很有些不大习惯。
她的确是从小喝药长大的药罐子,皇宫里出生的孩子,而且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活下来基本上是个难如登天的程度,陆皇后好不容易有了阿敏,可以说是养的万分娇贵。
这个身体的底子到底是很烂,这么折腾许久,出现这个状况还挺正常。
不过除了自小照顾她的华杏林,其他人对此还都是不大清楚的。
“还敢说,从今天起,什么都不许多想,给我好好的保养身体。每日定时起床,三餐按我开的单子,下午固定散步一个时辰,晚上和以前一样,读经一个时辰,然后汤药一点都不许剩,通通都要喝,听到没有。”
华杏林女大夫的凶残本性暴露,完全忘了这么跟皇后娘娘说话,其实是个大不敬的罪名。
“那不就跟小时候一样了!”
阿敏小时候过的就是那样类似于尼姑庵的日子,坚持几年之后,身体才开始好转。
“还敢犟嘴!”
华杏林一挥手,直拍在皇后娘娘的脑袋上,这个动作教训小时候的阿敏时她常做。
“不敢了,不敢了。我听话就是。”
比起珈蓝,苏若,阿敏对于华杏林可算得上是习惯性的服从。
她面上乖乖的答应,心里却在疑惑,阿姐怎么不提遇到了什么麻烦呢?
安顿好了阿敏吃药,确定她睡着之后,华杏林才从脚步轻缓地从内室走了出来。
“苏尚宫,慕容将军。”
她极有分寸的稳稳行了礼,裙摆处连一点多余的摆动都无。
苏若看的暗暗惊叹,这才是真正多年训练的专业人士,她这个冒牌的根本没法比。
“时夫人,请,陛下就在小花园等您。”
慕容钊这几日,了解了些华杏林的事情,对眼前这女子倒是产生几分由衷的敬佩,更何况皇后娘娘可是视她如姐的,尊敬一点准没错。
华杏林此刻满腔怒火反而忘了害怕,作为姐姐,对把妹妹害的半死不活的男人真是很难产生任何好感,哪怕那人是天下顶尊贵的人,抬抬手指,便能决定她的生死。
她只知道,那是个该死的负心人把她妹妹害得够惨,行走间颇有点找人决斗的架势。
要不是怕阿敏难过,直接撒一把毒药,解决所有问题了!
这小花园虽然小,却建的极为秀雅精致,绿树含翠,圜着百花争艳,到处是一片和谐之色。
如此环境之下,有找人干架的心,也显得有心无力了。
“时夫人,请坐。”
薛岄在阿敏醒来之后就再未出现过,今日似乎刚刚下朝,连衣服还未来得及换。
“陛下找民妇来,不知有何吩咐?”
华杏林并未接受皇帝赐座的特殊荣耀,只是站在石桌前神色冷淡地回答。
“阿敏是被你带大的,脾气有时候跟你还真像。”
薛岄被扫了面子,也未生气,反而好脾气的说起了闲话。
“陛下,既然知道阿敏一向的脾气,那就该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不过也对,江山在手,何愁无美人在怀,她不过是你利用的一个工具,现在没用了,当然丢了正好。”
华杏林想到阿敏身体状况,心里一阵气急,出言便是一阵冷嘲热讽。
“放肆!”
到底是高高在上之人,一言喝斥,仿若忽然出现的雷霆闪电。
华杏林却并不害怕:“陛下是被民妇说中心事了吧。阿敏从小,就是个心房很重的孩子,她从不轻易信人,爱人,一旦有了信爱之人,便是全心全意的付出。陛下可知道,你毁掉的,到底是什么?”
“我,我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时局逼人,世事逼人,我若不做,那些人又何尝会放过我们!”
这深藏已久的心里话,薛岄第一次说出来,却没想到会在此刻,此地,对着此人。
许是因为华杏林与阿敏的亲密,那眉宇间如此神色的傲然决绝,让他看着华杏林,却觉得自己其实是在跟阿敏说话。
“是吗?那陛下就该觉悟到,此种选择,该付出的代价!民妇要去准备药膳了,若是无事,先请告退。”
华杏林不等薛岄回应,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等等。”
薛岄出言道。
“陛下还有何吩咐?”
华杏林保持了一个半蹲的姿势问。
“你丈夫的事情,朕已派人调查,不日便会有回应,时夫人可以放心。”
薛岄欲言又止,从华杏林刚才的话里,他得到了一个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谢陛下。”
华杏林回身,完成了一个行礼的动作。
“下去吧。”
年轻的帝王穿着繁复的朝服,用料考究,工艺上乘,金龙在肩,十二章纹在身,仿佛日月之明,天地之广,无所不包.。
可为何,他本该意气风发的眼睛里,却满是苍凉愁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