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幽蝉被大太太吩咐要去找南宫炎求情,让他帮着冉家说几句话,好让关家同意退了这门亲事。
其实关家老爷子和大老爷是官场上的朋友,关老爷为人有些势力,结交的都是朝廷的大臣,譬如太傅张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而这些大臣如今削爵的削爵,流放的流放,斩首示众的也有好几个。总而言之,四皇子的党羽全都被牵连,没有一条漏网之鱼。
关老爷和大老爷的交情不算深厚,只是冉老太爷还没致仕时任职了尚书令,当时关老爷还是吏部侍郎。后来是因为张太傅向皇上举荐,才升任了吏部尚书。
关老爷的官职虽然比冉大老爷的高些,可是他也是慧眼识人的。先不说别的,光是冉老太爷官居尚书令,他的三个儿子都是京官,说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也不为过。而关家的祖辈里头京官出身的没几个,论家世是比不上冉家的。
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关老爷想趁此拉拢冉家为四皇子效力。关老爷又听得冉大老爷有个未定亲的女儿,动了心思让俩人结为亲家。
冉大老爷当时在朝廷中的官职并不高,后来冉老太爷致仕,皇上念及大老爷劳苦勤恳,又是冉老太爷的长子,虎父无犬子,而平日他的表现虽说不甚出众,却也没什么大的过失。就想着到今年年底让大老爷任职吏部尚书一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皇上自从今年三月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就一直没见好。
而在京的四皇子和太子明争暗斗,四皇子不知私下里耍了多少阴谋诡计想设计陷害太子。皇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俩人的斗争也愈演愈烈。朝廷上下分成了两党,只是四皇子党势力弱,最终没能争得过太子。
关老爷不只一次暗中和大老爷书信往来,极力游说大老爷替四皇子效力。如果四皇子有冉家支持,胜算就会大些。
按道理冉家和关家有这层关系,大老爷应该积极帮助关家才是。只是老太爷为官清廉正直,对朝廷忠心不二,认清了关家是在助纣为虐自寻死路,好几次劝大儿子想法子退了四丫头这门亲事。而大老爷却是不听,以致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四皇子争皇位不成,关家首当其冲被责罚,新皇不诛九族已经算的格外开恩了。又念及关老爷膝下只有关文斌一个儿子,没有取其姓名,只是驱逐出京城,流放到偏远的边疆地带,子子孙孙永生不得考取功名。
这也算是严厉的惩罚了。要知道不考取功名,一辈子只能做庶民,祖辈做过这样的事,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大老爷也悔不当初,如果听了老太爷的话退了这门亲事,琴儿只是一时受些委屈,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寻个好人家嫁了,总好过变成今日没有退路。
可是关夫人也够厉害的,坚决不同意退婚。眼下都变成这样子了,退路都被堵了,落得这个下场还嘴硬,难道还要冉幽琴下嫁给她儿子,跟着他们到那荒凉偏僻的地方受苦?
青莲往小手炉里加了点碳,捧着给冉幽蝉,“小姐先暖暖身子吧,您都弹了一个时辰了,手冻着了吧。青竹,你去厨房看还有没有参茶,给小姐要一碗来。”
青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去了。
冉幽蝉把箜篌递给海棠,拿过了小手炉暖手,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景色,“天气越发冷了,这几日雪都没停过。”
青莲说道,“天气这样冷,大太太还让小姐跟世子求情,也不知路难走。更何况眼看腊月将至,小姐又不能跟世子见面,这种要求不是为难吗?老太太也是,就知道紧张四小姐,也不知道咱们小姐的难处。”
海棠笑道,“妹妹嘴巴越发厉害了。还好是在小姐屋里,若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只怕不知要闹出什么风雨来,还以为咱们小姐心胸狭窄呢。”
青莲气鼓鼓,“我也是实话实说,姐姐不见那日,老太太和大太太也不问我们太太的意见,就径直吩咐小姐为她们做事,是吩咐不是请求。”
