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泉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这个人完全失态了,“你怎么会出现?你不是已经……”
“我不是已经在那个古老年代出不来了吗?”我接过他的话,说话阴沉沉的,“你停止了对我母亲的医疗,已经知道我不会出现了,对吗?”
冯大泉毕竟是冯大泉,稍作镇定,强自一笑道:“你回来了,我当然很高兴。至于你妈的医药费,我正要叫会计汇过去。你不知道,我投资房地产亏空了,负债累累,那些医药费还是我牙缝里挤出来的。最近稍微有点缓和,又遇到公司中标,太忙了!代我向你妈道个歉,回头抽空我去看望她。”
“收起你的假惺惺吧。换做是以前,你早就开门见山就问,金缕玉衣呢?裕王地宫找到了没有?你怎么不问了?”我丝毫不领情,步步紧逼。
冯大泉继续打哈哈,“找不到就算了。我也想过,金缕玉衣十有八九没有,不可能有。”
“冯老板,不要装戏了!”
我愤然打断他,从包里取出《司鸿志》,翻到最后一页,质问道:“最后几张是你偷偷撕掉的,你是为了防止被我知道。我问你,内容是不是有关玉珠的?”
冯大泉眼光闪烁不定,勉强解释道:“我已经跟你说了,那三枚玉珠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是给跟前世有缘的人的。玉珠我完完整整交给你,也警告过你,你只有三次回来的机会。你前两次莫名其妙地用了,最后一次你自己犯傻,被!”话说到此,他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嘴巴张得老大,一时噎住。
“这么说,你连最后一枚的命运都知道了。”我挖苦了一句,死盯住他,继续问,“说,司鸿宸在哪儿?”
冯大泉霍然站起身,面色一凝,发怒了,“韩小姐,你是来找事瞎闹的吧?我冯大泉供养你妈多年,可没指望你昧着良心来指责我!你想找人,别处找去!”
我也不示弱,“那是用我性命换来的!对于你来说,我死在古代,正好!要找的东西究竟在何处,你也心知肚明!”
冯大泉双手一叉,怒道:“这里是我冯大泉的地盘,岂容你胡说八道!凡事都要讲证据!证据,你懂不懂?你现在就给我出去,不然我叫保安赶你走!”
我自然清楚多说无益,再也不多看冯大泉一眼,只当是自己来错了地方。
确实,我来错了。
冯大泉已非昔日的冯大泉,他早已把我当成了陌生人。
顾俊颢站在走廊尽头,极目望去,他的脸上凝着一丝困惑。见我出现,才缓缓现出一点笑容。
我不由垂下眼帘,连叫他的勇气皆无,默默地走下楼梯。
顾俊颢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外面寒风刮脸,树叶彩旗窸窣乱响,如嘲如讽。
“你回去吧。”我这才开口朝顾俊颢说道。
“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谢谢你,我想自己走走。”
顾俊颢欲言又止,他静静地望定我,然后仿佛很轻松地拍拍我的肩,独自开车离去。
我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游走。天上似乎在飘雪花,斜斜的风吹过,细碎的雪花湿了我的眉,迷茫的双眸就沾满了雾水。这样的雪天,丝毫没有影响道路车辆的通行,路人也是悠然行走,步履从容。
芸芸众生,我始终找不到要找的那个人。
即便是在涵淡公园,井水氤氲依旧不可深测,周围安静得没有人声,连鸟儿也缩了翅膀钻进鸟窝去了。我微微向后靠在白玉栏杆前,这里曾经是小洋楼的客厅,石栏上还保存着爱神的小雕像。我凝视着它,依稀朦胧,铁栅门那边传来德国霍希车的声音……
待醒转,眼前分明是颓败的景致罢了,什么都在消失不见。我双手掩脸,无声地流着眼泪。
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工作人员过来清理垃圾,我这才慢腾腾地起来,走出了公园。
金敦大酒店是安洲城数一数二的五星级大酒店。各类重大会议或者活动基本上选择在这里,政府机构要员、商界巨头、以及社会名流,每逢大事都喜欢来酒店凑热闹。各路媒体也是如此,想挖掘出第一手新闻资料,甚至名人间的风流韵事,都往往来自金敦大酒店。
而对我们这样的服务员来说,天天奔走于接待忙碌,只要干好本职工作,那些大事活动都与自己无关。
今天,又有一拨客人入住酒店。中餐厅比往常忙碌,因为那些客人无论外国人还是中国人,都喜欢吃中餐。
领班叫住我,将一张通知单交给我,“明天中午中餐厅有酒会,至少有百来号人,还有各路记者。酒会以自助的方式,中间安插的音乐必须是古乐,那是客人要求的。顾总监说你这方面很在行,你去准备准备,一定要做到客人满意!”
我点头答应,顺便扫了一眼通知单,单子上赫然写着“星泉实业公司溪江区2号地块中标成功答谢会”。
不知怎的,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几下。
冯大泉搞庆贺酒会,请的都是些什么贵客?
带着疑问,我去了闹市区的音像店。古典音乐我最喜欢古筝,听来宛转悠扬,似高山流水般绵长。贵为皇宫女主人,习惯笙箛相和、琴瑟伴奏,宫里的女子翘袖折腰起舞,歌声如泣如诉,倒随着旋律忘记一切。司鸿宸斜倚龙榻,这个时候的他往往最安静。
不想了。
挑了几张碟片,我回到了酒店。
韩淳打电话过来,他最近要出国考察,要我报个银行账号,他可以将上次的钱汇入。电话里他似乎很忙碌,时不时暂停谈话,我便率先将电话摁断了。
到了夜里健彬也来电话,问我明日几点下班。我心里装满了酒会的事,心不在焉地回答几句,到早上起来,忘记自己跟健彬说的是什么。
上午,中餐厅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台上横幅挂了起来,鲜花绚烂,古乐声轻扬,一切完美而别致。十点开始,参加酒会的客人陆陆续续签到,有记者扛着摄影机进来。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我进去,顾大姐正和主管说话,见到我笑道:“宜笑,小弟今天接到出差通知,这几天不能来酒店了。”
我只是笑而不答,主管暧昧地眨眨眼睛,和顾大姐开玩笑,“看你这么关心宜笑,是不是想要她当你弟媳妇?”
顾大姐佯装生气,作势要打主管,两个女人笑闹起来,我并未搭腔,端起冷菜盘出了厨房。餐厅里人头攒动,显然各路嘉宾都已到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我被安排在靠角落的位置,只能看见贵宾席隐隐绰绰坐满了人,不时有曳地礼服的美女经过,伴着缕缕高级香水的清香。
台上,冯大泉正在致辞。也不知道是哪位秘书替他写的,冗长得十分钟还未结束,冯大泉读得舌头打转,额头直冒汗。台下的人都中规中矩地坐着,不断有轻轻的交头接耳声,我听见冯大泉读了一句破句,旁边一桌几个人捂嘴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