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娇……”他犹豫着要不要喊她,因为她的目光和其他两人如出一辙。
三个女人没甩他,围成一团嘀咕一会儿后。“开工。”花枝娇一声令下,像战场吹响的冲锋号。其中一个女人急步左拐,手臂在一堆挂起的衣架中飞舞,转眼间左手就挂了至少三套以上的成衣。另一个女人冲到达奚回眼前,拉近他的脸。花枝娇则更吓人地动手解他的衣领扣。
“不要啊,枝娇你要干什么?”达奚回脱口而出更亲昵的呼唤,可惜美人不睬他,反而定住了他的手臂。没用五秒,他的上半身就空空如也。
“干什么?脱衣服啊。”花枝娇答得理直气壮。手也没停,开始扒他的裤子。
啊——他究竟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啊?女人们如此大胆开放!他的清白真的保不住了!
无视于达奚回求饶的眼神,美丽的姐姐边热切地聊着天,边快速地在干活,“老大,你今天给他配的衣服不错哦。只是简单的黑色T恤,将他偏瘦却绝不扁平的上身衬得男人味十足;褪色水洗紧身牛仔裤,包得他长腿超性感。到哪找的美男啊?”
“就是嘛,真是少见的极品。没让他上妆真是太对了,否则会毁了他像牛奶一样的皮肤。”另一个姐姐轻拍达奚回的脸颊,满意地道:“纯天然的美丽加上浓浓的男人味,长发又添了知性的感觉。大姐头,你赚到了耶!”
达奚回已经被她们交谈的内容吓得僵住了。不但被摸,还当面讨论,看来她们不但人怪,连带人格也有问题。
“不许怀疑她的能力哦。”看破达奚回的想法,花枝娇像教训小孩子一样,“一个姐姐是化妆师,一个姐姐是形象设计师。要有礼貌地对待她们。”
“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也不用脱我衣服吧。”颤巍巍的语音,看来他被吓得不浅。
“害羞了?”两个姐姐豪迈地大笑,“看开点,在这个业界混饭吃是不可以顾忌太多的。走T台时都是在后台脱光了换衣服的。害羞、矜持这些情绪,只会让你饿肚子。”
为什么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达奚回望向花枝娇,“我要反悔。”
“你签了合约。”花枝娇答得干脆。
“对我这个古代人没用。”他已经会活用他的身份。
“那就用银子赔我十万元损失费。”她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达奚回再次哑口无言,认清花枝娇的厉害,“我签的真的是‘卖身契’吗?”
“废话!”三个女人齐声回答,“你啊,卖的就是‘身体’。”
“你还说这里不是青楼!”达奚回立即跳脚大叫,“姑娘家还有卖艺不卖身的选择,我什么都没有!”转身刚准备开溜,却被一堵肉墙抵住。
“想跑?那我岂不是白忙了?”郑秘书胖乎乎的身子堵在门口,断了达奚回的退路。她晃晃手中的身份证,“阿姨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搞到这个,你不但不谢谢我,还要断‘花想容’的财路?我真是命苦啊,家里两个孩子都在念大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若走了,谁来帮我度过这苦日子……呜……”
五十岁女人的肥厚身子倚在达奚回的胸前,顿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郑阿姨,待会儿一定颁个奥斯卡给你。三个女人笑到肚子抽筋,还要装作不知情。
“夫人,我、我、我……”推也不敢推开,尤其郑阿姨像自己母亲一样可爱。支吾了半天,达奚回长长叹口气,“我没说我要走,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待会儿要去的地方。”话题转得极辛苦。他翻着白眼看向天花板,其实根本不知道接下去要干什么。
“接下来去哪儿……”郑阿姨抬头,阳光满面地打量达奚回,脸上哪有什么泪水。
被套上短装式黑色丝质长袖衬衣。稍紧的剪裁,将达奚回宽厚的肩、发达的胸肌、薄削的腹肌尽数展露,下半身穿着同色系皮裤,饱满的大腿绷得皮裤闪耀着自然光泽;脚上随性地蹬着土黄色军用靴。若用一个字形容,就是“酷”。
“唉,为什么我不再年轻三十岁呢?否则铁定追着你跑。”达奚回漫无边际的吸引力勾得郑阿姨春心大动,陶醉地祈祷着,忘记自己是两个孩子的妈。
“郑秘书,回魂啦。”花枝娇显然见怪不怪,绕过神思不知飞到何去的秘书,拖着瞪大两眼惊奇不已的达奚回继续工作,“我们要去化妆间和摄影棚,给你拍定妆照。它是你走入模特舞台的第一步。无论是我们推荐还是商家需要,它都相当于你的身份,会替你上场做好第一步的。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达奚回从花枝娇的话中听出紧张,“我值得你信赖吗?”
