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的时候,正见到花煜容从屋里走出来,黑发白衣,飘飘逸逸的,此刻,他将衣袖微微上拢,曝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有隐隐的光泽流动。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质,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一时之间,夏乐乐不由得瞧得发呆了。
“干嘛,赶快擦擦你的口水吧,夏乐乐,本太子刚才已在未央宫那边吐一回了,你就别再让我恶心了,行不?”
“呃……”听言,真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夏乐乐,发现自己被骗了后,恼羞成怒追上去,“喂,小花花,我可是好心来关心你的,你怎么敌我不分啊?”
“关心我?”花煜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笑道:“你要真关心我,那就帮我想个办法出来,怎样能让那个靖宁公主滚回她的大宁,又能不影响两国关系。”
“呵,小花花,”夏乐乐没好气瞪他一眼,“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你最好交给那个虾米破公主来办,除此,想都别想!”
“切,早预料到你会这样说了。”花煜容本就是随口说说的,这时也不会去失望什么。只是眉间的愁容却是越发深了。
“喂,小花花,”夏乐乐真是没半点安静,这时不顾有伤的手,去抓住前面疾走的花煜容,好奇相问:“听说有客人来,是谁啊,我认识吗?”
顾忌到她的伤,花煜容放慢了动作,将她的手拿开,说:“你不认识的,不过你一定感兴趣,是屈华道长,他是奉父皇闭关前所托,来给我看面相的,看与靖宁公主适不适合,其实只是走走过场罢了,看完还会去未央宫给那个讨厌的公主看呢。”
“屈华道长?”夏乐乐果然来劲了,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澄亮有如天上星辰,“小花花,待会儿看完你,也让他给我瞧瞧,行不行?”
“随便你……”
至了正殿,客人早已等了一会儿了。待双方见礼后,夏乐乐抬起头,急切地看向传说中名声地位比尹天雪还高上一倍的屈华道长。
“你……”灰白的胡须,灰白的道袍,夏乐乐愣住了:怎么是他?一个在皇宫里随地大小便的老家伙,他就是屈华道长?
显然,屈华道长乍见到夏乐乐的一霎,也认出她了。
同样的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微微向她靠近一步,化尴尬为微笑,说:“这位姑娘好生的容貌与面相,将来定会福气无边啊。”
“呃?呵呵……”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人家都这样了,夏乐乐哪好意思当场拆穿人家啊,这时傻傻笑了两声,摸着后脑勺表示羞赧:“那个,托道长鸿福,托道长鸿福,呵呵。”
其后,花煜容和屈华道长说了些什么,夏乐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这会儿满脑子、满心里都在思量着小花花先前的问题。
既然屈华道长是整个北域最德高望重的得道高人,那么,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一惯作法,嘿嘿……她有办法了……
抬头……
“咦,小花花,人呢,屈华道长人呢?”咋只是脑子神个游的功夫,大殿里就空了呢。小花花也离了座位,这时正从外面踏进殿里。
“你啊!”花煜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走近了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斥道:“真是给我丢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太子府里多了一个白痴咧,我和道长在说话,你尽在那里发呆,还傻笑咧,口水擦擦吧……”
“小花花,”听言,再次用手在嘴上擦了擦,发现又被骗也不在乎,夏乐乐可不想听他罗哩巴嗦的,打断了他,神必兮兮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真不想娶那个靖宁公主?”
“这不废话嘛……”
花煜容眼睛余光扫了一下殿里,发现没人偷听后,面露厌意,“你也见到了,就她那样儿的,娶了她我今后还有好日子过吗?再说了,大宁国送她来联姻,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拐弯抹脚想要钱,我恨不能一脚将她踢回大宁国,娶她?做她的春秋大梦吧。”
花煜容说完,脸上的厌意更浓。
“那好,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想办法去!”撇下花煜容,夏乐乐边说边急急往殿外跑。
嘿嘿,靖宁公主,对不住了,我是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不还有‘有仇不报非君子嘛’,算你倒霉了,谁叫你先前得罪我!