冉幽蝉笑着看她们,“好了,勿要为了这事生气,大太太也是病急乱投医。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太太当然最关心的是四姐姐的婚姻大事。可是关家咬紧牙齿不松口,大伯父去了都没能见上一面说几句话,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那又如何,亲事也是他们定的。当时四小姐刚定亲的时候,大太太不知道有多风光,见人便提起此事,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似的。如今好了,出事了,就想起咱们小姐来了。她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冉幽蝉眯着眼睛笑道,“到底是一家人,哪有不帮的道理?只是看怎么个帮法了。若是随便让人给世子递个信,此事恐怕还成不了。若是让我亲自出马,世子看在我的面上也会挺身说几句话。只是这两家的亲事,外人怎么能够插手?世子帮不帮上忙都会被人说闲话。
成了,大太太定然是感激世子的,同时也给我三分薄面。可是关家心里肯定有怨言,只是嘴上不敢说罢了。若是不成,你们也知道大太太的,指不定在被背后怎么说我和世子呢。那时候我和世子里外都不是人。老太太跟不拿眼看咱们三房了。”
青莲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所以大太太才把此事推给小姐,成了必定欢喜,不成就说小姐办事不力,狠心看着四小姐受折磨。一箭双雕啊。”青竹刚好用食盒装了一碗参茶和一碟点心进来,“你才明白过来呀,也就只有你性子冲动些,烦事都只顾着眼下,小姐心慈不忍苛责你,可你也要学聪明些。”
青莲吐了吐舌,“姐姐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
冉幽蝉摇头,“也不什么要紧的事,你们几个我都很放心。”
青莲闻言很是高兴,“多谢小姐。”
青竹摇头失笑,小心地捧了热乎乎的参茶给冉幽蝉,“小姐,这是厨房张大娘熬的参茶,补血益气,多喝对身子有好处。还有这碟绿豆馅饼,新鲜出炉的,口味极好,小姐今儿午饭没吃几口,先吃点填肚子吧。晚膳奴婢让厨房做小姐喜爱吃的饭菜。”
冉幽蝉看了看那碟糕点,没什么兴致,“你们分了吃吧,我没胃口。”
青竹担心地说道,“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去找大夫来给小姐瞧瞧,只怕是那日去紫晶院衣服穿得薄了,定是受凉了。”
青竹话音刚落,冉幽蝉就打了个喷嚏。
青莲赶紧拿了件貂皮粉红大氅给她披上,“小姐不爱多穿衣服,奴婢怎么说也不听,如今受凉了吧。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还要寒冷,小姐纵然身子没有不舒坦,也不能不添衣裳。若是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担心了。”
青竹道,“是呢,小姐自从落水醒来后,身子也不比以前了。还是要注意些。太太今儿还问起小姐,说得了空就过来看望小姐。”
“母亲就爱操心,这下少不得又要做几件披风褂子的。”
海棠把屋内的地龙加了些炭火,“还是先扶小姐到床上歇会儿吧,方才又只顾着弹琴,手脚都冻坏了。”
冉幽蝉今早起来还好好的,就中午吃过饭后身子就有些乏力,原以为是昨儿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哪知是受寒了。也没驳了她们几个的话,可知道这些个丫鬟啰嗦起来要人命。
青竹青莲手脚利落地把冉幽蝉扶到了软榻上躺着,盖了厚厚的一层绣着富贵花卉的锦被。青竹掖了掖被角,说道,“小姐若还是不舒服的话,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冉幽蝉觉得有些头晕,却还是摇头,“不用了,歇会儿就没事了。”
海棠走到床榻跟前,用方才才烤暖的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幸好没发烧,应该是着凉才会疲乏,小姐好生歇息,四小姐的事等病好了再做打算。”
自那日大太太说了之后,冉幽蝉这几日都是足不出户的。思虑了几日还是没有结果,帮与不帮都为难。四姐姐虽然对她不大好,相比八妹妹,却是好许多的了。况且也没有存过心要害她。
但是她也不想让南宫炎去趟这滩浑水。新皇登基之后,他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何必为了此事两边都得罪,左右都是为难。
她双眸眯了眯,“青莲,去把香点上,我鼻子塞得难受,闻着些香气或许会好些。”
青莲愣了一下,在她的催促下才动手在柜子底层找出一小盒香料,舀了一勺拌在清炉里,不一会儿,屋里就闻到淡淡的香味。
青竹见她如此难受,“小姐,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冉幽蝉叫住了她,“别劳师动众的,歇会儿就好了。若是还不舒服再去请也不迟。”
青竹心里焦急,可是小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违背。捧了那碗还有些温度的参茶给外头的小丫鬟去热一热再端过来。
冉幽蝉喝了参茶,身子有些乏,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