“那当然。带领万千军队的仗你都打过,被闪光灯闪几下算什么?”花枝娇被他自信的反问逗弯了唇角,轻松地和他开玩笑。
“小弟弟,到姐姐这儿来。”形象设计师姐姐摆出专家的派头,既亲切又专断,不容拒绝。放心。给他一个微笑当鼓励,花枝娇推他上前。
达奚回的脖子上添了根粗犷的铂金项链,左手食指戴了个笨拙的仿古银戒,右手无名指、小指也套上相似的款式,腰带也采用有两串链条垂下的式样。他的一头长发,形象设计师只是紧紧扎在脑后,额际用发胶涂抹紧凑,突出饱满的额头。扑打最基本的粉底后,只稍稍将眉色画深了,用眼影、唇膏增添亮度。脸部的深刻轮廓就出来了。映在镜中的,是一个有着迷乱眼神,浑身带着现代男人的成熟、知性和慵懒的达奚回。
“好帅。”花枝娇看呆了,悄悄地赞叹。达奚回简直像变了一个人。连他自己都愣愣地瞪着镜中的人,然后微微地低头。一股红潮从他的耳后根,迅速向脸部和颈部蔓延。
“咦?你不好意思了?没看过这样打扮的自己吗?”化妆师姐姐发出愉快的笑声,“自信些,你是个很棒的好男人哦。”
“嗯。可是衣服好紧。”达奚回扯着腰间的布料,不安地回头,寻求花枝娇的肯定,眼中有着惊喜也有迷惑。
“达奚回,我已经看见十万两银子在向我招手了。”花枝娇开心地大叫,拼命地拍着他的后背,力道大得达奚回一阵猛咳,“这下子背投电视有望了。”
达奚回瞬间下巴脱节。她的脑袋只有钱吗?真是,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郁闷得很,哪里注意到花枝娇的手在轻轻颤抖,抖得一如她发疼的心房。
“向左偏。”没人理。
“头向左偏。”没人睬。
“头向左偏一些。”没人听。
“请将头向左偏一些。”显然某人彻底不理摄影师。
“达奚回先生!”忍无可忍的摄影师火大地甩开头顶的帽子,使劲地在眼前挥着,大声开骂:“你到底有没有专业素质?你若想耍大牌大可以——”
“你以为我愿意啊!”比吼声,看谁比得过谁!达奚回的怒声平地冲天,震得后者脖子顿时一缩,“你!不要在我脸上摸来摸去,要摸摸你自己的脸!你!不要拿个小东西冲着我一闪一闪,是我的眼睛痛不是你的!你!到底要我穿哪件衣服?脱来脱去还不是遮不住肚皮!对了,还有你!不要指望我会对你卖笑!更何况我分文未取!”
他气呼呼地以长指一一指向化妆师、助理摄影师、服装师、摄影师,表情比他们还委屈、气恼,“我堂堂‘得威’大将军岂可任你们摆布——痛!”
达奚回的耳朵从后面被人揪得老高,痛得他变成苦瓜脸,帅气的外表立刻灰飞烟灭。
“达奚回,隔了三间办公室都听得到你在鬼叫。怎么?才两个小时就受不了啦?”如鬼魅从天而降的花枝娇,此时在众人眼里就成了救世主。人人头痛的达奚回,现在变成缩头乌龟,只会指着自己可怜的耳朵,低声哀求:“枝娇,好痛哦!”喊顺口的称呼一时改不掉了。
“痛?我可比你痛多了。”花枝娇如女王般哼哼冷笑,“背投电视的伤还没好,又听见到手的银子往外飞的消息。是你痛,还是我痛?”
