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柴王愤愤不平,将气撒在了丞相王瑾身上。
“本王不管,王丞相,没亲眼见到证据,没亲口听尹太傅承认,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已经是皇帝女人的事实,你立即去让皇上拿证据,还有,请尹太傅进宫当面对质。”
“柴王爷……”王瑾苦笑,这时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逆来顺受了,“请您消消气,稍安勿躁,关于娶尹太傅的事,老臣劝您只能作罢了,您没瞧见吗,德碌悄悄走了,不用猜,一定是去敬事房制造证据了,更不会少了让人火速出宫与尹太傅对上口径这一项的。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真是该死!”柴王真是不甘心啊,这时从牙缝里迸出话来,“那伶牙俐齿的野丫头是谁,竟敢坏本王的好事。”
“她啊……”王瑾神秘的一笑,答:“听说就真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前不久偶然遇上了太子,被太子带回太傅府,尹天雪就收了她做义女。”
“哦?原来她是尹天雪的义女……”难怪得刚才听她一口一个‘美人娘亲’了。柴王恍然大悟,也为自己的失败微微找到了一丝借口。
王瑾瞧他这样,误以为他有别的想法,于是老奸巨滑地笑了,问:“柴王这……莫不是娶不到尹天雪,就想打她义女的主意了?”
“去……”柴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厉斥他说:“你将本王看成什么人了,一个未成年的乡下小丫头,传出去本王的脸还要不要了?”
王瑾的笑容立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尴尬极了。
承乾殿里,一片死寂。
花圣白懒洋洋地靠在镶金的软椅里,夏乐乐站在三丈开外的地方,低着头,眼对着自己的脚尖。花煜容嘴张张合合,犹豫了半天,终于出声,“父皇,刚才……雪姨的事,不会作数的吧。”
“你说呢?”皇帝声音也是懒洋洋的,听进耳朵里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这个皇上,历来就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天威,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佩服他的丛容、淡定。
短短的三个字,花煜容便彻底心乱了,他也豁出去了。看着自己的父皇,毅然准备说出藏了许久的秘密:“可是父皇,我……”
“哎,小花花……”夏乐乐的脸蓦的白了,不管不顾地冲过去阻止他,“你不一直将美人娘亲当作母亲看待嘛,现在不是好了,美人娘亲入了后宫,你就可以天天见到她啦。”
嘴里说着,眼睛朝他猛眨:花煜容,你要死我不管,你要说你爱上了美人娘亲,我也管不着。但你丫的别当着我的面说,我可不想因为皇室丑闻,而遭人灭口!
悔啊,夏乐乐这时候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没事她跑进来搅什么局嘛,她就应该在花煜容冲进承乾殿的一霎,转身跑得远远的。
现在好了,自己将自己摆上台。夏乐乐啊夏乐乐,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你这张没遮没拦的嘴,以及没心没肺的死性子上。
“你胡说些什么!”花煜容懒得理她眼里的警告,用力甩开她,双眼血红血红的,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夏乐乐,怪你,都怪你……”
“不怪她,”皇帝懒洋洋的声音飘进来,打断了花煜容,“没她,朕也会那样说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托辞了,不过朕意外的是,这丫头竟和朕不谋而和,不错,不错。”
“谢皇上夸奖!”得了皇帝赞,夏乐乐又活了,得意地瞪了花煜容一眼,像是在说:现在你怪不得我了吧!
花煜容狠狠回瞪了她一眼,转而面向自己的父皇,道:“可是,父皇,今天这一闹,会不会给大宁国留下把柄啊,万一他们因此挑起战争……”
“打就打吧……”花圣白不当回事,手轻轻抚摸软椅上的毛绒,语气淡然得有如在说别人家的事般,“休养生息了这么久,适时的打一战,就当演习了呗;朕,之所以由着柴王胡来,只是想瞧下,是谁在他身边蹦达,你看,这不主动跳出来了嘛,朕又省了不少功夫。”
“什么?”花煜容觉得不可思议,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他的父皇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这时表情沮丧地说:“原来父皇只是想查出通敌卖国的内奸?那……靖宁公主怎么办,儿臣不用娶了吧?”
“朕有这样说过吗?”