于是,一刻钟后,御花园某处偏僻荒无人烟的亭子里,屈华道长睁圆了老眼,发白的胡须一抖一抖的,模样甚是可爱。
“道长,我知道我这要求很过分,可是没办法了,小花花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实在不忍心天天看他为那个大宁国的公主愁眉苦脸的,这个婚他结不得,否则,他这辈子就别想开心了,东菱国也要时时看大宁国的脸色行事,嗯……道长,您就行行好,为太子,为东菱国千千万万的百姓,撒个小小的谎,小小的。”
“这还算小小的?”屈华道长哭笑不得,究竟这女娃知不知道何为名声?何为道德?“你这娃儿,你竟然要我牺牲我一世造就的诚信,撒谎拆散一对姻亲?不行,老道,绝不答应!”
“你答不答应?”夏乐乐小脸儿一偏,准备耍赖来硬的了。
“不!”人家屈华道长虽然是吃素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这是原则,可大可小啊。
“你真不答应?”某人行威逼利诱之能事,节操碎了一地。
“绝不!”可惜,屈华道长宁死不屈,铁了心半点不动摇他维护原则、绝不撒谎的决心。
“那好吧……”夏乐乐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了,整了整胸前的衣裳,不急不缓地说:“回头我就对宫里的每一个人说,他们最最敬爱的屈华道长,不仅在御花园随地大小便被我抓到,他还企图杀人灭口。”
“这……”屈华道长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就说嘛,这女娃儿敢提这样的要求,一定是抓了他的把柄在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
“小娃儿,东西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老道上次也是不得已才……但何来杀人灭口一事?你这谎扯得太没边际了,没人会信你的。”
“信不信无所谓啊,”夏乐乐笑颜如花,挺起上半身,凑近了他些,继续道:“只要大家知道这么一回事就行了,您可是整个北域国家的神呢,大家就算不信,传传谣也是可以的,只要你不介意人们茶前饭后拿你当聊资八卦说笑就成。”
形象、名声啊,像屈华道长这种得道高人,习惯了人们形容他时用的‘高风亮节、道德高尚’,他将它看得比命还重要。
夏乐乐就是要赌他这一点。但是,她也知道道长是绝对不会轻易就答应的。
所以,她才软硬兼施,没容他有所应对便又装起可怜乖巧来了,“道长,求求您了,我知道我真是太无耻,太放肆了,可是除了您,没人能帮小花花了。您是知道的,小花花九岁便没了娘,他父皇又忙着打理天下,他一个人守在太傅府里,雪姨对他又严厉,他好孤独好可怜的,如今还要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娶他不想娶的女人为妻,他会一辈子不快乐的,道长,您慈悲为怀,就帮帮他吧。”
说到这里,眼泪吧嗒吧嗒的,瞧了真让人不忍。
可是屈华道长也不能就此答应啊,还是铁了心拒绝,“小娃儿,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况且他是太子,这是他应该背负的责任,怎能就……”
“怎么就是他的责任了?”夏乐乐气愤地打断,“他是太子也不是他能选择的,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就不能拥有属于他的快乐了?原来道长也跟天下凡夫俗子一样,用世俗的眼光看人,只顾自己的利益,丝毫看不见他人的无奈。”
“这……”
“道长……”巴啦巴啦的,夏乐乐缠着屈华道长不放,就这样直直说了一个上午。期间,花煜容有意躲在一边,除了替亭子里的俩人把风外,也偷听里头的对话。
脖子里凉凉的,似乎,有东西正不断掉在上面。花煜容用手一抹,一手心的湿意,原来不知何时,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夏乐乐,那个可恶的丫头,平时不是对他凶,就是对他拳打脚踢。却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能为了他,这样低声下气地去哀求别人。
为了他,甚至不惜威胁天下闻名的屈华道长,亏她做得出。
最后,到底是屈华道长败下阵来,重重地叹息一声,如焉了的茄子,“小娃儿,那你倒说说,这谎,老道该如何撒啊?”
