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霞院出来,迎面见到珍珠身边的一等丫环巧翠,后面跟着两个粗使婆子合力抬着一卷半旧的竹席子。三人有说有笑徐徐而来。
看见方进,巧翠激动的小跑来行礼,:“老爷万福!”
“嗯。”方进双手背后,忽略她刻意的眼波挑逗。略歪头看向那两个粗使婆子抬的东西。
“哦!”巧翠侧身让让,笑说:“这是我们三姨奶奶送来给彩绣大姐姐的。三姨奶奶想着大热天又没张席子铺床,彩绣大姐姐定难入睡。”
“送进去吧。”
不愿听她废话,方进抬腿便走。忽然觉得哪里不妥,又回头叮嘱:“你们只管在大门口将东西给她,别进去混说混放的。那里可不是你们随意进出的。”
“是。”
巧翠和两个婆子恭恭敬敬的应声。
方进满意的看了她们,转身继续走着。他想着此时彩绣应该穿了衣服,或许躲在耳房里沐浴净身。想到刚刚那蚀骨销魂的滋味,娇嫩丰盈的柔软,热情似火的容纳着他的征服……那一刻,便是要他作皇帝,他也不愿。
越想越有感觉,方进已来到玲珑阁的门外,想到住在这里的老女人,早已色衰爱弛。他更想怀抱那具温香软玉。
思及此,方进才要抬腿离开,便被一道声音叫住:“老爷来了怎不进来?我正和新姨奶奶商量今晚圆房的大事呢。老爷不进来听听?”
方进斜睇一眼旁边捂嘴偷笑的小丫环,故作镇静的背着手进到屋内。
“给老爷请安。”
珍珠蹲下身行大礼,一身绫罗绸缎、珠光玉籫,厚厚的脂粉匀面将原本清秀的脸蛋遮掩,顿时令他觉得俗不可耐。脑子里又窜出彩绣那张清丽脱俗的容颜。
兰姨娘见方进目不转睛的盯着珍珠,不免吃起醋来。走过来时故意撞在方进背上,顺势靠了过去。
措不及防,方进反应迅速,将压靠过来的柔软身体往旁边的丫环怀里一推,大声道:“走路也该看着些,万一摔着撞坏了脑子,真真是了不得的。”
兰姨娘轻咬红唇,幽怨的说:“老爷既知道是我,为何还推开?”堵气甩开扶着自己的小丫环。
“如今你也有了些年纪,又是当娘的人,怎能如小孩子那般。”方进似笑非笑,坐上主位。接过珍珠奉上的香茶。
“老爷果真要喜新厌旧了。”兰姨娘歪着身子选最近的椅子坐了,对站在方进身边的珍珠说:“你也该小心些,咱们老爷的心不知有多大,少不得要装下百人、千人、万人。”
伸手拉着珍珠在身边坐下,假意叹道:“唉!世人道:‘女人如海底针’。依我看,咱们老爷的心才是那海底的针,谁都摸不到。”
方进笑眯眯的睨着状作抱怨、实则撒娇的女人,又看着笑而不语的珍珠,想到云霞院里的彩绣,不免感叹:“我一生妻妾成群,万事足矣。”
“妻妾成群?”兰姨娘惊讶状,呆滞的眨眨眼,忽而又故作神秘的问:“老爷又看上谁啦?难不成要一起纳入府中?”
方进冷眼瞟了,品着茶闷闷的说:“你且先将这事办好了,其余的少打听。”
兰姨娘不满的努努嘴,看向珍珠,笑说:“今儿本是个好日子,可惜太仓促了些。我请人去选个大吉的日子,再好好的摆上几桌宴席,给老爷纳福,给你贺喜。”
“二姨奶奶如此宽谅我,哪敢让你再操劳呢。我真心过意不去,不如听老爷的吧。”珍珠假意推辞,想着方进如果说今夜圆房,兰姨娘也不敢违拗,更免得夜长梦多。
方进瞟了瞟她们,沉默片刻,说:“你们只管商量着,选个极好的日子便是。”说完便起身要走,路过兰姨娘和珍珠的中间站定,一手搭上她们一人的肩膀,说:“今儿有件更大的喜事和你们说,我才刚要了彩绣,以后她便住在云霞院,并且将掌家权给了她。日后你们缺什么,要什么便去找她。”
“老爷?你……说的是真的?”兰姨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眼睛仰头盯向一脸平静的方进。良久才轻声问:“老爷收了彩绣?”
方进顿时眉开眼笑,一脸得意的说:“是啊,果真是个美人儿。她又跟着雪儿身边学习了不少管家的法子,这家交给她,我放心。”
“那我呢?”兰姨娘急切的问,“老爷将家中的事交与我不放心?”