花煜容:“……”
“小乐乐,”皇帝任由自己的儿子发呆去,一脸笑意招手示意夏乐乐到他身边的位置上坐。夏乐乐过去坐下了,他才亲切地笑道:“你很机灵,以后有你在容儿身边,朕很放心。”
“呃……”夏乐乐汗颜,“皇上不怕我乱说话连累太子吗?”
皇帝笑容加深,道:“乱说话总比不说话好,你瞧咱们这位太子殿下,跟块木头似的,你正好补了他身上没有的缺,再说,这里可是皇宫,朕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混得如鱼得水的,朕对你深信不疑!”
“谢皇上夸奖……”赤裸裸的赞美啊,夏乐乐小心肝美得乐开了花。抽空得意地瞧了一眼正吹胡子瞪眼的某人,心里更爽了。
“小乐乐,朕赏你一块金牌,以后啊,你可以自由出入朕这承乾殿,要是这呆子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朕,或者拿出这块金牌,保管他服服贴贴的。”说话间,皇帝手中多了一块亮闪闪的金牌。
呆子……
噗……
夏乐乐吐血,原来这个皇帝如此无厘头,如此风趣的,咋花煜容就没继承半点呢?太可惜了。
接过金牌,夏乐乐还是有些犹豫,“那个……皇上,虽说如此,可万一您跟哪位娘娘在屋里,我若突然闯进来……”
“这个屋子不会出现后宫嫔妃的!”皇帝很肯定地回答了她。
那就好,夏乐乐松了一口气。
在宫里这么些天,她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她学会了有些事,要在第一时间备好案。天知道她这性子,犯这样的毛病有多正常。
不犯才有毛病咧。
走出承乾殿,花煜容便甩了夏乐乐,独自匆匆朝前狂奔。“喂,小花花,等等我啊,等等我啊……”身后,夏乐乐上气不接下气猛追。
没办法,破迷魂阵,八卦阵,她行,找路回家,她是路痴啊。
花煜容懒得理他,只顾撒腿往前。夏乐乐没辙了,为了证实一下手中的金牌是否好用,她边跑边举高了它,大声冲前面的某人吼:“喂,花煜容,你父皇的金牌在此,我命令你停下,给我站住!”
‘咻’,某人真的站住了。
“哇咧,这东西真有用啊,太好了……”夏乐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晶晶亮,收了金牌到了他面前,没好气地道:“你……你见鬼了啊,跑……跑那么快。”
花煜容瞪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嚷嚷着:“可不就是见鬼了,就是你这只大头鬼,老子自打遇见你后,就没一天顺心的。”
心情好,夏乐乐根本不会与他计较。这时眨着清亮的眼睛,做出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样,道:“啊……原来你想当我老子啊,早说嘛,爸爸……”
“你……”花煜容快疯了,他恨自己拿这个野丫头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父皇又给了她一块金牌。想想往后的日子,他只觉生不如死。
“好了,小花花,”见差不多了,夏乐乐收起随便,开始一本正经。
“我知道,你是怪我自作主张,让你的雪姨进宫这事覆水难收。可是你想想,当时那种情况,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色鬼死心,你也不想让我美人娘亲时时被那种癞蛤蟆惦记吧,与其这样,不如进宫咧。你再想想,以你父皇对你母后的感情,以美人娘亲对前太子的感情,你雪姨就算进宫做了娘娘,她与皇上也只会是名义上的夫妻,你并没有损失什么啊,反而又能天天看到美人娘亲了呢。”
是这样吗?
花煜容迷茫了,似乎她说得有点道理。再说,他其实再明白不过:就算他爱着雪姨,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雪姨,倒不如……
夜·城郊河岸。
“你说什么,尹天雪进宫做嫔妃。这是真的?”一位身穿黑衣,头披黑斗篷的妇人,声音因自身的激动与不愤,在这样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面前站着另位一人,同样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听声音应该是位中年男子。只听他沉声回她:“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内务府得了皇上旨意,已在秘密挑选宫殿了。”
“怎会这样,怎会变成这样……”
黑衣妇人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一连咆哮数声,恼怒地发泄着她的不甘,“上天怎会如此厚待那个贱人,小姐啊,你在天上睁开眼睛看看吧,这就是你曾经掏心掏肺对待的那个人,她不仅占了你心爱男人的心,也抢了你的儿子,如今,她终于彻底成功地替代你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才能为你报这个夺子抢夫的大仇!”