其实,大宁国的野心,屈华道长比谁都明白。因为,他上个月才从大宁转道的东菱国。
在大宁国皇宫,他见到了长公主。
长公主哪是生病了,她根本是自杀。
刀子割得很深,她哭着跟他说:“道长,我活不下去了,皇兄要我远嫁东菱国,可是我和萧将军早有婚约,只待他凯旋归来我便嫁他为妻,我在热切地盼望着萧郎来将我带离这个困住我自由的囚笼,现在皇兄为了筹集资金攻打江宁国,竟要我违背婚约,不,就是死,我也不能负了萧郎……”
瞧这情形,长公主外嫁东菱,怕是没什么可能了,她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逼她,唯有一死。
死,太容易了。
活着,却是不易。
一旦靖宁公主联姻成功,大宁国皇帝势必向东菱国开口借钱,恐怕光是骋金,就是一笔巨额款项了。但以花圣白的作风,双手将钱奉上,定也是不可能的。
介时,大宁国、江宁国、东菱国,这三个国家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与矛盾,可就不好说了。总之,天下大乱是极可能的,百姓又要过上担惊受怕、民不聊生的日子了。
眼下,面前这女娃儿说的,倒也不失为一个不用武力,就能化解危机的方法。她说的对,他真不应该像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将名利、地位看得那么重。
反倒,他该学学她,有时候就得学会随机应变,明明就有张张嘴就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干嘛费尽苦心,甚至倾尽所有去拼、去斗?
谎言,也分有意跟善意的。前提是,她的办法可行的话。
见他终于松口,夏乐乐狂喜,压制住激动的心情,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长,您这样……”
夕阳西下,在宫里各机要部门忙活的大臣们成群结队,赶着离宫回家。
王瑾与一帮门生话别后,转身见到一抹灰白的人影打不远处走过。他微一思索,即快步靠了过去,近了嘴里还笑呵呵地打着招呼:“道长,请留步!”
“原来是丞相大人,”屈华道长停住,转身待王瑾近前了,才对他额首笑道:“听说皇上亲自赐婚,令千金与太子殿下结姻缘,老道这还未恭喜大人转眼间便成皇亲国戚呢。”
“哈哈,惭愧惭愧,小女才疏学浅,一切皆是皇上隆恩。”虽是谦虚客套之话,但王丞相的言行间还是止不住的得意之色。
“丞相大人这是要出宫回府了么,那老道便不好打扰了,告辞。”屈华道长不动声色,说完便迈脚做出要匆匆离开的模样。
“呃,道长……”王瑾立马拦了他,眼睛四下里望了望,尔后将屈华道长悄悄拉至一边,低声相问:“道长可是从未央宫来?”
这不废话嘛,宫里是人都知道,依例,屈华道长今天要亲自向靖宁公主问卦,看看她与当今太子殿下的姻缘是否妥当。
屈华道长心明如镜,也不拆穿他,只笑着称‘正是’。说罢,便作势要走。
“呃,道长道长,”王瑾心急,竟然伸出手扯了他的道袍,左右观望了一眼干脆将人拉至一旁,低声打听道:“道长,那……靖宁公主命相如何,与……太子殿下八字可相符?”
“这……”屈华道长做出为难的神色,实则谁都知道,所谓的观面相合八字,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就算真的不合适,也不得说出来。
政治婚姻嘛,哪来那么多的规矩?能为俩国争取利益就行了。王瑾也懂,所以他才特意拉住屈华道长,问问真实的情况。
对于这位得道高人,他历来深信不疑。
前朝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司空凌风是太子,坐上龙椅天经地义,可他偏偏却说:司空凌风只能是太子,龙椅,与他无缘。
这可不,司空凌风最后做出了那样让祖宗蒙羞之事,将龙椅白白拱手让人。果真就验证了屈华道长先前说的。
而且,这位高人也曾在见了当时还只是一位小小统领将军的花圣白,就面露惊讶之色,虽然当时没有说出来,但王瑾深信:道长之所以惊讶,是因为看出了花圣白是帝王之相,将来是要做皇帝的。
这一次,估且不论那位大宁公主与太子的八字是否相符,王瑾只是想知道真实的情况,就算他八卦好了,他就是想一探玄机。
最后,屈华道长似被没办法了,只好‘左右为难’地透露了‘一点点’,他悄声说:“丞相大人啊,既是如此,那老道便大胆一回,说到这位大宁公主的八字哪,先前老道还真没瞧出来,她竟是大福之相,母仪天下。”
“道长,”王瑾表示哭笑不得,“您就别蒙我了,她既将嫁的人是当今太子殿下,那将来自是会母仪天下,您这说了不等于白说嘛。”
“哎,话可不那么说,既将,即表示还未嫁,怎知就是当今殿下了?好了,这么跟你说吧,这位公主的命相,那是谁娶了谁就能傲视群雄,成为这北域的话事人。命贵啊……”
宫道之上,秋风卷起落叶,青青黄黄的,铺了一地。宫道的尽头,一道灰白的身影转了个身,已然消失在人前。
宫道的这头,王瑾手抚上修剪整齐的短须,似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直到他的贴身下人赶来,提醒他天色不早,宫禁时辰要到了,他才反应过来。
“阿添,”王瑾叫自己的下人后,声音有所降低,“你不用陪我回去了,你去一趟端阳门,让大公子赶紧回家,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下人阿添应了,便转身匆匆走了。
另一边的某座拱桥后,花煜容皱着好看的眉眼,脑子里桨糊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终忍不住了,只好转向身旁的始作俑者……“喂,夏乐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这样搞法到底是帮本太子呢,还是帮靖宁那个破公主?”