方进抬手抚摸她光滑的脸蛋,说:“你安心,这家只要有小福子一日,你是他的娘,便有一日的好。你只管安心的养育小福子,别的事便让她们去操持吧。”
“是啊。”珍珠见状,心里一阵欢喜。立即握住兰姨娘的手,说:“既然老爷下定了心,二姨奶奶也别再多想。好好的教导小少爷,今后为老爷分忧解劳,可是正理。”
“滚出去!”兰姨娘突然变了脸,指着珍珠厉声咒骂:“黑了心的小蹄子们,你们存心要看我没权没势,好一个个都骑到我的头上来作威作福。你们给我等着,日子还长着,看我饶了你们哪个?”
“住口!”
方进一声厉喝,惊醒了暴怒中的兰姨娘。
“老爷,我……我……”如大梦初醒,兰姨娘身子往后靠,重重硌在桌沿上。此时她已全然不在乎后背的痛,胆怯、惊惧的看着渐渐逼近的怒容,小声的辩解:“老、老爷,我没有……没有……说什么啊。”
方进冷笑,“不管你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劝你趁早打消。我年轻力壮,离死还早呢。想要爬到我的头上,你可要小心啦。”
“素、素兰不敢!”兰姨娘吓的“扑嗵”跪在地上,垂头盯着方进的鞋尘,怯懦的说:“自打跟着老爷进到府里,素兰一直没有忘记老爷的大恩大德,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虽然为老爷生下儿子,却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那便是了。”方进冷声冷语,毫无怜惜之情。看向珍珠,说:“你若存了黑心,也一并处置。”
珍珠也忙跪下来,柔声应道:“是。老爷安心,我与彩绣姐姐交好,她能得到老爷的青睐,我心中欢喜。恭喜老爷!”
“如此甚好。”
方进瞥了跪在脚边的兰姨娘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下作的小娼妇,竟敢勾引老爷,夺我的掌家权?”
见方进已离开,兰姨娘恨恨的骂,涂了蔻丹的指甲陷进掌心中,手背上青筋突起。
“二姨奶奶,我先回去了。”
珍珠起身,笑盈盈的带着自己的丫环往锦秀轩而去。
她与彩绣相处了半年,发现彩绣是个很好的人,故而也愿意真心相待。今日方进宣布纳彩绣为妾,又将掌家权给了她,显然最应该巴结的是彩绣,离失势的兰姨娘远一些才能自保。
锦秀轩离云霞院不近,中间又隔着玲珑阁和霜露楼。当珍珠命丫环们捧着贺礼,一路大摇大摆的往云霞院而去的时候,远远便看见兰姨娘在众丫环、老婆子们的簇拥下气势汹汹的往云霞院而去。
“这下有好戏瞧啦。”巧翠讪笑着提醒,手中捧了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些花钿籫子。
珍珠凝了凝神,回头对着一个小丫环说:“将二姨奶奶到云霞院的消息传到老爷跟前去。千万别露馅了,不然那老娼货定要寻咱们的麻烦。”
小丫环很是机灵,不需多言已跑出去。
珍珠带着巧翠等继续往云霞院而去,才到了大门口便听见院子里传出吵闹扭打的声音,兰姨娘尖声大骂:“下作的小娼妇,看我不撕烂你的脸皮!”
彩绣也不是好惹的,与她扭打起来。从后院的暖阁,一直追打到前院。
“哎呀,可不得了啦。快快快,快去拉开她。”
珍珠大叫一声,指挥着两旁看热闹的丫环们、老婆子们。见她们一个个只管看热闹,全然不听她的命令。气的她立即大骂道:“你们还站着作甚。老爷才刚收了彩绣大姑娘做四房妾室,那可是心尖上的人物。若有闪失,老爷发怒起来,少则打板逐出家去,或许要了你们的狗命也是有的。还不快去拉开她们,站着作甚?”
一语罢,只见那些围观的女人一窝蜂的扑过去,有大声劝阻的;有大声咒骂的;有装腔作势要告状的;有混水摸鱼当和事老的……场面壮观,人声鼎沸。
“全都住手!”
厉声喝令之下,扭打在一团的人群终于消停了,一个个灰头土脸、蓬头垢发不成样子。
“老爷。”珍珠回头,方进站在大门口,几步便走到她的身边,炯炯双目发出狠戾的光,冷声道:“滚!”
众丫环、众婆子吓的屁滚尿流,全都冲出大门外,险些挤坏了大门。
兰姨娘起身站定,抹了下脸上的土,斜睇旁边也站起来的彩绣。两人脸面有数道细小的血痕,兰姨娘的下巴更是被抓得破了一块皮肉。
方进走到兰姨娘身边,抬起手便“啪——”的打在她青紫交错的脸上。
“老爷!”兰姨娘捂着脸,泪眼婆娑的望向怒不可遏的他。
方进握紧拳头,目空一切,冷声道:“来人。二姨奶奶病了,带她回玲珑阁休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踏出半步。”
“是。”
大门外,三四个小厮进来,准备架着兰姨娘走。
“不准碰我!”兰姨娘失望的怒吼,看了一眼方进,堵气的说:“我有脚。”
一场好戏落幕,兰姨娘被禁足玲珑阁的消息片刻后传遍府里的每一个角落,连作坊的里的岳玉君也得知彩绣被方进纳为小妾的消息,不禁忧心忡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