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打听到了?”
“没有。”
我有些失望。虞琪并不知道,司鸿宸所谓的想做古人,是想得到那件金缕玉衣。他和虞琪之间的约定,大概也跟裕王地宫有关吧?
交际广泛的虞琪得不到地宫线索,司鸿宸便停止了对她的利用,他的目光落在别的女人身上。唯一对他毫无利用价值的,是楼婉茹,所以他不惜新婚夜就抛弃了她。
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好一个冷情寡义的男子!
“你看,如今他有了马小姐,更不会将你放在眼里。我好心提醒你,给自己找条活路,不然有朝一日他真的离开你,你岂不是守活寡了?”虞琪见我默不作声,继续刺激我。
我暗自发笑,她请我来无非是填补内心的空落罢了。就像韩嫣嫣,无论好事还是坏事,总喜欢找上门发泄一番。这种伎俩,我已经看透。
“如果没有事,那我走了。多谢虞小姐提醒。”我不冷不热回一句。
虞琪倒也不加挽留,领我出了卧室,朝在打牌的人唤道:“小江,外面不好走,你陪楼小姐出门吧。”
那个青年闻声,站起身冲我笑笑。
我想,这里就如****,我出去万一摸错出处,就有大麻烦,有个人作陪正好。加上那小江文质彬彬的,我也拒绝不了。
小江陪着我出去。走到大门口,他望着天,长长吁了口气,“出来真好!楼小姐,谢谢你。”
我感到莫名其妙,问:“应该我谢你才对啊?”
他敛了眉头,一本正经道:“楼小姐,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太危险,太肮脏!”
“那你怎么来了?”我反问。
“他们逼着我来,可我坐不住,盼着早点离开。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来了!”
我愣了愣,阳光映照一张略显稚气的脸,带着朝气,又有莫名的冲动。像谁呢?我恍恍惚惚地站着,脑子渐渐发起晕来。
“楼小姐,时间尚早,不如我们划船去。”小江发出盛情邀请。
按常理,我本应拒绝陌生人的。可是这天,我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这游船,比现代的柴油机帆船雅致舒适得多。敞亮的船舱、雕镂细致的虫鱼花鸟、光洁的红木桌椅,无不透出精美细腻之感。我扶着栏杆,眺望两岸的风景。
江水依然荡漾不定,听到的是噪杂的市声,看到的是两岸街上各种商号。临近过年,家家户户插着彩球,挂起红灯笼,还有用松柏枝扎成的彩门……
活了将近二十年,除了健彬,我这是第一次跟一个陌生男孩游江赏景,而且还在异世,可我一点都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只是得不到地宫的下落,心里不知是失望了,还是难受了,我只是默默地望着水波出神。
小江不算是新派青年,看我沉默不语,也不知怎样说话,时不时羞怯地偷眼看我。
几艘载着盛装歌伎的茶船经过,里面发出阵阵哗笑声。留神细看,船上坐着一些戴大盖帽,系歪皮带的军人,在那里拥妓喝唱,快活着呢。
我突然心生反感,要求小江将船停在柳荫下,自己摇摇晃晃地上了岸。小江在后面追过来,扶住我,又窘得手足无措。
我望着明媚的太阳,心想,这样就回去吗?去做司鸿宸的居家夫人?
“楼小姐,你脸色不大好。”小江关切地说。
“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我茫茫然然地问。
小江眼睛发亮,“我们去看电影!”
电影是黑白的,甚至没有任何声音。靠在木椅子上,看银幕上角色的嘴唇开开阖阖,困意潮水般覆盖,我终于睡过去了。
迷糊中,好像小江在唤我,我睁开惺忪的眼睛,电影好像散场了。我呢哝了一句,脑子依然晕晕乎乎的,任凭小江半拥半扶出了电影院。
满大街鸦雀无声,天地开阔,风停,鸟噤。
荷枪实弹的士兵黑压压包围了整个影院,司鸿宸负手站着,面色凝重,眼底难掩怒意。
我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司鸿宸无声地盯住小江,挥了挥手。几名士兵上前,将小江牢牢揪住。
小江面色惨白,连声哀求。一名士兵捉住他的长辫子,另外一名士兵抽出尖刀,很娴熟地横刀一抹。
我的眼皮猛地抽缩,闭上了。
“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满耳全是小江凄惨的叫声。
声音渐渐远去,风声零落梧桐,依稀有虞琪得意的笑声,随着枝叶沙沙清晰入耳。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愚蠢之极,到底还是上了虞琪的当了。
“楼婉茹,跟我回家!”
司鸿宸只是阴冷地扫了我一眼,随即大踏步而去。只留下极轻的一哼,震响在我心底。
“暴君!独裁者!”
小洋楼里,我愤怒地吼着,差点把希特勒甩过去。
司鸿宸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眼神阴霾,薄薄的嘴唇蹦出冰冷的字,“谁敢接近我的老婆,这就是他的下场!”
“司鸿宸,小江是无辜的!你利用专权,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激起民愤的!”
历史虽然记载,不用多久全国会掀起一场辫子革命,小江心爱的辫子还是保不住。但是一想起他惊骇的眼神,凄惨的叫声,我心中还是有了一抹悱恻。
“楼婉茹!”
不知是哪句话刺着了司鸿宸,他霍然起身,眼睛死死定住我,“你不好好给我看家,出去干什么?你要是楼祥镕的女儿,至少知道些三从四德,却光天化日之下与别的男人勾搭,你的用意是什么?”
我差点噎着,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回敬过去,“你光找别人的碴,那我请问,你天天与那些女人厮混,你的为夫之道在哪里?”
话音刚落,司鸿宸扬手,带起一股凛冽之风,随着啪的一记声响,我的面颊被掴得侧了过去。那种火辣辣的味道,浸淫在脸上,一抽一抽地痛着。
我大半个魂灵脱了窍,捂住脸,只迷迷蒙蒙地睁着眼,含糊地问了一句,“你打我?”
他的眼神明亮如炬,冷冷笑道:“醒了吗?”
我仰头盯着他,竭力含住眼里滚动的泪,却不敢也不能出声。此时我真的醒悟了,这是百年前,刚刚经受的不是耻辱,而是夫权。
司鸿宸此时愈加的骄横,犹不罢休地用食指抬起我的下巴,阴冷地说道:“你以为一记耳光能够抵消你所犯的错误,那你就错了。任何人在我面前,必须知道‘服从’两字,你明白吗?从你的眼神里,我丝毫看不出这两个字。那么,我只好把你关在楼里,好好长点记性!”
他转头对勤务兵道:“把所有通往外面的门锁上!”
说完,披上大衣,戴上军帽,不留一丝怜悯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