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乏了,恨这个男人,也恨楚幕连。
她挺直脊背在男人的视线中走出去,走出他没有理由的纠缠,没入转角,然后在回廊上坐了,静静望着廊前的那片桂枝发呆。
这个时候,她想起了银面,那个有双神秘眼眸的男子,不知他现在还好吗?突然好希望这个银面是那个曾经咬过她一口的墨衣哥哥,那个墨衣哥哥曾经为她吹奏过一曲,让她永远记得那种心头的激荡。
可是,她还不知道银面会不会吹笛。不知道,银面还会不会来救她。
微微仰面,视线由廊下的那排桂枝移到夜空中的银月上,凝思。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清冷,花飘香,鼻间飘散的是淡淡桂花香,枝头白色小朵似开非开,昭示八月的到来。楚幕连说凉秋九月会来接她,让她在王府里等,呵,她等不起他。
起身,准备往竹清院方向走,却在站起的当会,陡然听到那些桂枝下有脚踩断树枝的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那里,小手急急拨着土,并神色慌张的四处张望。
映雪本来坐在长廊里,背光,且被一根廊柱挡住了身子,故那个身影并没有看到她。她微微诧异,下意识的重新坐回去,静望那个慌慌张张的身影。
身影明显是在埋什么东西,小坑挖得够深了,还嫌不够,继续挖。
“丝竹?”她认出这个丫鬟来,微微蹙眉,“在埋什么?”
看了会,只见那丝竹终于不挖坑了,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小心翼翼放进坑里,然后开始填土。等填完土,还用脚在上面踩了踩,拨上一堆落叶,这才离去。
映雪从廊椅上站起身,穿出来,走到那片桂树下,立即感觉迎面阵阵桂香扑鼻。那朵朵小花还未开,这八月初的天气,桂香味似乎浓得腻了。
她蹲下身去拨那丝竹刚掩上的坑,取出那只小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
随即黛眉深蹙,纤纤玉指一拨瓶塞……
霎时,一股浓烈的丹桂香席卷了她,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天,这不正是独孤北冀发上的那股毒香么?!
是萧阑歆!
她脸色大变,忙将那木塞塞回去,堵住那股浓烈。却在此时,又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朝这边急急而来,隐约还夹杂着丝竹小小的声音:“公主,奴婢将它埋在这里了。”
“你笨死了,让你解决掉,你就只会想这样的法子!你不知道这香气是很浓烈的么,现在桂花还未开,哪有这么大的味儿。”
“可是桂花过几日就开了……”
“说你笨你还真笨,胤轩查得这么紧,你说本公主等得到桂花开吗?!而且房里的香味一直难散,怎么扇都扇不去,真被那女人给害死了,将这毒香给我的时候也不提醒一声。”
“那怎么办?现在只要王爷一入公主的房间,就闻得出来。”
“先想办法!等等,丝竹你上次是怎么将那鹤丹抹到苏映雪银针上的?”
隐身在桂树后,来不及走的映雪身子一僵,屏住了呼吸。
“公主,是绛霜小姐带奴婢进入东漓的,那一****等景王妃和芷玉双双穿着男人袍子出府后才将奴婢偷偷带进左偏居,恰好那时麽麽遣水媚有事,所以奴婢才能顺利进去,但是她却只允许奴婢在一支银针上淬毒……”
“她当然舍不得都淬毒,如若三支都淬上了,胤轩必死无疑,呵呵,只是这个女人太狡猾了,想除去苏映雪自己却不动手,非要本公主做罪魁祸首……”
“公主,那你干嘛听她的?银针上淬毒,在苏映雪的牢饭里下毒,放毒蝎子,这些事儿她都可以自己做,为什么非要借你的手?”
天!站在桂树后的映雪震惊得捂住了嘴。
只听得那萧阑歆又道:“你觉得本公主会有那么傻吗?如若没有好处可途,我做什么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要知道这事如若让胤轩抓出来,本公主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公主你?”
“本公主愿意帮她做这些事,是因为她答应以后让本公主做胤轩的侧妃,你要知道,她才是那个正主儿,胤轩最在意的女人,只要她应允了,就不怕胤轩不会不娶本公主。”
“原来公主打的是这个主意。”丝竹对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正纳闷公主挺着个大肚子怎么整日在屋子里喝茶吃果子,一点儿也不急,也不去找王爷,原来,原来公主是找上了那个连绛霜,只是……
“公主,那个连绛霜既然不肯放过苏映雪,何以又能放过公主你呢?”
