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他知道,我回来过。”我断然说道。
田妈点点头,又絮絮说起房子的事情。大概是这一带属于商业规划区,房价在不断上涨,居民和区政府谈不拢,正在闹。拆迁的事,就一拖再拖。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心思飘在远方,也没在意。
好容易等到田妈走了,我赶紧背上包,换上球鞋,飞也似地出了家门。
置身在现代,我脑子还飘游在古时。感觉,满大街全是人。医院里,挂号的排起了长龙,到处是病人,和穿着白大褂匆匆而行的医生、护士。
“叫什么名字?”
“封逸谦。”
“有没有医保?”
“没……没有。”
手里拿着病历卡,我傻愣愣地站着。有人无意撞了我一下,我才惊醒过来。
我挂的是内科,门外也是坐满了人。我将病历卡交给一名护士,等着叫号。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护士拿起叠放在一起的病历卡,叫了一声。
“封逸谦!”
我急忙应了声“在”,那护士扫了一眼病历卡,疑惑道:“封逸谦是你?”
我不加犹豫地点了点头。
“男的还是女的?”
我火了,夺过病历卡,“写错了!我要进去!”
“嘿,年纪轻轻火气倒不小。等不及看专家门诊啊,以为自己是什么了?”护士不满地叱我。
我正要回敬过去,里面的医生说话了,“吵什么?安静一点,这里是医院。下一位。”
护士白了我一眼,我不理睬她,兀自走了进去。
这是一名中年医生,面色白净,眉目间凝聚着现代医学的智慧。我满怀希望地坐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打开病历卡,习惯性地问:“什么症状?”
我一颗心怦怦急跳,咽了咽口水,竭力平静地、缓慢地告诉道:“医生,我是替我的朋友来看病的。他的病很重,全身无力,呕吐,身体呈现脱水状况,已经处于昏迷……”
医生放下笔,一脸惊讶地看着我,“那就赶快送他来医院啊。如果病情严重,打120叫救护车!”
“不,他不在这里,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困难地解释道,“您只要耐心听我讲他的病状,给我一些药就好。”
医生这回生气了,眉头紧皱,几乎是用斥责的口吻对我说:“我说你这人,懂不懂看病啊?古人看病还有望闻问切,你让我单凭你一面之词,就可以胡乱开药了?一般病人也要常规检查,什么血常规+BG尿常规、乙肝两对半、肝肾功能,胸片等等。你说的那人病情严重,需要更进一步的检查,血糖、血脂、胰岛素自身抗体、肾上腺CT……反正告诉你这些,你也不懂!”
说完,将病历卡放在我面前。挥挥手,示意护士叫下一位。
我听医生说这些,已经懵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只会一个劲地哀求,“不要这些检查,您只要听我说,我需要药……”
医生霍然起身,声音也高了,“我劝你赶快把病人送到医院来!医生只有根据这些常规检测,才能判断其病情轻重,并对症下药。我不想听你胡搅蛮缠,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赶快给我出去!”
“医生,求您!”我哭起来。
“哎呀,年纪轻轻的,脑子真的有病吧。”护士大惊小怪地说道,“她一进来,我就感觉不对劲,果然被我猜中了。
候在外面的人们,纷纷朝这边张望,用怪诞的眼神看我。
我哪儿顾得这些,执拗地,依然缠住医生苦苦哀求。内科门诊室乱了起来,连隔壁科室的人也听到我的哭声,围着看热闹。
不知是谁叫来了保安,两名保安架住我,将我一直拖到医院门口,才放开了我。
凉风一吹,我停止了哭泣,清醒了。
我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狼狈,被人撮脊梁骨,被人骂成女疯子。只知道,幻想破灭,我救不了封逸谦。
想得太简单了!
我把古代人的想法带到了现代。殊不知,现代人把风险降到最低点,无根无据于己不利的事,谁会愿意做?我该怎么办?
踽踽独行在大街上,我与行色匆忙的人们擦身而过。每一个人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忙碌,这个现实社会,即使你跪在大街上哭泣,也没有人驻足同情的。
我的年纪还轻,心枯老在千年。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待我抬头去看,一幢摩天大楼出现在眼前。气势宏伟,外观华美壮观,凡是安洲城的人都知道,这是全城最大最著名的甲级医院。
不由得想起,健彬的母亲就任职在这家医院。
时隔那么久,她大概早就忘记我这人了。而我,也不会去求她,因为我知道,她的那道门槛,我是永远踏进不了一步。
我径直往里走,走到门诊大楼外又停步。傻傻地望着进出的人们,站了一会儿。
阳光刺目欲盲,我定了定神,决定离开这里。
“宜笑?”
有人迟疑地叫了我一声。我回头,健彬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脸上表情复杂。
我恍惚地看着他。
原来他也成为医生了。
穿着白大褂的健彬干净清朗,比以前更见秀逸,还有那么一丝的成熟。
他是属于现代的。
我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回身便想走。他叫住了我,大跨步向前,一直站在我的面前。
“原来真的是你。”他友好地笑了笑,“好久没见,一时不敢叫你。你还好吗?对了,我毕业后分配在这里,麻醉科。”
“是很巧。”我依然淡淡说话。
健彬没有走开的意思,问道:“刚才见你一直站着,是来看病?还是找人?要不要我帮忙?”
“没事。我要走了。”
我没心思与他说下去,想就此走开。他拦在前面,语气显得有点焦灼,“宜笑,你刚才那神情,分明是有很急的事。谁病了?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请你告诉我,好吗?”
“我不想告诉你!”我断然拒绝,走得很快。
健彬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交给一名同事,自己跟在我后面,一直出了医院大门。
我不理他,兀自过了马路,走到公交车站,车一到,便跳了上去。
回头一看,健彬竟然也跟着上来了。
车过了几站,我下车。健彬也尾随在后。
我来到一家大型药店,顺着柜台一样一样地看过去,看得很仔细。店员过来,笑着打招呼,“小姐,请问要买什么?”
我见健彬就在不远处,便闷声不响地继续寻找。其实我很盲目,中年医生的声音还在耳际回荡,心里更是惶急不安。最终,店员过来,继续问:“小姐,你究竟想买什么药?”
我无奈轻声问道:“有没有治那种……”我将封逸谦的病状细细地描述了一遍,见店员越听越糊涂,脑子里迸出三个字,脱口道,“就是消渴症。”
“消渴症?”店员咀嚼着,连连摇头,“不好意思,这病没听说过。”
我早已泄了气。
这时候,健彬的声音兀地响起,“消渴症就是糖尿病,古书上有记载。但是消渴症并不能特指糖尿病。”
我傻愣地站着,健彬走到身边,继续解释道:“有一些病也是这样,比如甲亢、尿崩症等。你刚才说的症状,确实挺严重的,药店里根本满足不了要求,而且用药不准确,对治疗也没多大意义。宜笑,听我一句,赶快把病人送到医院,必须临床观察,做全身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