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商场大甩卖、抢购成功、心情舒畅,家里还等着一位绝世美男。人生是多么滋润!架着墨镜的花枝娇潇洒地停车入库,哼着小曲儿、踩着悠闲的步子向主屋走去,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
“啦啦啦……啦啦啦……蓝天白云都跟我……”推开门,花枝娇的笑脸顿时定住了,立在门口,不解地瞪着眼前的一切。三十秒钟过后——
“对不起,我走错门了。”花枝娇似乎突然想通了,她优雅地转过身。可还没走开两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
“枝娇……”有气无力的声音。
“不对,只是声音相似罢了。要不就是我在做梦。”花枝娇的红唇叽叽咕咕开合,脚步没停,头也没回。
“枝娇……不要走。”噩梦般的声音显然不愿放过她,尾随其后。
“我真的在做梦才对。”念归念,花枝娇疑惑地捏住自己的脸皮,使力一拧,“好痛!”小脸立刻缩成一团,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现在真的是在做梦?可是,身后的景象——
“枝娇……你不要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惶恐的声音只差没带上哭音。
不是梦、对不起……
“啊!”花枝娇惨叫一声,迈开大步往屋内冲,然后在门口刹车,再次扫视屋内的一切,以及跪坐在地上的男人,脸色忽青忽白。
“这是怎么回事?”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狠瞪着面前的男人。
屋内的情形如龙卷风过境,惨不忍睹。落地窗的窗帘被扯下一半,无力地瘫在地上;单人沙发被掀翻了;玻璃矮几被砸了个稀烂;名贵的手工羊毛地毯染了水渍、皱巴巴扭成一团;新款手机尸首分家,蹲在墙角哭泣自己悲惨命运。最重要的是,花枝娇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敢相信地抬头——
她六万二的背投电视啊!屏幕正中央居然裂开了一个大洞,正在嚣张地大笑!
“达、奚、回,你给我说清楚!”花枝娇单脚跳起,顺手拔下高跟鞋举高。七厘米长的细细鞋跟闪着诡异的光芒,再配上她狰狞的表情,相信达奚回不死也少掉半条命。
达奚回马上快速反应,双手抱头,扁着嘴,好不委屈,“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你说说怎么个‘不是故意’?”花枝娇的冷汗从额头滴下。各项损失直接地从她脑中飞速闪过,累积成一个恐怖的数字。
“我只是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喝,可是,那个鬼东西突然响起来……”他的长指一甩,指向她购物没带出去的手机,“我怎么摇它都不停,烦得我举起它一扔。然后,它果然不响了。”
废话,砸到背投电视再摔下去,还会响才闹鬼。花枝娇握紧双掌,真想此刻将他大脑拆开,看看装得是不是豆浆。“继续。”她的语气阴森森的。
“然后我随手放在矮几上的杯子倒了,水流到地上。”地毯才会湿。
“我赶紧去抢救,结果绊到沙发……”沙发翻车。
“压向矮几……”压个正着。
“踩滑了毛毯……”揉成一团。
“踉跄中抓紧窗帘。”扯掉了窗帘。
啪啪啪!花枝娇“鼓励”地拍着手,“真是一出精彩大戏。”
“谢谢。”达奚回嘿嘿笑地装傻,只差没下台一鞠躬。
“达、奚、回!你还笑得出来!”花枝娇飞步上前劈手一个响栗,再左右开弓地拉住达奚回可怜的耳朵,气得声音发颤,“十万元以上的直接经济损失,你连反省都没有吗?”
美丽的夜叉,一定是生得她现在这副模样。达奚回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错大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反省有用吗?我又没银子赔你。”他再蠢也知道这个世界同样需要金钱。
“废话,你若有银子我早叫你交住宿费了……”灵光一闪,花枝娇突然噤口,将手中的衣料扯近,审视般上上下下打量着达奚回,好像确认一般。
“嘻嘻嘻……”她嘴角噙住一丝奸笑,看在达奚回眼里犹如盯上老鼠的猫,“银子是吗?也不是没有啦……”
达奚回没吭声,缩着脑袋等待判决。
“这么好看的脸,身架子又捧,不去做模特太可惜了。”花枝娇说出自己的盘算,伸手捏捏达奚回细腻光滑的皮肤,“平面模特、T台模特,你都不会成问题。这张出众的脸、绝对上品的皮肤、不谙世事的可爱笑容……达奚回,我以‘花想容’老板娘的精准眼光担保,你一定会大红大紫。”她兴奋地大力拍打着达奚回的肩,仿佛有一堆钞票向她招手。客厅的可怕已扔在脑后。
“‘花想容’?模特?”达奚回在脑中转着这两个陌生的词,再加上“老板娘”的称呼和她拉客般的热络——“你是开青楼的?”
