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远去的沈庆之,她欣慰地露出一抹微笑,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只是这代价有些惨重。她突然捂着胸口,眉头紧皱,神情十分痛苦。随后,她吐出一口乌血。只见她嘴唇发紫,面色苍白,她应该是在帮沈庆之吸出毒液的时候中了箭上的毒。
“难道菡如就是这样中毒死去的吗?”我悄悄问身边的茗媺,“我们要不要过去救她?”
“可是我们已经追不上她了……”茗媺指了指刚才跃上马背渐渐消失在小路尽头菡如。
待我们快马加鞭赶回到灵隐寺时,得知菡如已经回沈府了。茗媺打算带着麟儿去沈府道谢,趁机打探菡如的伤情。我拦住了她,问:“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和你冒充麟儿的爹娘?”
她点了点头。
我十万个不愿意,忙摆手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像夫妻吗?菡如是干细作这一行的,观察力肯定不一般,我万一露馅了就麻烦了,再说,我这么年轻英俊,怎么会像是有孩子的人。”
麟儿朝我撸了撸嘴,漫不经心地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爹,我情愿吃糖葫芦被噎死。”小猴子站在她肩上附和似地拍手大叫。
“……”最后,还是我妥协了。
沈府的仆人在了解了我们来意后,前去凤池居通报。后来,仆人引着我们到了凤池居门口就走了。这里一片荒凉冷清,仿佛很久都没有人打扫过,水池边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苔藓慢慢爬上了池台,花圃中杂草丛生。
没见一个仆人出来迎接,我们便自己推开了门。菡如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一手撑在竹丝编的枕头上,一手捂在胸前。她身着一袭蓝色衣衫,更衬得她面容苍白。
“麟儿,过来。”她挥手唤着麟儿。
麟儿飞快地跑到她身边,关切地问:“姐姐怎么了?我找到我的爹娘了,他们专程来谢你来了。”
菡如抬头看了看我和茗媺,微笑着说:“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难怪生出了这么聪明可爱的女儿。”
“……”我和茗媺瞬间无语。
我们是在不放心菡如一个人呆在这凤池居,于是以暂无住所为由想要在此借宿几晚。菡如爽快地答应了,她好歹还是凤池居的主人,有让我们留宿在此的权力,又加之她对麟儿喜爱有加,有麟儿陪伴她左右,她的心情也许会好些。
过了几天,前线传来消息,说沈将军即将凯旋归来。这次战役打得异常惨烈,双方损失惨重,好在沈庆之关键时刻改变了策略,重新布阵,将敌军杀了个片甲不留,扭转了乾坤。沈家上下喜极而泣,当听到沈庆之有负伤时,老夫人又忧心起来,好在儿子就快要回来,也可以调养上一段时间,于是她立马吩咐厨房准备滋补的汤药。眉儿的肚子已渐渐凸出,她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吃力,可是一听到沈庆之将要回府,在丫鬟的搀扶下,踩着小碎步,撑着腰守候在门外。
沈庆之回府,沈家上下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跟过节一样喜庆。而这次,也唯独菡如没有出去迎接。沈庆之扫视了一眼,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找菡如,可是他再一次失望了。他情不自禁地向身边的眉儿问起菡如,眉儿挺着大肚子,温柔地挽着沈庆之的手臂,娇滴滴地说:“姐姐去了灵隐寺小住几天,求福回来后就病倒了,所以一直在凤池居养病。”
灵隐寺求福,小住几天……沈庆之心中重复着眉儿的话,眼前飞快地闪过那日梧桐树下的情景。自己险些战死沙场,而她却堂而皇之地到灵隐寺幽会情郎,竟然还大胆到在灵隐寺小住……沈庆之气得瑟瑟发抖,肩上的伤口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夜晚,没有一丝风,地上还带着白日里被骄阳炙烤的余温。树叶一动不动,疏枝间挂着一抹琥珀色的弦月。沈庆之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恨,第二次踏入了凤池居。
他推门而入,只见菡如正斜躺在铺着竹簟的长椅上看书,烛光泛着晃晕,窗外竹影婆娑。
见沈庆之进来,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容,空中飘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恭喜将军凯旋。”
见她的脸瘦了一大圈,笑容苍白无力,他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丝怜惜,可一想到她去灵隐寺,这丝怜惜又被怒火化成了灰烬。
“恭喜?你恐怕是盼望着我永远不要回来。”沈庆之蹙眉。
她愣了一下,手指不觉握紧了书卷,良久,才说:“既然将军是这样看菡如,菡如也无话可说。”说罢,她低头翻过一页,不再看沈庆之。
沈庆之冷笑一声,道:“你无话可说,是因为愧疚还是良心不安?好,我放你走,还你自由,你我情断今日。”
菡如惊讶地抬头望着他,眼前这个伟岸的男人是她日夜牵挂的夫君,而此刻他要与她恩断义绝,他果真为了眉儿如此狠心对她,她没有容不下眉儿,可他已容不下她。
她颤抖地闭上了眼,声音清冷,“菡如从没有做对不起将军的事。”
“那灵隐寺与你会面的那个男人是谁?”沈庆之质问到。
“他……”菡如心中大惊,原来那日去灵隐寺与芙蓉山庄的人接头全部被沈庆之看在眼里,想必他是误会了。可是她又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姚安派在他身边的细作以及发生在灵隐寺那一幕的实情。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面对他充斥着怒火的眼神。
沈庆之见她低头不语,心中更加确信自己的怀疑。原来她一直在骗他,从芙蓉山庄开始就在骗他。他声音颤抖地说:“你终于……还是承认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他决然地走出了凤池居,仿佛不想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在她雪白手腕上的翡翠玉镯上,玉镯绿得通透莹亮。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老夫人将玉镯戴在她手上的情形,他穿着大红喜服,春风满面。
“从今以后,你就是沈家的儿媳”,老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可现在,她似乎已不配戴这玉镯了……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烛光摇曳,她静静地翻起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