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把纳好的青锻软底梅花绣花鞋拿给冉幽蝉试。
冉幽蝉笑道,“不用试了,你的手艺我还信不过吗?你和青竹做的鞋子都很合我意。有空也给太太做两双,她那边只有银杏一个大丫鬟伺候着。虽说还有文嬷嬷,可人手还是不足的。”
海棠烧了地龙,屋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今儿雪已经化了,可比前几日下雪那会儿还冷些。她折了些鲜艳的梅花回来,插在了案桌上那白玉瓷的花觚里。
“小姐可要出去走走?今儿太阳出来了,梅园里的梅花开得特别好,奴婢瞧着小姐喜欢,便折了几支回来。放在屋里少不得可以闻到淡淡的香味,是最素雅不过的了。”
冉幽蝉有些日子不出去,也是闷的慌,“去,怎么不去?有梅花赏还可以品茗下棋,是最惬意不过的了。你们备些茶叶,我们去梅园赏花去吧。”
青竹说道,“左右小姐已经把锦被绣好了,得空出去散散步也是好的。在屋里也是闷,小姐自从上回去菊园看过了四小姐后,就没再出过门了吧。”
老太太近日被打太太吵得很是心烦,因而就推说身子不爽,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反正冉幽蝉也懒得出门,雪下得这般大,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无辜招惹是非,还是关起门来做些针线活实在。
梅园就在菊园的不远处,里头栽种了许多梅树,有白梅,红梅等。而菊园以前是冉大姑奶奶住的,因为她极喜爱梅花,因而就在她隔壁辟了个园子出来种梅花。
四小姐由于上次淑芳斋的事,没隔几日便挪到了菊园。一来是离幽兰院不远,二来也不想再触景伤情。大太太曾请了法师来看,说是淑芳斋有邪气,更是不能沾染半分的。于是四小姐搬离了淑芳斋后,那里几乎就成了废弃的院子。
青莲青竹俩个丫鬟热了一壶红枣桂圆茶,带了些小姐爱吃的花生酥陪着冉幽蝉去了梅园。由于天气还有些冰凉,雪还未完全融化,三人走路还是分外小心的。
梅园离菊园近,原先青莲并不赞成,就怕到那里会听到一些不好的话,就得晦气。
冉幽蝉想着这几日也够四姐姐折腾的了,也不好总是在自个院子里做自己的事,好歹也要关心关心,省得日后大伯母又在祖母跟前说她凉薄清冷。
梅园到了,青莲在黄花梨木雕花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褥子,又拿了煨着火炭的暖手炉给她。青竹在她膝盖盖上一张毯子,小姐的身子娇贵,断不能着了风寒。
冉幽蝉把炉子放在一边,捧了青莲沏好的红枣茶暖手。看着满目红的白的梅花凌雪开放,一簇一簇的好似那旗子一般。
红梅艳若桃李,灿如云霞,又如燃烧的火焰,极为绚丽,颇具感染力。观之使人受到鼓舞,心中腾起异样的激动。
粉红色的梅花如情窦初开的少女的面颊,带着十二分的羞涩,如描似画,柔情似水。令人赏心悦目,遐思无限,流连忘返。
而那白梅就如银雕玉琢雪塑,冰肌玉骨,清丽超然,清雅脱俗。看着最赏心悦目。
让她就想起一首诗来。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技依病看。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青梅正要说话,眼尖地看到四小姐身边的春兰朝她们这边走来,神色看上去很是焦急。
青竹刚想拦住,春兰还是快了些。
“奴婢见过五小姐。”春兰眼中含泪,眼眶红肿,看上去应是哭了好一会儿了。
“你不在屋里伺候四小姐,怎么出来了?”冉幽蝉就是知道菊园有人要找她,这才来梅园的。她闭门不见客那会儿,大太太不知遣了多少人来求见,可是都被海棠以身子不适打发走了。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们想要跟她说什么。
春兰抽抽噎噎地说道,“见着五小姐实在是太好了。前些日子五小姐身体不舒坦,奴婢也不敢打扰。今儿听芍药妹妹说小姐好些了,正想去给小姐请安,内想到竟在此处见到小姐。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冉幽蝉颔首,“难为你记挂着,已经好多了。只是身子容易乏,脑子不大好使。四姐姐可还好吗?我病着那几日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想去看看四姐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春兰说道,“小姐的状况不大好。病了好些日子,大夫说得了风寒,夜里还发高烧,吃不下饭,药也没喝得进去,身子越发消瘦了。五小姐若是得空就去看看小姐吧。大太太在屋里照顾着,也是日夜不能寐。”
“我这就去。原本也是要过去的,看着梅园里的花开得实在好,贪看了些许功夫。若不是你来提醒,只怕我都不记得了。”
春兰“哎”了一声,抹了抹眼泪,就领了三人去了菊园。
春兰进去禀报了一声“五小姐来了”,就见大太太身边的容嬷嬷迎了出来。
“五小姐您来了?太太方才还记挂着您的病呢。可好些了?”
