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独孤北冀喊了她一声,关怀寝殿情况的话语卡在喉头。
她没有理会,脚下的步子更急。
“娘娘,您没事吧?”汀兰跟在后面,焦急出声。
“没事,我们现在回茞若房,给本宫准备些酒菜,还有一壶秋露白……”
“娘娘,这些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她停住脚步,转身去看那宫婢,“是不是西门大哥已经过来了?”
“可不是,西门哥哥可等了你好久。”不等汀兰回话,她的身后已响起一道神采飞扬的戏谑声,肯定了她心头的猜测。
她微微吃惊,连忙去看,果见西门一身飘飘素袍立在九曲桥处,墨发桀骜不驯迎风摆荡,翩翩风度,去留无意。
“小女鬼,走吧,我已经在你那喝了一几杯秋露白了,现在你得陪我喝上几杯。”
“好。”她轻轻颔首,与他并排往茞若房走,仿若回到了景亲王府的日子。
秋露白在热水里温着,宫女又上了几道新鲜的酒菜,便退出去了。映雪与西门相对而坐,两人谁也不说某些事某些人,举杯掩袖一饮而尽。
“娘娘,您的肚子里可能已经有了……”汀兰在旁边劝慰映雪,提醒她不宜喝多,也不宜喝急。
“汀兰,你也下去。”映雪遣了她,不允她再说,又提壶为两人的杯子满上。
“几个月了?”西门接过她手里的酒壶,没有让她给自己倒酒,笑道:“既然有了孩子,那西门哥哥就免去这一杯,以茶代酒好了。”
映雪的手抖了一下,脸色微白:“西门大哥,我们不要说这个,既然今日是为你接风洗尘,又怎么能以茶代酒扫了兴致,还是……”说着,又要去取酒壶为自己倒酒。
西门自然不肯给,厉声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何苦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呢,刚才汀兰说你的肚子里可能有了胤轩的孩子,你就不能拿孩子出气……”
“它不是胤轩的孩子!”映雪一下子吼了出来,唇瓣颤抖起来:“这个孩子只是用来救莲绱的绱女,她不是胤轩的孩子,不是他们赫连家的骨肉,所以他嫌弃我了……”
“怎么可能?!”西门一下子不能消化映雪的这番话,俊脸严肃沉着起来:“胤轩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小莲绱而去伤害你,除非是你自己……”
“对,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映雪悲恸起来,笑道,“我为了莲绱,已经把他给放弃了,我不怪他,我只恨湄颜将我生下来……”
“所以,你怀了楚幕连的孩子?”西门小心翼翼的问。
映雪不语,陡然站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西门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
西门的反应是狠狠将那壶酒砸到地上,拔足往外面走:“连胤轩这混蛋,他怎么能这样伤害你!他太让我失望了!”
“西门大哥,你听我说!”映雪忙往外走了几步,对那背影叫道:“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他!好吗?”
西门愣住,缓缓回头:“那你怎么办?眼睁睁将他让给你的妹妹?”
映雪不说话,走回屋子里,靠在门扉上。
西门这才冷静了一些,从曲廊处走过来,站在她面前:“连绛霜和你一样,也是在得知湄妃的事后才知道她有个双生姐姐。这段时间胤轩一直在让我调查绛霜的事,从她那次私自出宫去海州寻他开始顺藤摸瓜,查出原来她在进王府那一年就已认识了宇文……”
“西门大哥?”映雪大吃一惊。
西门将她掺过来,重新在桌子边坐下,再道:“你先不要吃惊,听我慢慢道来。连绛霜是在宇文的府里长到六岁才被赶出来的,因为那个时候她脸上的黑斑依旧没消除丑陋不堪,宇文见留她没用,便任其正室将绛霜赶了出来。之后六岁的绛霜流落为乞丐,走南闯北四年,随难民到了卞州……”
他小心翼翼望映雪一眼,继续道:“她搭救被宇文追杀的胤轩后,让胤轩收入王府,视若明珠,随即就让宇文的眼线认了出来……”
“绛霜果然是宇文安插在胤轩身边眼线?”映雪蹙眉,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只能屏息着问出这一句。