“唉……”那男人也重重叹一声,说:“没想到,本以为这次定能将尹天雪弄出东菱国,哪曾想反倒让她再升一级,成为皇上的妃子,这一下要对付她,恐怕要难上加难了。”
“哼,那可不一定!”哪知,黑衣妇人反而冷哼一声,阴狠地说道:“进了宫,我反而容易对付她了,走着瞧吧,就算和她同归于尽,我也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好吧,既然你已知道怎么做了,我也就不多说了,总之,大家分头行事,各自小心。”黑衣男子舒了一口气,准备结束今晚的会面。
黑衣妇人听言,又重重冷哼一声,“这点不用你提醒,倒是那个柴王,我们都被他表面上的大话给骗了,只是被轻轻眶了几句,他就吓得退缩了,真是个废物!”
“是啊,”黑衣中年男子深有同感,点头又摇头,语气颇为忧虑,“先前对他期望也是真的过高了,如今不仅没有得偿所愿,反而还赔上了自己,如今皇上对我有了防备,我这个两朝重臣,怕是要解甲归田喽。”
“你倒不必杞人忧天的,尹天雪一旦入主后宫,就不可能出现在朝堂上,更不能插手朝廷上的事了,后宫干政,相信单这一条,就够对付她的了。再说了,以你的野心,哪会只是为了除去一个尹天雪?”
“呵呵,惭愧……”被人说中心事,黑衣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尔后附议她的话,说:“不过,你倒真提醒我了,尹天雪若放手政事,那么放眼朝廷就全是我的人了,相信皇上再有心,也得有所顾虑,真等到他除去我的党羽,跟我撕破脸皮的时候,天下已经是我的了!”
“你倒真坦白,希望不是自负过了头才好……”黑衣妇人适时地提醒他,“当今皇帝绝对不是普通人,他能一手建立东菱国,又将国家治理得这么好,那是有真本事的,你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赔上自己性命!”
对此,男人信心十足,半点不担心的样子。“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瞧着吧,不出三年,这个皇帝必然放手,将皇位传给太子,到那时……”
“哦?”这话让妇人十分惊讶,“为何这样说,皇帝还那么年轻呀……”
男人轻笑一声,道:“别人都以为皇上那是装懒散,其实,他是真懒散,你瞧着吧,一旦他空虚的心灵被爱情填满,他便会对政治失去兴趣,要是不小心最爱又离他而去,呵呵,他就再也不会振作起来了,这个啊……就是多情男人的致命弱点!”
夜色如漆,浓稠地盘踞着大地,深沉地再也化不开……
尽管册封的圣旨还未下达,可是有关于‘尹天雪即将入主后宫为妃’的消息,早已在各宫各殿传得沸沸扬扬了。
尹天雪却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上朝议政,下朝回府,心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就在两个时辰前,她与皇上里应外合,成功撬开了户部一个小吏的口,逼得他供出了上一笔被贼匪抢去的赈灾款项的下落。
贼匪不是别人,竟正是小吏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
花圣白大怒,根据小吏所提供的线索,立即命令御林军出动,终在城郊的一个废弃仓库里人赃俱获,不仅寻回了失踪的巨额款项,连户部尚书一起抓获。
不用怎样审,户部尚书就全部招供了。
他犯的罪孽太重,可怜全家数百口人被他连累,抓的抓,关的关,砍头的砍头,一时血流成河……
虽一介女流,但身在官场数年,这些,尹天雪早已麻木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流成河的血里,也有她的。
她只是很累,很累。
她知道,皇上姐夫也同她一样,累得紧。
不记得何时了,也是这样解决了一件大事后,他开玩笑地说:“尹太傅啊,做皇帝太累了,相信你也一样吧。你说,要是哪天我俩都撒手不管,找个地方隐居起来,第二天早晨的太阳还会不会升起来啊?”