“呵呵。”萧阑歆杏眸一眯,冷笑:“只要本公主做了胤轩的侧妃,就不怕整不死她,上次的那些毒蝎子,其实是本公主故意让那千蓉放的,那没脑子的小婢女自以为得主子心,又一心想着整那肖芷玉,不经过连绛霜的应允便和本公主一拍即合。你是没看到连绛霜让那毒蝎子爬上脸的模样,整个就吓成一摊泥,哈哈,本公主要的就是这效果,吓吓她,压压她的气焰。
不过那女人也够聪明,虽然被吓了,却立马将计就计,将一切责任推到苏映雪身上……呵呵,只可惜那千蓉还是够笨,竟然能露出那样的破绽……那女人也是心头窝着火,一头对本公主咬牙切齿,一头又被那没长脑子的婢女弄得下不了台,索性心一横不出声,让那小婢活生生被乱棍打死……这样也可以让那愈加不分眉眼高低的婢女不再给她惹事……”
“但是公主吓了她,就不怕她日后报复吗?”丝竹缩着脖子小小声担忧,总觉得为奴为婢随时会小命难保,不听主子的话,要被打骂;听了主子的话,做坏事同样要丢小命。
“她不敢的,因为她还要借本公主的手除去她的眼中钉,而她自己,则要在胤轩心目中保持最善良最柔弱的模样……好了,别问这么多了,办正事。”
“恩。”丝竹乖巧应答,这才蹲在地上挖那被映雪重新埋进去的瓷瓶,随即托在手上,“公主,那我们现在怎么处置这瓶毒香?这个连绛霜与那北冀门主根本无怨无仇,为何要毒害他?”
“鬼知道,这女人是条有仇必报的毒蛇,应该是在报当年被毁容之仇。只可惜苦了本公主我,硬是做她的替罪羔羊……不过本公主与那北冀门主无零星半点的关系,胤轩怎么查也查不到本公主身上吧。”
“公主,这个可不好说,毕竟你曾经派人进过那个园子。”
“多嘴!”萧阑歆站在月色下吼她,眸中闪着寒光,“那个小婢早在独孤北冀睁眼的那一刻,便让本公主在府外买通人给解决掉了,现在除了连绛霜,没有人知晓这件事。”
吼完,她的眸再危险眯起:“如若你乱碎嘴,你会比那个小婢死得更惨,知道吗?”
“奴婢知道,一定不敢乱说,请公主放心。”呜,丝竹总是被主子这副模样吓得腿儿打颤。
“乖。”萧阑歆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那么接下来你该做什么呢?”
“处理掉这瓶毒香。”
“好,但是不准用埋的方式,最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能处理掉它,又能为我们挡灾。”
映雪在那桂树后听得胆战心惊,让这一个又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阴谋弄得全身冷寒,难以消化。在她银针上淬毒的人,她心底多少有个底,却没想到偷偷在地牢里赐她死的人不是连胤轩,而是连绛霜和萧阑歆。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女人会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她,一个为得到心爱男人不择手段丧失常性,一个为守住心爱男人,借刀杀人素手不沾一滴血,还有一个以沥安还控制她的太妃娘娘……
她冷寒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萧阑歆那边安静了下来,那一主一仆正瞧着她被银月照射在地面的影子朝她这边轻步过来,“丝竹,快抓住她!”
萧阑歆一声大叫,这才惊动了她,她没有回眸,立即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推开瘦小的丝竹,跑向桂林深处。她必须要跑的,必须要躲开那如一条毒蛇般朝她扑过来的萧阑歆,躲开那只要抓她肩头的利爪。
“咝!”她肩头的浅薄布料被身后的女子狠狠扯下一块,萧阑歆还在叫,“丝竹,快,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婢,让她逃掉,我们就完了。”
“公主,您不要动,仔细动了胎气,让奴婢去追。”丝竹连忙让主子歇下,自己则喘着气拼命在追赶前面的女子,原来刚才她们并未瞧清映雪的模样,只大约瞧得她穿了一身朴素的罗裙,遂以为是府里的小婢。
“真没用。”眼见丝竹追不上,挺着肚子的萧阑歆气急败坏的又朝前跑了几步,眼一眯,陡然拔下发上的利钗,手腕运气,直直将那钗子如飞刀般射向前面的映雪,“丝竹,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