淫威之下,达奚回没了刚才的威风,老实回答:“你痛。”
“既然知道我痛,为什么还不听摄影师的话?”她低低颔首,冲着摄影师致歉,然后继续骂达奚回。
“那个男人,”他嘟着嘴,像个小孩子般抱怨,“一会儿叫我向左看,一会儿叫我向右看,反复不定。而我身为将军,任人摆布倒是其次,我最看不惯毫无定力之人。”
听傻的花枝娇张大嘴,有种沟通不良的感觉。原来他无法理解身为模特的含义,“这么说好了。你现在不是将军……”
“我是。”他固执地肯定自己的身份。
唉……花枝娇无奈道:“好好,假设你现在不是——”利眸机敏一抬,见他又要发作,立刻做出“你敢”的唇形,他头向下一搭,果然安静了。
“摄影师相当于将军,而你是个兵。将军命你前进,你敢退后?”她换他能理解的方式说明。
“嗯……”心有不甘职位被抢,达奚回“嗯啊”半天后,才呶着嘴道:“不敢。”一百个不情愿。
“所以,这个摄影棚内他最大。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听话。最终的目的,如同战场上想取得胜利一样,他要得到出色的作品。”哦,她为什么要跟个古代人解释这么麻烦的东西?花枝娇郁闷地想。
“他有了出色的作品,我呢?”达奚回仍没听出门道。
“有粮饷。”真是言简意赅。
“这么说……”达奚回一阵沉吟,随即双手握拳,双眼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坚定并且振奋地说道:“有了足够粮饷,就可以买那个‘墙壁’;买了‘墙壁’,我就可以不当兵;不当兵,我就还是将军?”他快速地飞出一串句子。在他的理解里,贴着墙壁的东西等同于墙壁。
什么跟什么嘛?背投和墙壁有什么关系?花枝娇忍住笑,“就是这样。所以,听话。”她摸摸他的头,以资鼓励。
刚刚还火气冲天的人,转眼间笑容满面。达奚回赶快跑到聚光灯下,还不忘拉拉衣摆。全身依旧僵硬,却微笑着冲摄影师喊话:“将军,下令吧。”
二秒的停顿,“哈哈哈……”摄影棚内迸出一阵大笑。被得罪到的摄影师等工作人员捂着笑痛的肚子释怀。原来这个大个子男人并不是耍大牌,而是个说话乱七八糟、有单纯个性的可爱男人。“休、休息啦。”摄影师擦着笑出的泪,放话出来,让棚内的气氛缓和一下。
听闻的大伙马上三两成堆,找个角落坐下。还没坐定,就听见花棠棣的大嗓门从棚外直冲入内。
“特级号外!”他气喘吁吁地跑近来,手中扬着数张东西,“绝品耶!真没想到有人可以超过我这天下第一帅男!”表扬别人还不忘吹捧一下自己。
“这么快就冲洗出来了?耶,好捧!”工作人员围拢成一团,争先传阅手中的照片。
“啊,真的。没想到他这么上相。”
“老大,记得打包啦!我订全套。”一个年轻的小女生助理捂着脸,兴奋地尖叫。
“什么?”搞不清状况的达奚回被隔离到人群外,只远远瞅到惊鸿一瞥,“咦,那个不是……”
“就是你啊!”花枝娇满意地扇着照片,拿给他看,“喂,看不出你是个肌肉男呢!”
“对哦,跟秋清木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是纤细的忧郁,达奚回则是充实的阳光。啊,等等!”大摄影师转身看看刚才拍照的布景。因为只是普通定妆照,所以没有换布景。而上一位拍照的人,就是秋清木。
“阿美,清木走了没?”他大声问着助理。
“让我看看……啊,他今天没有接活,可能还在。”助理翻着日程安排表,迅速地回答,心中隐约猜到大摄影师的想法。不只是她,所有工作人员望向值得信赖、总是拍出惊世之作的摄影师,有了共同的想法。
话题主角达奚回则抱着自己的照片,埋在墙角仔细摸着,奇怪为什么现在的人能这么快把他画在纸上?至于他们在说什么,完全没跟上节拍。
“加上清木!”头脑中闪出一幅画面,花枝娇仿佛看到了绝美的景象。她冲向内线间,抓起电话命令一楼总台小姐,“联络各个楼层,见到秋清木通知他速回摄影棚。”
棚内立即凝起一股紧张却高昂的情绪。身为美的职业代言人,所有人都一心一意要将美好献于世上。而今,他们找到了绝佳的题材。
十分钟后。
“老大,你找我?”门开了,悠悠步入一位清丽的少年。刻意拉直的半长发,拢住他秀气的瓜子脸。像小猫一样圆圆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头,无时不刻微微勾着的嘴角,似笑非笑中带着天然的忧伤,白色的薄衫仿佛可以透出他属于少年的薄弱身材,可怜得让人想呵护。他就是秋清木,这个话题的另一位主角。
“你们,想对我家木木干什么?”慢半拍的花棠棣赶忙亲热地搂住秋清木,睁大眼瞪着虎视眈眈的人群,脊梁升起一股寒意。木木可是他独有的宝贝,岂可送入狼堆?
“回魂了,达奚回!”花枝娇指名。而他茫然地站起身,左右环顾,还不明白众人为何眼中全冒出期待的朵朵桃心。“你站到清木身边去。”她指向他身后一处。
达奚回愣愣转身,在见到秋清木的一瞬间——“阿归?你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