她当时只是苦笑了一下,却并未回答。
其实,彼此心里都有答案:太阳,照旧会在黎明时分升起来,只是,太阳底下的千万百姓,却要重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心口又隐隐痛了起来,尹天雪眉头皱了皱,伸手往广袖中的暗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启开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入嘴里,仰头吞咽下去。
身体上的痛慢慢隐去,精神上的痛开始加剧。
手中的雕花小瓶,似乎还留有那人的气息一样,让她感觉,一切仿佛还停留在昨天。他,还在她的身边,不曾离去。
八年前,御医证实她有心绞痛的病症,那人为了她,不惜遍寻天下名医,取黑熊的心,配以七种鲜花上的露珠,终为她炼得这‘熊花玉露丸’。
可惜,这药每炼一次的数量只能服三个月。眼瞧着,下一个三月送药之期,七天后就要到来。有时候,她真的好想追问送药的人,在哪炼的药,都有哪些人?
可是,她知道,他必然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么多的,他从来都是那样的爱她,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却不愿意她多问来由始末。
他烧宫****后,她以为再没人为她炼药了。哪知,三月期限一到,‘熊花玉露丸’还是如期送到了她的手中。
她这才知道,那人,事事为她打算,早早吩咐了人每三月为她杀熊取心,为她收集清晨花朵上的露珠,为她炼这救命的药,免她受心绞痛的苦。
“为什么,凌风,凌风……”
想到那人,泪水早已湿了满面,“既然要死,为何还要让我独活?桃花坞、熊花玉露丸、相思寻梅琴、美人如玉画像……你留给我这么多的物件,这么多的念想,教我如何独活?我好想你,我好累……”
晨起·含凤殿。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什么玩意儿啊……”大早上的,花煜容从外面碎碎念地回了来,一张俊脸被怒气完全遮盖。
夏乐乐正在院子里踢毽子,见他这么个怂样,便收起毽子拦住他的去路,问:“小花花,你怎么了,谁将你气成这样,这个时辰你不应该在早朝吗,怎么回来了?”
“别提了!”花煜容一屁股坐在花栏上,气鼓鼓地答她,说:“还不是那个虾米破公主,那天你也听到了,柴王牙白口清说要将公主带回的嘛,可他现在又反悔了,老子又要娶他们的公主了。”
“不是吧,这种亏本生意他们也做哦……”都娶不到美人娘亲了,他们还嫁公主啊。可是小花花最近怎么回事,不是‘虾米’,就是‘老子’,尽学她说话。
这是近朱者赤呢,还是近墨者黑呀……夏乐乐咋舌。
“父皇也是的……”
不理夏乐乐,花煜容自说自话起来,“好端端的,又叫屈华道长进宫,教他闭关修心了,也不知这次又要废朝几日,那个靖宁,只要见我有空,就想我陪她四处逛,烦都烦死了。”
皇帝也闭关修练?这事还真新鲜,夏乐乐表示,对那个什么屈华道长很感兴趣。听宫里的人偶尔说起,这个屈华道长可厉害了。
他不仅会演算‘九宫八卦’、观天象识人事,还能预知未来。在北域诸国,他可是各个皇宫的座上客,能请他来一回,实属不易。
夏乐乐就琢磨着,也许跟他说一说,他会知道穿越是什么,运气再好点的话,说不准会弄到穿回去的方法呢。
就这么走神的功夫,手中的毽子不知何时被花煜容夺了去。
此刻他玩得正欢,对某人的神游毫无兴趣。反正,她这样的发神经每天都要发作那么一两次,太正常了。
“喂!”夏乐乐怒,冲过去伸手于空中抢过自己的毽子,对花煜容不客气道:“小花花,要踢毽子自己再去整一个,干嘛偷我的?”
“虾米,偷?”花煜容不敢置信地俯视她,眼神阴晴不定,“死丫头,你搞清楚,这毽子是我亲手做的,我踢我自己的毽子,算哪门子偷,你是不是发神经发傻了?”
“你亲手做的又怎样,你送给我了,自然就是我的,还有,没经过我同意就从我手中拿去玩,不是偷是什么?都小贼了,你冲老子凶什么凶?”
夏乐乐不怕死地还击,心中不爽极了:靠,这才几天啊,这小子咋比我高出一个头了,说个话还得仰起下巴,脖子酸死了。
“……”花煜容无语,本想不跟她纠缠,可一瞧见她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神情,他就不服气,偏还非要玩了不可,“拿来,我是太子,你敢违抗我的旨意?”
“哈哈哈!”哪知,夏乐乐大笑三声,哪有将他这个太子放眼里的意思?“太子就了不起了,太子就可以偷东西了?这算哪门子的狗屁太子?”