“呵呵,”夏乐乐不理他眼里的威胁,只顾呵呵傻笑,末了又神秘道:“小花花,你先说说,大宁国最忌讳咱东菱国什么?”
“当然是国力啊,他们怕东菱国有朝一日会超过他们去嘛。”这还要他说,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花煜容嗤之以鼻。
“这不就结了,”夏乐乐撇他一眼,开始解释她这样做的原因,“如果让大宁国的皇帝知道,他的女儿有这种大福大贵的命相,娶了她的人还能做整个北域地区的老大,你说他还会愿意将女儿嫁给别人,特别是你吗?”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一番话,顿让花煜容茅塞顿开,惊喜顷刻溢满眼底,“如此一来,咱们就不用烦任何事了,所有的烦恼就留给大宁国皇帝,让他去烦恼如何能收回联姻的决定,又能不影响两国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花煜容对夏乐乐不禁要刮目相看了,只是如今的问题是……“夏乐乐,你为何选择王瑾啊,如果他知道了又不传出来,那我们岂不前功尽弃?”
靠,夏乐乐真是无语了。
一双大眼睛盯着他转啊转啊,直转了数十下,才恨铁不成钢地说:“小花花,你这脑子咋比我的小灰灰还笨还转不过弯哪,他不传出来,我们替他传不就行了,选择他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他传更好,不传我们帮他啊,咱只是找个替罪羊……”
寂静的夜里,丞相府却是灯火通明。
丞相府的小姐王芷清本来人在护国寺祈福,这会儿硬生生被人用轿子抬了回来。三个时辰的路途,硬生生缩成了两个时辰,不仅累坏了一众轿夫,一路的颠簸也让王芷清吃足了苦头。
“爹,这么急着让女儿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王芷清脸色惨白,额头上的汗水还未干,整个人依旧没有缓过劲来。
“清儿,”王瑾走到她身边,没头没脑地告诉她:“爹想过了,你不能嫁给太子,明日,爹就向皇上递折子谢绝这门亲事,然后为你重新寻一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你说什么?”王芷清惊呆了,睁着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久久无法平静下来,“爹,你在说什么呀,你明知道女儿一直喜欢太子,能嫁给他……”
“我说你不能嫁,你就不能嫁!”王芷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爹喝断,然后毫无商量地余地被下人进来请了她出去。
怎么会这样?
王芷清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爹爹的话仿如晴天霹雳,震碎了她期待已久的心,也震碎了她多时的梦。
她自然不会甘心,更不会听任父亲这样摆布。
进了自己房,眼见着下人离去后,她马上出来悄悄溜回了父亲的书房门口。只是,刚到过道,就见管家添叔急急而来。
她一惊,赶忙隐到一旁,待添叔直直进了父亲的书房,她才尾随其后,躲在书房外面听里面的声音。
她心里猜想的是:爹爹这会儿找添叔来,一定是商量如何向皇上递折子,还有拒婚后要找哪家的公子来与丞相府结姻亲。
想到这里,她便恨恨地在心里道:哼,说吧说吧,最好让我知道是哪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丞相府娶亲,看我不让嫂嫂扒了他的皮!
