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缝了一半,坐在她旁边的独孤北冀开口道:“这个世上果真是什么样的能人异士都有的,如果能寻到能让皇后娘娘重新开口说话的人不知有多好。”
映雪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接他的话茬。
只听得又道:“这位先生是皇上花了万金从齐梁山请来的,能治世间所有坏死的皮肤,昭仪娘娘你瞧,先生的手艺精湛到惟妙惟肖了,远远望去,真瞧不出是接上去的皮肤,呵……”
“那皇后娘娘可有想过换成什么模样?”映雪终于轻启檀口,望着连绛霜的侧影。
“昭仪娘娘,老朽只懂缝织皮肤,并不懂易容,所以皇后娘娘应该是原来的模样。”先生在重新取线的当会为她禀明道,而后声一落,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正事中。
“多久能好?”时间悄悄的过去,茶水凉了宫女再沏,沏了又凉。
“大概还需要些时辰,昭仪娘娘,我们出去走走吧。”独孤北冀站起身请她,并十分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她先走,“娘娘请。”
她没有拒绝,让汀兰掺着,走到了外头的凉亭里坐着。
“皇后娘娘应该还需几日才能完全复原,这几日麻药消退,可能会很痛,但是北冀相信皇后娘娘能挺过去的……”
映雪淡淡挑起眉梢,陡然问道:“独孤冰芝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她疯了,并流掉了肚子里的孩子……”
独孤北冀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脸上的神采一击而碎,道:“她已让我带出了宫,虽然疯癫,但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我可以见见她吗?”映雪轻啜一口茶。
“见她?”独孤北冀这下吃惊不小,反问道:“冰芝昔日为爱蒙蔽双眼,陷你和绛霜于不义,难道你不恨她吗?”
“北冀,我只是想看看她,并不是要报复她。”映雪浅笑道,望向别处:“她只是一个为爱不择手段而被人利用的女子,我即便要寻仇,也要去找那个幕后主使者。而独孤北冀你……”
她又朝他看过来,眸中清冷:“你一直守在绛霜身边,难道仅仅是为冰芝赎罪吗?你三番四次暗示胤轩与她的关系,又是为了什么呢?呵,你只是想要你爱的女子幸福?”
独孤北冀让她说的一语中的,脸色微变,坦然道:“因为你执意要走,所以我才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希望绛霜得到连胤轩的爱吗?他们两人早先就是相爱的,而绛霜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又好不容易怀上他的孩子,他身为一个男人如何能弃绛霜于不顾?”
映雪听着,手一抖,把桌上的茶杯碰翻了,冷道:“你这样一心一意为她,是不会有回报的,因为她的心只会在胤轩身上,再也没有缝隙。”
“这个我知道。”独孤北冀看着石桌上流淌的那滩茶水,语重心长道:“其实你刚才问冰芝的事,是因为察觉到了当日给你下七日绝命的主使者对不对?你和绛霜都察觉到了这个人,这个人一心想致你们姐妹二人于死地,又偏偏最会擅长伪装……而你见冰芝,是想确定你心中的猜测,但是冰芝给不了你答案,因为她已经疯了,是让人给逼疯的……”
“我想向冰芝问清楚所有事情的原委,当年她掠走绛霜,到底是她的主意,还是那个主使者的意思?如果从那一步开始这个主使者就已步步为营,就说明一切的始末都源于这个主使者!”
“这一点冰芝没有说,我只是猜测冰芝是被人利用了,因为冰芝锋芒太露。而冰芝被逼疯,也有我这个大哥参与了一份。”
映雪听着,抿唇不语。
“那****被下了七日绝命,我才知道冰芝已无药可救,所以在她大婚当日,我明知是连胤轩给她设的局,却非但不阻止反而用楚幕连教的方法,揭穿了她的假面皮。我以为只有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才能让她醒悟,却不料,这一举措却是让我和冰芝同时陷入绝地。那日后,冰芝因怀有身孕才免去死罪,被关了起来,而我回凤雷山后,陡然遭人追杀,被关入了暗黑的屋子里。如果不得绛霜所救,我只怕早已命归黄泉。”
“冰芝既然怀孕了,为何会疯?”
“因为冰芝怀的不是连胤轩的孩子,如果她真的怀的是连胤轩的孩子,那么她还可以有一个侧妃做。”
“那冰芝有没有亲口说这个主使者是谁?”