“你……”气啊,花煜容自尊心受到打击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袭上心头。
“好啦好啦,一起玩好了……”见此,夏乐乐松了口。她向来就是服软不怕硬的,花煜容跟她吼还好,一旦他露出这种纠结的表情,她立马就没法跟他耗下去了。
花煜容也是真无聊了,摆开架式,庭院里只见一道彩色的弧度,似天上一弯彩虹,越拉越长。夏乐乐双脚跳起,用脚背将毽子用力踢向花煜容。
眼瞧着毽子就要落地,花煜容身子腾空而起,两腿呈括弧状,前腿从毽子上绕过,用后脚内侧一踢,毽子又重新射向了夏乐乐……
“哈,小花花,技术不错嘛……”
“那还用说,今天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太子,你太过分了!”正玩得欢脱间,猛不然身后一声大喝,夏乐乐吓了一跳,忍不住转头往大门方向瞧,就这出神的功夫,射向她的毽子直直落地,她输了。
“这不算,这不算……”也顾不上何方神圣大驾了,输赢最重要,夏乐乐岂能就这样认这个输?正想跟花煜容说理,哪知头皮突然一痛……
她还来不及反应,头发已被人从后面扯住,她怕痛只能转过身,‘啪’的一声,脸上竟生生挨了一巴掌,接着又被人狠狠一推。
重心不稳,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扑向了一旁的花栏……
“啊……嘶……好痛……”右手手腕处‘咯’得一声,刺痛立马传遍周身,就这样撞向花栏,她就知道自己的手一定脱臼了。
“放肆,住手!”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根本没法去阻止靖宁公主的暴烈行为。看着夏乐乐直直撞在花栏上,花煜容只觉头皮一紧,心头狠狠一痛。
一个箭步过去将人扶起,他不敢太用力,生怕弄疼她。“怎样,摔到哪里了?”
“呃……”夏乐乐这还是头一次发现他紧张自己,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温柔地跟自己说话。一时忘了疼痛,红云悄悄布上她的小脸,她羞得不敢看他,低了头去小声说:“好像……手腕脱臼了。”
花煜容又问:“痛吗?”
夏乐乐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花煜容便怒了,扶她在花栏上坐好,然后站起身瞪向罪魁祸首,“靖宁,你发什么疯,竟敢跑到含凤殿来撒野,你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原来,她就是靖宁公主,夏乐乐总算见到真人了。
眉眼精致,挺翘的鼻梁,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此刻,她眼神挑衅,嘴角高高地往上翘起,穿一身粉色的流苏印花长裙,黑亮的秀发织了辫子,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用花簪束了,明明是亭亭玉立的小萝莉嘛。
为何小花花说她长得丑?不过,这份嚣张,这份不可一世的没事找事样,也难怪了。某人忽略了,论到嚣张,她自己好像也不怎么会输了人家。
“规矩?”
只听靖宁公主冷笑一声,言语间满是嘲讽,“那我倒先要问一问太子殿下了,你不是说去户部清查财政收支吗,跟一个下贱丫头踢毽子,这就叫很忙?没空陪我,你倒有空陪一个下贱奴婢,就是不愿陪我!”
“公主?”正在这时,瑞尚宫带着一帮人从殿里跑了出来,“奴婢领含凤殿众奴才拜见靖宁公主,公主殿下万安。”
刷刷刷地,便跪了一地人。
“安什么安啦,本公主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安的,都起来吧。”靖宁公主不耐烦地很,想来还嫌自己出手不够重,看到花煜容护着夏乐乐,她嫉妒得恨不能宰了夏乐乐。
“公主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瑞尚宫站起身,瞧瞧夏乐乐,又看了太子一眼,最后将目光转向了靖宁公主,“是不是夏姑娘不小心惹到公主了,夏姑娘刚进宫不久,对宫里的规矩还不熟悉,请公主殿下原谅她一回吧。”
“原谅?”靖宁公主就像听到了笑话,咧嘴笑了一下,说:“行啊,立即给本公主下跪认错,并保证今后再也不纠缠太子,本公主就不与她追究了呗。”
“什么,我……”
“做梦吧你!”夏乐乐刚想与人理论,话没说完已被花煜容的声音盖住,“你跑到本太子的地方,打了人还想受害者向你下跪认错?谁纠缠谁了,本太子就喜欢和她粘在一起怎么了?丢不丢人啊你,还公主咧,就这素质连我宫里的奴才都不如,要道歉也是你道歉,否则就请你哪来哪去,免得最后难堪下不了台!”
