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刚刚走出房间的一刻,竟然有人突然喊道:“就是他!”
这声音把我和大周都吓了一跳,没想到马院长的弟弟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挤过我们二人,从楼道的另一边快速跑了出去。
我俩瞬间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对面来的两个人不可能是警察。我俩下意识地跟在马院长弟弟的身后也跟着跑了出去,一场追逐开始了。但是后面的人脚程明显比我俩要快。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做回英雄了。我冲大周喊道:“你去追他,我挡住他们!”
大周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停下追赶的脚步。
我突然转过身,朝着两个凶徒冲了过来。我一把抱住其中一个,然后重重地向旁边的一面院墙撞了过去。但是,很遗憾,似乎另一个凶徒并没拿我当回事,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看都没看就继续向大周他们的方向追去了。
我抱住的凶徒重重地被我撞在了墙上,令他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我这才看清了他的体型,还好是个跟我身形差不多的人,不是那种非常高大的厉害角色。
可是即便是这样,我好像在力量上还是跟他存在着差距,我们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我就落了个下风,腹部被他狠狠地击打了两拳,肚子立时翻江倒海,疼痛难受,当然我的两记重拳也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想必他也不会好受多少。
还好,我老爹在天津时学过天津式摔跤,号称“大绊七十二,小绊数不清”。他当年常常挂在嘴边说摔跤其实就是如何去操控人体的重心而达到让对方倒地的目的,他还亲自教过我不少招数。当我再次站起来,用老爹传授的摔跤技术与凶徒搏斗的时候,他就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很快被我两个“大别子”撂倒在地。
我正要高兴的时候,没想到他的手中竟然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坏了!这小子要玩命!我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威胁。
霎时间,凶徒一刀已经刺了过来,我一闪身躲过了。由于他手上有刀子,我已经不敢再近身与他搏斗。摔跤这门格斗技术跟散打不同,这是一门近身的格斗技术,如果不能靠近对方,根本无法达到摔倒对方的效果。
人体重心!我又一次想起了我老爹对摔跤的简易诠释,看到凶徒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在向我逼近,也只好拼一把了。只见凶徒一刀猛刺过来,我一低头抽手闪过了他的攻击,然后右腿一弯便勾住了他的左腿,而两只手同时把他的右腿往上一抬,这是我父亲的绝招叫“跪腿格合勒”,据说是从蒙古摔跤里演化过来的,这一招把格斗中对人体重心的理解演化得淋漓尽致,凶徒瞬间被我掀翻在地,这次我可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上去便踩在了他的右腕上,当时他的匕首便撒了手,而我的右腿膝盖狠狠地压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飞起一肘猛击他的面部,几肘下去,对方便放弃了抵抗。
很庆幸我老爹的这些招数还算是实用,否则我这条小命真的就交代了。眼前的凶徒像是被我打昏过去了,但是我的脚丝毫不敢离开他的胸膛,生怕他会对我实施反击,所以我不敢再向大周的方向追去,心想他们有两个人难道还制服不了那一个吗?随后我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方听说是分尸案的嫌疑人,只用了三分钟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指着大周他们追去的方向说道,他们朝着那个方向去了,赶快去追,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当警方找到大周他们的时候,他们三人在一个死胡同里。大周和那个人扭压在一起,双双昏了过去,在两个人的旁边放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很明显他们也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而马院长的弟弟就蹲在一旁似乎没有参与任何的争斗。
当大周醒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在他身下原来正是我们找了很久的恶魔医生,真的没有想到他会亲自现身。
恶魔医生就这样落网了?很多读者读到这里都会觉得这个故事太不精彩了!应该加上大周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情节,才会更有意思。
但是,我再重申一遍,本书是一本实录,我没有任何必要去为情节的好看,而故意编造出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教授在大瀑布上格斗的那种场景来,况且大周也不是那种法医会武术,谁也挡不住的传奇英雄。他和那个恶魔医生从生理上来讲都是普通人,而且还是在运动机能方面都有所欠缺的那种。
客观地说,我并没有看到两个人搏斗的全过程,但是我看到了两个人身上的伤,还有两个人互相掐着对方脖子昏过去的样子,可以想象当时搏斗场面的激烈。
恶魔医生面对审讯一言不发,而我擒获的那个凶徒也是如此,无论警方用什么样的方法,两个人直到被判处死刑前也终究没有吐露出和案件相关的一个字来,他们的顽固让人震撼。
不过,虽然警方没有得到嫌疑人的口供,却从马院长弟弟口中得到了最基本的事实。
原来事件的整个过程与大周和我的推理还是有一些出入的。
首先,马院长的弟弟一直是在遵从马院长的指示,常年来把一些医院内截肢或者是手术后切下的人体器官通过非正常的方式处理掉,据马院长的弟弟交代,每次哥哥都会给他一把医院附近的那家高级酒店的房间钥匙,让他把那些器官或残肢放到其中一个房间的冰箱里,然后把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里就离开,接货的人他也没有见过,但是接货的方式很简单了,就是进入房间提货后,再退房。
而在案发前,需求者突然提出了要两对晶状体作为下一宗交割的物品,但是在近期医院的手术中,并没有切除后要处理的晶状体。据马院长弟弟交代,他不知道哥哥通过什么渠道联系了那两个人,很明显他们能够提供两对晶状体。