叩!达奚回的头顶再度开花。花枝娇恶狠狠地瞪着他,大有“你再胡说看我怎么扁你”之意,“‘花想容’是我经营的模特公司,不是什么青楼。那种遗世的东西,早就作古了。”
“那‘模特公司’是干什么的?”达奚回不肯被轻易说服。
“穿漂亮衣服走在台上给人看,或者拍广告、照片宣传商品,也能为时装设计师提供模特,寻找灵感来源。”花枝娇尽力用好懂的话拐他。
“也就是说,客人要我笑,我就得笑,要我哭,我就得哭?”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模特业始终是服务业嘛。
“那不就是卖笑?”总之,他认定“花想容”不是什么好东西,“大丈夫巍然挺立于世,岂可卖笑度日!”义正词严的拒绝。
花枝娇眯起眼,抓紧他衣领的手隐隐暴出青筋,“你有银子来付?那就还我电视机、手机、矮几。地毯专用清理费你付,窗帘修好。”她松开手,稳坐在翻倒的沙发上,伸出手摊到达奚回面前。
一滴冷汗从达奚回额际滑落。
“说得倒好听。你以为没银子就能吃饱饭后、翻遍家里每一处找乐子?”这是他几天来舒适的生活写照,“你当大将军也没这么闲吧?”
“我是在后方智取敌军,又不是靠武力决胜负。”她污蔑他的职业。达奚回涨红了脸反驳。
“对对对,所以练了身精瘦的肌肉,正适合到台上当俊男。”花枝娇没被他绕远的话题迷糊心志,故意曲解他的话。
她好聪明!达奚回的双眼放光,只差没膜拜一番。
“不管你怎么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明天你就老老实实跟我出门工作去吧。”花枝娇情绪高昂地宣布。数着大把钞票到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哼哼哼,绝世美男上场,钞票弟弟还是乖乖地进我的荷包吧!花枝娇的贼笑,一晚上没断过。
“咦……这个是……呀……那个好玩……哈……变颜色就停铁盒子吗?哎唷!”达奚回缩在保时捷皮椅内,第N次抱头扁嘴,“好痛!你为什么打我的头?”
直瞪着红灯,花枝娇握紧方向盘,再三警告自己:他是未来的摇钱树,打不得、骂不得……
“那位小姐为什么穿肚兜上街?”达奚回像发现新大陆,指着车窗一位漂亮小姐大嚷,生怕人家听不见。“咦,她为什么对着我笑——哎唷!”车内第二次呼痛声。
“不要在我耳边吊嗓子!不要随便对女孩子发春!现在人非常开放,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吃得尸骨无存!”花枝娇一记白眼射向窗外仍旧“桃花泛滥”的女大学生,吓得小女生掉头就跑。
“啊,为什么要跑?我还没问她肚兜在哪里卖?说不定会遇到同伴……”他向着背影挥着手,语有不甘,又带着瑟索。
“你想回去?”花枝娇觉察到他的低潮,心中有些不忍。他的适应性非常好,好到她常常忘记他是个宋朝人。全世界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
“你好凶。”说出原因,达奚回显然不懂什么叫客气。
“对,我很凶,也没理由不让你走。不过,若你补清我十万元损失,我帮你打包裹还免费送你走。”花枝娇的嘴皮子可不钝。
呜,刺到命门,达奚回大大的身体缩得更小,“你在赶我走……”
“是你自己说要走的。”花枝娇明显是气话。
“我只说希望有同伴,又没有……”
“叭——”红灯早就转绿,后面的车子等着不耐烦,粗鲁地按着喇叭。叹口气,花枝娇重新发车上路,没时间猜测他的情绪。这时,一只细长却属于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拉紧了她的衣袖,耳畔飘来低低的沉吟:“不要赶我走。”
心跳一顿,她刻意粗着声音道:“谁要赶你走了,我一次也没说过这句话喔。”盯着他看时的心悸又出现,“甜言蜜语的,你会成为一个好男人吧……”
“你在说什么?”达奚回收回手,认真地望着她,听不清她在喃喃什么。
“没什么。啊,到了。”看到公司大楼,花枝娇将车驶入地下车库。锁好车后和达奚回一同进入“花想容”。
“咦?”
“啊?”
“他是谁啊?”