“那倒不是。”西门摇摇头,将桌子上的那杯酒捻到手上,轻抿一口,“上次我说过绛霜从宫里跑出来是带了暗卫的,因为她想亲自去劝宇文归降,不要与赫连硬碰硬,她想留自己父亲一条命,想让宇文能留条命将下半辈子过完。”
映雪听得不是很明白,也没有出声,因为这个父亲,让她非常反感。她只能默默的听着。
西门瞧她一眼,这才慢慢放开来说:“绛霜赶在叶云坤的军队到达前赶到了海州,当时约了宇文出来谈,却不料宇文使诈,妄想捉她做人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用事。幸好她当时约定的地点是殄州,并事先知会殄州知府做了埋伏,才没导致后果一发不可收拾。然后胤轩便开始怀疑她了,因为她跟宇文接触过,并一直隐瞒不告诉他。于是那个时候,胤轩没有立即杀宇文,而是将他关入天牢耗着。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绛霜在进府那一年就认识宇文了,被宇文不断纠缠恐吓,夜夜噩梦。只是这么几年,胤轩一直没有出事,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宇文是我们的亲爹爹了。”映雪淡道,愁上眉头:“对宇文这段时间的监视,他查出什么来了呢?绛霜是一定想救宇文的,想留他一条命,毕竟他养过她六年……”
“呵呵,我想胤轩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西门轻笑,惬意自在起来:“这几日让我跑了趟殄州,可没把西门哥哥我看得眼花缭乱,那里的女子怎是一个美字了得,一颦一笑皆从画中出来,看小女鬼你就知道了,哈哈,那殄州知府还送了我几个……”
“殄州?”映雪对这个地名有些敏感,抬眉问道:“他为什么要送?”
“因为大难临头。”西门潇洒笑语,有些幸灾乐祸起来:“当日上面的旨意明明是寻回苏映雪,毫发不伤,他倒好,喝了几杯酒,便借着酒胆自以为是的为皇后娘娘效命,以为除了你这颗眼中钉,皇后娘娘便会提拔他。呵呵,你说这种人还活在世上做什么,眼睛长着也是瞎的,一心只想讨好巴结……”
“也许绛霜是真的想要我这个姐姐死呢。”映雪淡淡一笑,岔开话题道:“西门大哥,我明日要给绛霜治嗓子,是苗回春在死前教给我的,你可不可以在明日陪我去凤鸾殿?我需要助手。”
“哦,这个没问题。”西门爽快接受,也不再问其他,站起身来:“既然小女鬼信得过西门大哥,西门大哥又岂敢推脱不去?好了,就这样说定了,明日凤鸾殿见,西门大哥现在告退了。”
“汀兰,送送西门大哥。”
“是。”
等西门走出去,映雪将一桌子冷掉的酒菜收了,让宫女们上了一盆温热的酒,将手放进去泡着,为明日的治疗做准备。
她相信西门大哥说的话,也相信西门大哥对连胤轩的忠心,更相信绛霜不会害她。西门大哥曾告诉她,一切要往好的方面想,这样事情才有转机。
想着,手下的温酒又换了一盆,外殿的宫女突然来报说德骅殿的萧王妃有请娘娘过去一叙。
“萧王妃?”映雪眉头蹙起,将手从温酒力取出来,“替本宫准备一下,即刻过去。”
“是,娘娘。”
萧阑歆亲自请她倒是奇事,她很好奇。
由于皇上对温祺这个胞弟的偏爱,甫登基,便允了他在皇宫住个一两年,并无像其他藩王那般被分配到京外,如此以便陪伴老太后。同时也赐封王府划分封地,以正其王爷身份,只等着景耆王在宫里住腻了再搬出去。
当然了,这德骅殿是一定与东宫和西宫隔开的,独成一家,比较偏远。映雪在轿子里坐了半个时辰才到,汀兰在轿子外抱怨道:“按身份来,娘娘您算是她的嫂嫂呢,哪有让嫂嫂亲自过去见她的理,倒不把我们茞若房放在了眼里!”
映雪从宫轿里走出来,看了汀兰一眼,示意她莫再说话。
汀兰这才连忙把头低下,闭上嘴做闷声葫芦。
“娘娘,走这边。”走进殿里,萧阑歆的贴身宫婢直接将主仆二人往一僻静的院子引,并道:“萧王妃病得很重,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将娘娘请了来。”
“是什么病?”映雪踏进那阴暗的屋子里,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因为外面光线很好,屋子里却漆黑一片,反差太大。
“回娘娘,是内伤。”宫婢将映雪往内室带,却不肯点灯,细心为她搬去挡在眼前的障碍,再撩开帐子对里面的人道:“萧王妃,昭仪娘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