“昭仪娘娘。”独孤北冀不答她,陡然反问道:“你为何认定七日绝命不是冰芝下的?”
“因为有人告诉了我是谁找她讨要了七日绝命。”映雪站起身。
“既然已经知道了,何以还要问冰芝?”
“呵。”映雪冷冷一笑,回首道:“我只是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也想害绛霜,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一开始就不肯放过我们姐妹二人。”
“原来娘娘心中是有数的。”北冀跟着站起身,走过来,望着殿内,“皇后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太子,性命也只怕随时岌岌可危。所以你们姐妹二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同心携手一同对敌,而后同侍一夫,助你们夫君平天下。”
映雪听得黛眉轻抬,没再理他,轻步走出凉亭。
恰好先生已帮绛霜缝针完毕,正遣了宫女来向他们禀报,说皇后娘娘已没有危险,正在歇息。
她眉心舒展一些,静静跟宫女走进去,看到先生缝针完毕正垂首一边,而降霜已让人扶进帐子里,闭眼浅眠。
自然是看不到她的模样的,缠了一脸的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过却是眼角带笑的。
映雪静静站在她的帐子外,淡淡的笑了。
稍后,宫女也将刚下早朝的连胤轩请来了,连胤轩一见到她就将她往外面拖:“你怎么来了这里?”
映雪瞧着他那一身来不及换下的明黄蟒袍,冷笑道:“臣妾如何来不得这里,臣妾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他放开她的手,望了内室一眼,再对她道:“今夜陪我去赏昙花,不准再去天牢!”
噢,原来他早知道了,刚才还在长宁宫明知故问。
她不笑了,淡道:“臣妾身子不适,今夜不想赏昙花,臣妾这就告退,不妨碍皇上和皇后娘娘了。”只是想起西门大哥来了,她还没准备好西门大哥爱喝的秋露白呢。
“朕说让你走了吗?”男人对她的背影厉声起来,以朕自居,拿出了他的威严来,“过来!”
“那皇上还有什么事?”她不得不转身,微微颔首:“臣妾刚刚看过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的脸恢复得很好,皇上应该好好赏赐先生。”
“草民不敢。”一旁的先生闻着浓浓的火药味,生怕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哪敢还邀功,已是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等会你下去领赏便是。”连胤轩这才发现旁边站了个人,眉一挑,示意他别紧张,再对映雪怒目道:“怄气怄够了吗?昨夜你也有不对,是不是也该反省反省!过来!”
这次他直接伸手过来拉她,再往内室里带:“我们一起去看绛霜!”
“皇上,皇后娘娘醒了!”从里头跑出来的小宫婢差点与两人撞了个正着,急道:“皇后娘娘听到皇上的声音了,想见皇上……”
“醒了?”连胤轩眉一挑,放开映雪的手,大步往内室走,“这麻醉对身子会有影响吗?皇后怀了孩子……”
“回禀皇上,麻醉量并不多,对娘娘凤体和胎儿不会有影响。不过娘娘这几日不能有情绪波动,不然脸上会生褶皱。”
“那就好,你退下吧。”连胤轩这才挥手遣退那先生,坐在床沿握着绛霜的手,“脸上还疼不疼?”
连绛霜微微摇头,眸中同样激动,想开口说话,却无能为力。
连胤轩看着心疼,哑声道:“绛霜你不要担心,既然我能寻得回颜先生,那我也定能寻得第二个妙手回春,我一定能让你开口说话的……”
“我可以帮皇后娘娘恢复声音。”站在他身后的映雪蓦然道,惊得连胤轩轻轻放开绛霜的手,不可置信站起身看着她:“映雪?”
映雪朝他们走近,不看连胤轩,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绛霜,“苗回春生前曾将她的所学倾囊相授,所以我有把握帮你恢复你的声音。”
连绛霜的睫毛眨了一下,随即看向连胤轩。
映雪朝他们走近,不看连胤轩,看着躺在床上的连绛霜,“苗回春生前曾将她的所学倾囊相授,所以我有把握帮你恢复你的声音。”
连绛霜的睫毛眨了一下,随即看向连胤轩。
“如果皇后娘娘凤体没有问题,我们明日就可以开始。”面对两人的怔愣,映雪只是淡淡一笑,再颔首欠身:“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了,臣妾告退。”
起身,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出。
这次,连胤轩没有再叫住她,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不置一语。
等走到殿外,她与在正殿踱步的独孤北冀对视一眼,不说任何话,疾步走出凤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