惊叹声顿时不绝于耳。总台小姐、出外走秀的名模、来来往往的女性工作人员,同时停住步子,睁大眼睛向两人扫来。
“老大,哪里翻来的旷世美男?”同时进公司的秘书大着胆子打量着达奚回,眼光可不客气,“一流的身架子,条件是这个。”她比出OK状。
“我觉得你的眼光像在菜市场挑猪肉。”花枝娇左挽一个,右搂一个,得意地向下属打着招呼。花枝娇与大家相处得一直很融洽,所以她们总没大没小地叫她“老大”。
“讨厌,被你说中了。”年逾五十秘书扮少女状,双手捂着脸轻轻惊呼。
“要不要我赞你可爱啊?郑阿姨?”花枝娇陪她玩到底。
“好啊好啊,请叫我郑美眉。”郑秘书弯起满是鱼尾纹的眼角,装出天真的笑容。达奚回显然接受不了此番怪异的光景,头顶滑下条条黑线。
“这位帅哥,今晚要不要和我一起泡吧啊?”郑秘书玩上瘾了,挽紧达奚回的手臂,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花枝娇哭笑不得拉过达奚回瞬间僵硬的身体,“郑阿姨,别逗他了。他还是个纯情小男生呢。”“夫人,请自重。”古老的台词再次出其不意地从达奚回口中窜出。
花枝娇咧着嘴,顿时乐翻在电梯里,郑秘书也笑得喷饭,“娇娇,你在哪里找的这号古董人物?”“我家游泳池。”花枝娇靠着铁壁,捂着笑到痛的肚子。
“咦,那个老祖宗?”郑秘书指着达奚回。
“您听棠棣说了?”那个大嘴巴!
“他当笑话讲的,我本来没当真……”郑秘书沉吟着,“不过,现在要考虑一下现实问题了。”
“怎么讲?”笑归笑,郑秘书毕竟是老姜,她的话自有几分道理。花枝娇洗耳恭听。
“他没有户口证明和身份证吧,首先他的存在就是个大问题。”郑秘书说出理所当然的答案,“其次,他的脑袋构造肯定和我们不一样。话说太多,反而让人起疑。”
“所以——”听到专业领域部分,花枝娇立即会悟,“包装成少言的闷骚男人如何?”
“这些你说了算,身份问题就交给我这个万能秘书吧!”郑秘书劲头十足地和花枝娇击掌,分配好任务。
从头到尾,达奚回只是一只耳朵听着,一双眼睛却瞄着封闭的电梯间,好奇地摸着光滑的墙壁。
“达奚回,到我办公室来。”抓过他的手,花枝娇像拖着看到稀奇玩意儿、恋恋不舍的小孩子般的男人往办公室冲,对身后的惊叹声听而不闻。
砰!合上门,刷地放下百叶窗,隔绝外面所有好奇视线。花枝娇拉开抽屉,递出一份合约,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签字吧。”她抛过笔。乖乖地坐到桌前,达奚回却没有接下去的动作。“你不要做模特?”花枝娇双手撑着办公桌,不解地偏着头。
“毛笔在哪里?”达奚回抬起头,期待地望着花枝娇,“而且,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好奇地抓起钢笔。
“好吧,换按手印。”花枝娇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然后摸出一盒印泥。手被抓着往纸上盖,达奚回没有错过花枝娇贼兮兮的笑。为什么像在签卖身契?对未来没有安定感,他瞪着纸上红通通的手印,正欲求得保证……
“大姐头,怪人在哪里?”花雕门突然被撞开,冲进一个壮实的人影,“看我的斩妖除魔剑!”一支长扫把从空而降。
“大胆狂徒!不得无礼!”手臂反握扫把杆,中性美丽的脸孔焕发凛然的气势,用宽大的背挡住身后花枝娇纤弱的身子。达奚回瞪圆的眼首度有了将军的风范,狠狠逼视“敌人”。
“是真的。”来人丢开扫把,摸着下巴,眯细的眼闪着评估,骨感的手啪地扣住达奚回的下巴,随即飞快地摸过达奚回的颈项,拍拍胸膛,捏把腰,比比腰位,然后不停地点头。
“好货。”他满意叹道。
“这我早就知道。”花枝娇水眸一转,睨着自己的堂弟,“可你也不用公私兼顾吧?”
“什么?”花棠棣装蒜。
“把你的色手从他腰上拿开啦!想春天找你家可爱弟弟去!”花枝娇一副版权所有的悍模样,拉着达奚回往外走。
“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花棠棣笑着陷入软皮沙发中,目送二人的背影,“这么喜欢照顾人可不像你哦……还是,你动心了,笨蛋大姐头?”
更衣间内,三个女人同样地抱胸而立,严苛的目光,在达奚回身上来回游移。达奚回贴着墙壁老老实实地站好。但是,这三个女人的目光太恐怖了,让他有种即将被剥层皮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