王芷清的大嫂易风柔是前朝郡主,不仅高贵美丽,还拥有一身高强的武艺,最重要的是,大哥爱她,为了实现一心一意的承诺,这么多年来不管父亲如何相逼,他坚决不纳妾室。
王瑾的夫人过逝得早。
因此,易风柔便格外的疼惜这个小姑子。王芷清也喜欢这个嫂嫂,有什么委曲什么开心的事儿,必第一个找她说。
“阿添,大公子呢,为何没跟你一起回来?”书房里传出父亲微怒的声音,王芷清赶紧收起心神,摒息听里面的动静。
阿添小心翼翼地回答:“大人,公子说他有公务在身,未到交班的时间不能擅离职守,不管老奴如何说,公子就是不听,这……”
“好了好了,”自己儿子那一板一眼的倔性子,王瑾岂能不明白?这时候也不好怪管家办事不力了。接下来人好似极不耐烦。
只是,接下来的话却让王芷清全身一震,只觉心凉如水。
爹爹,不仅要拆散她与太子的婚姻,他竟还要拆散大哥与嫂嫂。原因竟是屈华道长一番毫无根据的混帐话……
太过分了,以前,为让大哥纳妾,爹爹就没少动嘴皮子;如今倒好了,不纳妾了,换直接让大哥休了嫂嫂。
王芷清气得一张小脸青白交加,恨不能冲进去甩她爹一个巴掌,好打醒他那颗糊涂的心。但转念一想,她又忍住了。
她不能那么做,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找嫂嫂,将爹爹的话告诉她知道。
于是乎,刻钟后,东暖阁里的郡主……易风柔发怒了。
“荒唐,我司空一族,虽然国灭,但余威还在,就连当今皇上亦要给本宫三分薄面,你爹竟敢如此欺本宫,清儿,你爹还说了什么?”
王芷清如实回答:“嫂嫂,爹爹说了,靖宁公主大贵之命,娶了她就能做整个北域方的大皇帝,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大哥娶了她,这样一来,儿子是皇帝,爹爹自然也是皇帝……”
“痴心妄想!”易风柔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这对主仆在一起,专不干好勾当!”
王芷清也顾不得嫂嫂嘴里的‘主仆’其中的‘主’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如今担心着另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嫂嫂,您快点想个法子吧,爹爹不仅逼大哥休您,他如今更是在造反啊,我们王家……”
王家,反了司空一族的晋夏国,已成为不忠不义,如今又要反东菱国,而东菱国如今的帝王,勤政廉明,有勇有谋。
最主要的是,他得民心!
王家真要造这个天下的反,能成功了吗?稍有差池,王家上下几百口人,那可都得死无全尸啊。王芷清没说完的话,易风柔心里跟明镜似的。
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易风柔权衡利弊过后,毅然开口,她知道正确的路应该怎样走。“清儿,你还想嫁给太子吗?”
王芷清点头如蒜。
“那好,你就听我的,你爹不是想瞒着天下人将靖宁公主娶回王家嘛,那我们就将靖宁公主大贵之命的秘密散布出去,不仅如此,我们还应该添点油加把醋,搅乱了这一池浑水,我看你爹拿什么胆量逼你大哥娶靖宁公主。”
谣言,如突然涌起的狂峰巨浪,迅猛得扑向了东菱国每一个大小角落,皇宫里更是肆虐无边。一帮后宫的主子们,外加一群宫女太监,平时本就没啥事可忙。
这下好了,这不知打哪冒出来的猛料,给她们的生活增加了极致的乐趣。她们乐得充当散播者的帮手,故事被她们越扯越离奇,越扯越没了边。
王瑾气坏了。
本来,他有极大的把握。这几年来,他一直与大宁国的柴王暗中来往。这次联姻,大宁国是为了财,他也很清楚。
所以,只要给钱,靖宁公主嫁谁,柴王自有办法说服大宁国皇帝答应。却没成想……
他实在想不通这事还有谁知道。按理说,屈华道长告诉了他后,曾再三告诫他勿要对外说出一个字,他也确实没出去,除了自己的管家。
可阿添的为人,他是信得过的。总不至于是屈华道长本人吧,这太不可能了。
深秋的御花园,百花不再开放,落叶枯黄不断从树上往下掉。后妃们也鲜少踏足了,多多少少显出一抹惆怅来,丝丝浅浅的,在寂寞中沦落。
本是凄凉的季节,凄凉的景致,靖宁公主却丝毫不受影响。她的心情好着呢,谣言肆虐的这几天,人人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想出一切办法来巴结着她。
就连那位平时对她不屑一顾的太子殿下,亦突然对她转了态度。虽未有讨好之意,但言语间可是客气多了。
每每看着他明明心里憋屈,面上却要扯出笑容来跟她说话的模样,靖宁公主就觉得心下爽快。你就这样忍着吧,谁叫咱命好呢。
靖宁公主越想,心情越舒坦。
这不,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了。“咦,东儿,那边是不是太子?”
