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记大门的哐当声,整幢小楼安静下来,死一般的静。
我孤独地呆在沙发上,感觉沮丧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阴暗渐渐袭入,因为壁炉里没有生火,冷意开始弥漫了整个客厅。更难忍的是,饥饿开始席卷而来,我开始走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里空荡荡的,连个米粒的影子都没有。
看来今晚要挨饿了。我呵着手,打算上楼去。这时,电话铃响了。
电话是楼祥镕打来的。我刚说了声“喂”,他就在那边叱责道:“愚蠢!愚蠢!你这样贸然行动,就算司鸿宸不怀疑你,也会落个伤风败俗的坏名声!前面的事情才过去,你又惹出事端,司鸿宸岂肯罢休?你呀你呀,好好反思去吧!”
我叹口气,“虞琪的卧室里熏的是迷香,红酒能解毒,她料猜我不会喝。”
“这种烟花女子诡计多端,用惯了骗人的招数,你怎么敌得过她?以后须多加防备,别轻易相信这人。”
“那我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顺从司鸿宸,向他讨饶求情,他就是打你骂你拿鞭子抽你,你也要忍着!唉,不知道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赶走你,如果真这样,听天由命了。”
楼祥镕哀叹着,连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就搁掉了电话。
我无奈上楼进了新房,眼望着满室奢华出了会儿神。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鲜红的掌痕还未消退,而双目赤红赤红的,怒意难除。
“韩宜笑啊韩宜笑,你这是何苦呢?”我自嘲地笑了笑。
天色渐晚,夜幕中明月东沉。我睡得很不踏实,梦魇连连,鬼魂游荡,惨叫声声。若有若无的梦境就像千万条吃人的藤蔓,紧紧缠住我的思想。
醒来,又是一个白日。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听不到大门开锁的声音,司鸿宸似乎已经忘记我了。
就这样,接连三天,我彻底陷入饥寒交迫中,经受一场司鸿宸赐给我的灵魂的洗礼。
到第四天我连下楼的力气都没有了,蜷缩在床上,意识变得有点模糊。依稀闻到中兴大酒店的酒菜香,隔壁豆浆店老板吆喝着将热气腾腾的咸豆浆递过来……
我咽了咽喉咙,两腮酸水泛滥,实在撑不住了。
摸索着脖颈上的玉珠项链,脑子里一个念头:回去吧,不要在这里遭罪了。
至少在二十一世纪,有自由,有民权,男女之间是平等的。我会告诉冯大泉,我遇到了一个暴君,正遭受非人的摧残。
客厅铃声大起,我木讷地坐着,那电话催了又催,过了良久才停止了声音。我攒足最后的力气,开始为自己翻找衣服。
即使回去,也要穿戴得漂亮点,我做不来林黛玉的质本洁来还洁去。
好容易穿戴完毕,我扶着墙壁慢慢下楼。
电话铃又响了。
或许这是我在异世最后的铃声了。我坐在沙发上,拿起话筒,问:“谁啊?”
“三妹,是我。”电话里传来楼家盛焦虑的声音,“我刚从苏州办事回来。听爹说你又出事了,近况如何?”
想想在这个异世,还是有这个“二哥”关心我的。我的鼻子酸酸的,有气无力道:“我要是死了,都是这个司鸿宸害的。二哥,对不住,我做不了你的三妹……”
“司鸿宸究竟对你做了什么?这王八蛋!三妹,你等着,二哥马上过来!”
楼家盛匆匆说完,电话被挂掉了。
我摘下项链,正要将其中一粒玉珠取出,突然外面的大门哐当开了。接着,一阵隆隆的汽车马达声,直到客厅门口才戛然而止。
客厅门扉洞开,阳光扫射进来,我眯起了眼睛。
司鸿宸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影割裂了缕缕光线,笔挺的西服,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嘴角还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进了上海滩剧情,面前是黑社会老大,我是受虐的小媳妇。
他微微有了诧异,随即不经意似地笑笑,“气色不错,看来还可以饿几天。”
我心里恨透了他,只是冷冷扫了他一眼,紧咬住唇不发一言。
他蹲在我的面前,变戏法般,从后面抽出一包纸袋,拿起一只大鸡腿,在我面前晃晃,“要不要?想吃先讨个饶。”
鸡腿香诱人,在我胃腹之间引起一阵抽紧的疼痛。我想都不想,陡地扬手就挥了下去。他迅疾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阴厉的眸子亮得耀目,“还敢这么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先给我吃了!”
说完,撕下一片肉硬塞进我的嘴里,我抗拒着,终归抵不住他的力气,直至整个腮帮被塞得鼓鼓的。他接着端来一碗清水,撬开我的嘴巴往里灌。
水流淌而下,湿了我的衣襟。我俯身,大口大口地呕吐着。
“你给我吃,听见没有!”他咆哮起来,发狠地,再次将撕下的肉往我嘴里塞。
这时候,楼家盛从外面冲了进来。一看这般情形,扑上来揪住司鸿宸的衣领,带着满腔怒火将司鸿宸推倒在地。
“你这是想干什么?”楼家盛吼道。
司鸿宸迅速起来,拔出腰间手枪,对准楼家盛的太阳穴,凶狠地说道:“我的家事,不用你管!”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她也是我的三妹!”楼家盛已经气红了眼。
司鸿宸冷笑,“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女人,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狂妄之徒!你欺人太甚!”
司鸿宸被激怒了,手指一动,子弹上了膛。
我头上虚汗直流,明白司鸿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死撑着叫道:“我来吃……二哥,你回去吧……司鸿宸,请你放手!”
声音似极为虚弱,丝丝细细的。我缓缓地站起身,眼前顷刻间乌黑一片,头顶上的石膏梁栋模糊着弯曲了起来……
等我苏醒过来,自己已经躺在房间里。灯光黯淡,人影绰动。
“夫人醒了。”有人用英语说了一句。
我抬眼,床头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老神父,正端详着床顶上挂着的盐水瓶,笑道:“休息几日,就没事了。”
他朝我和善地眨眼睛,眼角刻出几缕皱纹。
“多谢马丁神父。”黑夜里,司鸿宸也用英语说话。
马丁神父提起药箱,司鸿宸送他到外面。我听见马丁神父继续说:“将军,您的夫人很可爱,将军一定会温柔地待她,是吗?……”
余下的话语俱不清楚,我听着自己略显粗沉的呼吸声,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司鸿宸坐在藤椅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不想理会他,别过脸去。
这回他不再计较我的态度,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才说:“你先起来,粥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