“你……”靖宁公主没想到花煜容竟当众这样不给她面子,一时只觉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转身哭着跑出去了。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对靖宁公主,你……”见此情形,瑞尚宫急坏了,狠狠瞪了一眼夏乐乐,这才一边嘴里训斥着花煜容,一边追了出去。
花煜容也不理瑞尚宫,随她去追好了。这时只顾转头看向一排的奴才,大声吼道:“看什么看,快去请御医啊,全站在这里,等着开饭呢!”
“噗……”一个没忍住,夏乐乐忘了自己的疼痛,咧嘴笑了出来。
御医来了,诊断的结果跟夏乐乐猜测的一样:手腕脱臼了。虽不是大问题,还是再三嘱咐了这几天不要到处走动,更不能用受伤的手去拿东西、提东西,免得落下病根。
脱臼,问题可大可小,处理不当还真有可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这点,对于从小基本就住在医院的夏乐乐来说,她还是知道的。
送走了御医,花煜容吩咐了巧春好好照顾着,他自己也走了。
夏乐乐猜想:他应该是去找靖宁公主了,毕竟刚才的事想‘就这么算了’,是不可能的。可她郁闷啊,她惹谁碍谁了,白白被人甩了一巴掌。
她长这么大,除了和花煜容打架,还从来没人打过她呢?更别说这样当着一堆人的面被甩巴掌了。太伤自尊了。
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我夏乐乐可不是好欺负的……从鼻尖里哼了一哼,夏乐乐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身子往后一倒,呈大字型躺在了床上。
这形象……巧春在一旁瞧了,不免汗颜。
第二天一早,夏乐乐还在床上与周公约会,巧春却推门进来,一边叫着她一边用手去将她摇醒,“夏姑娘,有客人来了,瑞姑姑叫您去。”
“客人来了干嘛叫我去,又不是找我的,瑞尚宫招呼不就行了。”尼玛,明明说好含凤殿交给她打理了,一转身却又变卦了。
合着皇上那天给她块金牌,就是用来补偿她这个的。夏乐乐郁闷,被人吵醒美梦,她的起床气比什么都来得火大。
“可是,”巧春嗫嗫嚅嚅的,回答说:“瑞姑姑被未央宫的人叫走了,说是靖宁公主有事找她。奴婢估摸着,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瑞尚宫去了未央宫?
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俩都不是什么好货,这会儿凑到一起,肯定又商量做什么坏事了吧。昨天的事,她可不会用‘巧合’或者‘偶然’来解释。
小花花说去户部了,没事谁会那么无聊告诉靖宁公主:太子没去户部,他在自家宫殿里同人玩毽子呢。又不是瞎了眼,明知道太子讨厌靖宁公主,还巴巴地凑上去巴结她而得罪太子。
除非,那人和她夏乐乐有过节,对,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放眼整个皇宫,跟她有过节的,除了瑞尚宫还能有谁?难怪事情发生时,殿里所有的奴才都出来了,独独不见了巧春,想来就是让她去报信了。
这个吃里扒外的死奴才,她竟然还在做同样的蠢事,可恶!
“太子呢?”厌恨地看了巧春一眼,夏乐乐心里咬牙切齿:哼,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看老子如何整死你这俩贱人!
被她眼里的寒意震慑,巧春只觉得全身一凉,吓得差点跪下身去,“太子殿下早上去内务府的时候,路过未央宫,被靖宁公主泼了一身脏水,这会儿正在寝殿里换衣服,所以吩咐奴婢先让你出去招呼着。”
“虾米?”这个消息可太劲爆了,夏乐乐的磕睡顷刻之间消失无踪,“靖宁公主泼了小花花一身脏水?她胆子那么大,为什么呀?”
“……”能为了什么呀,还不是因为昨天太子殿下袒护你,而伤了公主自尊的事。巧春头垂得低低的,没敢真说出来。
夏乐乐也无所谓,匆匆洗了把脸,随便换了身衣服,拔腿就往花煜容的房间跑。什么客人,见鬼去吧,她才没那个心思去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