冉幽蝉说道,“好些了,谢谢嬷嬷关心。”
菊园毕竟是大姑奶奶住过的地方,虽不比淑芳斋雅致,却也显得奢华些。
冉幽蝉方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四姐姐病的这些天,每日都要喝药。
“蝉儿你来了?身子可好些了?你四姐姐病着,伯母也抽不出空去探望你,看你气色还好,应是无大碍了。”大太太很是亲切的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
冉幽蝉屈膝福身,“给大伯母,二伯母、母亲请安。”
夏氏满脸欣慰地看她,“起来吧,身子才刚好,衣服应该多穿些。小心着凉了。”
冉幽蝉身穿木兰青双绣缎裳,外罩五彩刻丝石绯红银鼠褂,梳了简单的百合髻,随意簪了几朵珠花和一支簪子,眉眼细致,眸光清澈,梨涡浅笑,更显得柔美温婉。
“谢母亲,女儿这样穿就很暖和了。”她看了朝她笑的冉幽兰,“好些日子不见,八妹妹可还好?”
冉幽兰笑道,“多谢姐姐惦记,妹妹一切都好。”
“四姐姐如何了?听春兰说姐姐吃不下药,这可如何是好?”她眉头微蹙,很是担心。
二太太叹气说道,“你四姐姐这是心病,吃再多的药只怕也不见好。眼下关家出了这样的事,关老爷又被明年秋后处斩,只怕没心思理会琴儿的事。”
“大伯父呢,可去跟关家说明白了?姐姐病的这样严重,关家又自顾不暇,可有什么法子的没?”
大太太说着眼眶就红了,“哪里有什么法子?老爷这些日子去关家,总是不得见关夫人。关少爷忙着为关老爷打点了,根本就无暇应付老爷。眼看他们离开京城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心里真是焦急得很呐。”
“一点法子都没有?”冉幽蝉嘴上这样问,心里比谁都清楚。四姐和关家的亲事,一拖再拖,最后终于还是摆脱了关文斌。可下嫁的陆家也不见得有多好。
大太太拉了她的手,“蝉儿,你这次可要帮帮你姐姐,帮帮祖母啊。不然你姐姐这辈子,就毁了。”
扣这么大的帽子给她,如果她不帮忙,岂不是让四姐毁了?看来是早有预谋的。她果然聪明。
“伯母说来就是,若是能帮的上忙,我肯定帮的。四姐姐平日里待我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呀。”说着就用帕子抹了抹眼泪。
夏氏有些为难,知道大太太要女儿做甚么,但又不好当众拒绝了大太太,只能暗地了叹气。
“说来说去都是琴儿命薄,若是和她定亲的不是关家,而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就好了,也不用惹得别人笑话,自己还遭罪。她生性善良,我断是不忍心看她日渐清瘦下去,我心里头痛啊。”大太太说得很是凄凉。
“伯母别哭了,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你和世子定了亲,他身份高贵,新皇又极为看重他,若是能让他帮着说两句话,关家应该会听的。料想他应该会帮你做到,毕竟你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大太太说着泪眼汪汪的,“伯母知道这样叫你为难,可是我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难道真要看琴儿跟着关家到蛮荒之地吃苦受累吗?她自小娇生惯养的,身子又弱,只怕吃不了苦。”
二太太也帮着劝,“是呀,琴儿身子娇贵些,如今关家失了势,琴儿少不得要吃苦,还要受别人的白眼,冷言冷语的,肯定不好受。”
冉幽蝉有些为难,“我虽然跟世子定亲,可不是说随时都能见到世子的,也不知道他肯不肯听我说。关家谋逆之罪,只怕他未必肯。”
“没关系,只要你能跟世子说上一两句,至于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大太太眼睛都哭肿了。脸色也不大好,肯定是经常睡不好的缘故。
冉幽蝉抬眼去看夏氏一眼。
夏氏颔首,“蝉儿,你就尽力而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