而当马院长的弟弟去取货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那两个人的暴行,是那个拿刀袭击我的凶徒负责将两个女大学生诱骗到了一个码头边废旧的仓库内,然后由恶魔医生负责将两个女孩麻醉,并把她们全身的血放干,再进行晶状体摘除手术。他目睹了整个行凶的过程,并用手机拍了照片,但他为了得到那两对晶状体,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而接了货。
回到医院,弟弟将整个经过告诉了马院长,马院长也很震惊,两个人连夜赶到了现场,发现那两具尸身还没有被处理,他们便用自己的车把尸体运到了医院的太平间,好在太平间是马院长的弟弟看管的,所以并没有被人怀疑。
随后,他的弟弟便交代了可怕的事实,马院长要他将这两具女尸的头颅割下来,连夜扔在内河中,然后再把这几天做手术切除的一些尸体残肢也沿着内河沿线布放,但是要把所有可以证明残肢身份、甚至是性别的部位全部切割掉!弟弟按照哥哥的指示,忠实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即便是这样,马院长似乎还是不满意,又让弟弟把一只手掌切除了五指后,放到了医院附近的一个垃圾箱里。
而这些事情,马院长的弟弟只是个忠实的执行者,他并不知道哥哥的用意。
所有人都会有疑问,马院长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这样做不是将他们违规处理人体器官的事情也都抖出去了吗?但是,我们却没有机会得知马院长的用意了。因为当警方赶到马院长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服用氰化钾自尽了,在他的办公室里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所以有很多细节我至今还没弄明白,比如他是如何联系到的恶魔医生?无数还未解开的谜团就这样被他带进了棺材里。
恶魔医生和他的帮凶还没有来得及离开我市就被困在市里,而他们以为是马院长的弟弟掌握了他们犯罪的证据并告发了他们。随后马院长的弟弟就受到了他们的威胁,从而躲了起来,直到大周他们赶到。
听完事件的整个经过,我这才明白,原来被发现的那些残肢皆是出自正常的肢体切割手术,而马院长又把所有可以证明器官归属的特征全部去掉了,所以我们才会认为被害人有七个。事实上被害人只有两个,而那两具无头尸也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找到了。
大周的面颊因为跟恶魔医生的搏斗而受了伤,两道深深的划痕留下了两道伤疤,他在伤痊愈后,曾经要求跟那个恶魔医生进行短暂的会话。
但大周的出现,也未能让他改变想法而最终招供。
大周最后只问了他一句话,“对于案件的经过我已经不想问你什么了?即便你保持沉默,也有大量的证据可以证明你有罪,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个技术性问题,是一个医生在向另一个医生请教。”
恶魔医生笑着看了看大周,“这个我可以回答你。”
“为什么要放干死者身上的血液?”
“那些女人,我指生活不检点的女人身上极容易携带艾滋病毒,在那样的手术前不可能会有时间对他们进行艾滋病毒的检验。放干他们的血液,可以大大降低手术的风险性,明白吗?当然我知道艾滋病是体液传染,这样抽血的方式也许并不保险,但是这就像是战争前要杀人祭旗一样,像是一种迷信,我总以为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心理安慰。”
“那为什么你们会找这些女孩下手呢?”
“这个问题不属于技术问题了!恕我不能回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们是有机会逃脱的,但是我没有,就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段你在电视上的讲话,我是想看看你是用什么方式抓到我的!真的没想到,你的方式那么简单粗暴,这真的是宿命啊!”此时,恶魔医生的脸上露出了马院长当时那种神经兮兮的神情来。
在案件审理六个月后,两名嫌疑人被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马院长的弟弟也因为非法处理人体器官,而被依法判刑,事件终于归于了平静。
但是警方的调查仍旧存在着遗漏,比如那个跟马院长弟弟接货的人是谁?在以往的饭店录像中可以确定那是个女人,她每次出现在镜头前,总是匆匆走过,而且带着大帽子和墨镜,难以分辨面貌,而我知道那个人十有八九是大周的母亲。因为宾馆的姓名簿上留下的是假名,但确是大周母亲的笔迹。而那个女人却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
另外一个疑点,我认为是恶魔医生和那个凶徒为什么只是追杀马院长的弟弟,而没有对马院长下手。据马院长弟弟交代,这笔生意不是马院长联系的吗?真的想不明白!
警方对于这起案件,很快地结了案,对还没有解开的疑点,并没有继续追查。
而在这段时间,我的好运似乎也来了,我被一家汽车制造公司录用,当起了一个小职员,过起了上班族的生活。
朝九晚五,生活有了规律,虽然工资不高,却有了稳定的收入,这让我爸妈终于对我这个浪子放下了心。我白天上班,晚上继续写作,这段时间,我和大周见面和交流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而我知道大周在医学院获得了讲师的资格,并且专门负责一门选修课,这门选修课叫《人类的本性》。
2009年4月11日,这天是周六,大周突然打来电话,让我到医学院去一趟,说有事跟我说。大周约我在研究室以外的地方见面真的很少见,但是想到我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我便很快开车到了医学院的教学楼前。
真的没有想到,在信奉着“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的大学生中,还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听一堂选修课,不过进到教室后,我便知道了原因——大部分都是学院里的女生。
大周一如既往地穿着代表法医身份的白色大褂,他看到我到来后,冲我点了点头,我找到了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大周并没有使用现在大学讲师中惯用的幻灯片,而是一个人站在讲台中央侃侃而谈。
“在人类出现之前,动物们其实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任何一种物种都不会独立存活,更不会有哪一家做大,动物、植物和微生物间进行着最纯粹的互通有无。但是,人类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平衡,人类不像其他动物,只取其所需,他们不喜欢公平,而喜欢欺压他人获得暴利。而后的历史就不必说了,为了各种利益,人类互相争斗,对自然界的利用和开发也就越来越狠。”
“周老师,您是说人类其实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是吗?”一个坐在前排的长发女生突然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