她身边的侍女一听,赶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犹豫了一下答她:“回主子,确实是太子殿下,不过……还有……那位夏姑娘。”
“哼!”本来春风满面的脸顷刻间乌云盖顶,靖宁公主咬牙命令身边的侍女,道:“东儿,你去,让太子和那个贱婢过来说话!”
“……”东儿本来想说什么的,但瞧瞧自家主子那脸色,还是忍了,听命去传话了。
没一会儿,花煜容便十分不爽地过来了,身后跟着悠然自得的夏乐乐。
她竟还那么目中无人!靖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刚想发难,花煜容已抢先她一步开了口:“靖宁公主,有什么话就快说,本太子还得去见父皇呢。”
“你……”靖宁公主火大,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敢当着夏乐乐的面给她难堪,这口气教她如何咽下?想与他争辩,眼睛余光却瞄到夏乐乐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一愣,生生咽下到嘴的气话,随即计上心来。
嘴角一抿,扯出一抹甜甜的笑容,声音破天荒地温柔起来了:“既然殿下皇务在身,那本公主不便打扰,殿下请去忙吧,留夏姑娘陪本公主就行。”
“你想干嘛?”听言,花煜容警惕心大作,眯着眼睛看她,“靖宁,我警告你,别找乐乐麻烦,否则我会让你很麻烦!”
乐乐,乐乐,叫得还挺亲密!
靖宁公主气得嘴都歪了,偏偏还不是发作的时候,尽量压住火气,她继续笑道:“殿下误会了,本公主怎会为难夏姑娘呢,正好相反,本公主是想请夏姑娘到未央宫来陪我,你也知道的,我初来乍到,宫里都不熟悉,如果有夏姑娘在身边陪伴,定……”
“你想都别想!”花煜容不等她说完即喝止,他哪里不知道靖宁公主打的什么主意。陪伴?说白了不就是让夏乐乐去她的未央宫做宫女。
他花煜容都没让她做宫女,靖宁凭什么?花煜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只是,一个疑问在心头飘过:我干嘛这么维护夏乐乐,我不是挺讨厌她的嘛?何以如今……
肯定是夏乐乐愿意为他解决靖宁这个麻烦,他心存感激。对,一定是心存感激。花煜容努力地试图拿这个借口说服自己。
眼见着这俩又要吵起来,夏乐乐在心头呜咽一声,为了她的‘大计划’,只能站出来做和事佬……“那个,没事没事,小花花,公主金枝玉叶,大福大贵,说不定待在她身边也能沾点福气呢,我很乐意做她的陪侍,呵呵,呵呵……”
嘴上这么说,心里叫苦连天:杯具啊,夏乐乐,你咋这么杯具捏,本来想让人家滚蛋,这下好了,先将自己赔进去了……
扯一把还要据理力争的花煜容,夏乐乐狠狠瞪他一眼,暗中叫他忍耐!
于是,花煜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夏乐乐被靖宁公主大摇大摆地带去了未央宫,开始了她蛋疼苦逼、鸡飞狗肉的宫女生涯……
这不,第一个上门‘痛’打落水狗的是那个叫瑞尚宫的货。
她来的时候,靖宁公主正在午睡,夏乐乐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位破公主有个变态规矩:谁扰她午睡,她要谁的命!
估计找麻烦的人正是摸准了这点来的吧。
夏乐乐心知肚明,看未央宫的奴才将瑞尚宫迎了进来,说明了公主在午睡后,就想去给她倒杯茶。哪知,瑞尚宫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笑道:“梅儿啊,倒茶这种粗重功夫怎好意思辛苦你啊,未央宫不是新来了宫女吗?”
“……”夏乐乐在一旁开始诅咒:你丫,喝茶算毛粗重功夫啊?要喝茶你不会在含凤殿喝个够啊,跑到未央宫来喝茶,知不知道喝了姐的茶,你会肠穿肚烂而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