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追得这样辛苦,不如一了百了,在这林子深处杀了这小婢灭口!反正这小婢迟早是要死!
却听得前面陡然“嘭”的一声,那个纤细的女子身影腿一软,倒在了落满枯叶的地上,同时也躲过了她的那支利钗。
“看你往哪里跑!”她大骂一声,怒气冲冲正要追上去,刚迈两步,陡见一黑衣身影如幽灵般从天而降,二话不说,给她迎面就是一鞭子!
“啪!”她被鞭子甩中手臂,一鞭落下,立即让她皮开肉绽惨叫出声,她大吃一惊,连忙在黑衣银面男人甩来第二鞭的前一刻,一把扯过旁边瘦小的丝竹替她挡下,拔腿就跑,“你给本公主挡下!”
后面立即传来丝竹的尖叫声,“公主,救我!啊!”
她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一个小婢,怀有身孕的身子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飞快,却殊不知后面根本没有人追上来。
的确,银面在对萧阑歆甩出那一鞭后便停了手,第二鞭挥来,却是卷起那瘦小的丝竹,一把将她扔得远远的,并未取她性命。
“银面!”摔在地上的映雪惊叫出声,撑着要站起。
“你别动!”银面收了软鞭,疾步朝她奔过来,二话不说单膝跪地查看她脚上的伤势,“踩到木桩了,傻瓜。”
说着,轻轻托起她的玉足,皱眉。只见她的绣花鞋已经被戳穿了,血从脚心淌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袜,而她的脚疼得蜷了起来。
银面不再说话,将她从地上轻轻抱起,走向桂林中的一个小亭。
她起初因为他的碰触瑟缩了下,而后安静着他的颈项,轻声说了声“谢谢”。
入夜的桂花林,淡淡花香与绿叶清香夹杂,四周缭绕着浓浓夜气,又由于处在林子深处,故有种说不出的偏僻与隐秘。林子里没有挂夜灯,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零星点点的银白。
亭子里不算很黑,就着月光,能看到银面银色面具上的反光。而这个时候,他已将她轻柔放坐在石凳上,单膝蹲在她面前。
“我给你瞧瞧伤口,可能有小木屑扎进肉里。”他轻柔道,并无轻薄之意。
她赧颜,小巧的玉足瑟缩了下,羞怯放进裙子里,“银面,我以为我们的再次相见是在很久之后,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恩,我这次来卞州办点事。”银面仰面瞧她一眼,伸手将她的玉足从裙子里拉出来,脱掉她的绣花鞋和袜。
白袜却在脱到脚底板的时候停住了,她疼得咬住红唇,银面也不敢再往下脱。
“很痛吗?”银面看她,银色面具后的眸子明显是心疼和关怀。
“还好,脱下吧。”她唇瓣咬得更紧,疼,但是不能向银面启齿。
“好了,我给你取出木屑。”银面不再犹豫,一把将那沾血的白袜脱了,用他的大掌托起她圆润剔透的嫩足,为她取扎进肉里的那根小木屑。
他瞧得很仔细,动作也很轻柔,拔出那小木屑后立即给她撒上金疮药粉,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料,为她缠上。
“谢谢你,银面。”她轻笑,望着从她面前站起身的他,“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女人为什么要杀你?”银面收了金疮药,静静坐到她旁边。
她微愣:“她以为我是某个偷听主子说话的小婢,而我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呵,看样子这个女人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银面冷嗤,侧头,陡然瞧到她肩头被撕破的那块,眸子瞬息暗沉,“这女人下手还真够毒辣的。”
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细心裹在她身上。
她被他浓浓的气息包裹着,身上虽然暖了,心里却有些不能适应,颔首道:“谢谢你,银面。”
“呵呵,今晚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字。”银面轻嘁,自笑:“朋友不言谢,再说就见外了。”
“银面。”映雪抬首瞧他,娥眉微蹙,“你是如何进得王府的?这里守卫森严,只怕……”
“这里守再多的人我也不怕,因为我自有秘密通道。”
“秘密通道?”
“恩,就是竹清院的那口枯井,我从住进这里起就从那井底打出一条通道来,可以通往王府外。”
“那井底明明是稀泥。”
“看样子你还不大了解竹清院。”银面轻笑,站起身来,“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说着,微微蹲下身子,“来,我背你过去。”
映雪望着他宽厚的背,踟躇不前:“我还是自己走吧。”
“你确定你能走吗?”银面保持微蹲的姿势不变,回头对她笑,“快点吧,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很少回卞州,所以那个秘密通道就送给你了。”
映雪不得不趴上他的背。
他轻轻一笑,用手搂紧她,施展凌波微步一瞬间到达了竹清院。等走到那枯井边,他才将她从背上放下,搬开那块盖住井口的大石块。
这个时候,有野猫从屋顶蹿过,在这漆黑荒僻的院子里发出凄厉的叫声,狠狠吓了映雪一大跳。她下意识的朝银面走近一步,睁着大大的眼睛搜寻那高高的屋檐。
然后被那双绿色的眼睛吓得后退两步,脚一绊,一不小心轻轻贴住了银面的背,那微微的肌肤摩挲,让她立即如惊弓之鸟弹跳开,颔首赧颜。
“呵。”银面瞧着她羞怯的模样,轻笑一声,眸中柔溺:“那夜你可是敢一个人摸黑到这里来,今日何以又怕了?”
“我……”她嗔他一眼,轻轻退开一步:“那夜我没见到那双猫眼睛也没听到猫叫声,所以不怕。”
明明是怕的!嘴硬!银面勾唇暗笑,心头莫名的畅快不已,没再打趣她,转头去望那井底,只听那井底还有蛙声在叫。
他二话不说,一把搂了她,从井口飞身而下。
“啊!”映雪简直被吓到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这样掉下去,非在那摊稀泥里摔成肉饼不可吧!
半刻,预期中的稀泥并没有裹上身,反倒是他抱着她在滚下一个陡坡,几个翻滚,两人躺进一条黑黑的密道里。
“到了。”他扶起她,再移开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子,原来刚才两人从那陡坡滚下来的时候,他一直将她小心翼翼护在怀里,此刻两人躺在窄窄的密道里,他在下,她在上。
而这密道很黑很窄,人呆在里面根本站不起身,只能跪着膝盖爬行,映雪趴在他身上,虽看不到银面的样子,却清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坚实的身子,然后在她羞怯的要躲开前,他反倒先放开了她,在黑暗中笑道:“摔疼没有?这入口比较倾斜,为了不沾上那软泥,我们只能这样进来,这密道直接通到王府外面,你朝前面爬看看。”
“恩。”映雪屈着身子,试着朝前爬了几步。
银面跟在后面。
密道里都是松软的泥土,不粘湿,手撑在上面很舒服,爬了一段路,爬不动了,洞口被一块大石头挡着。
“后面是座假山。”银面给她解释,并爬过来将身子撑在她上面,一掌推开那大石头,“这里经常会有侍卫巡视,所以我一般不会呆在里面……等爬过这座假石山,再有刚才一半的路,就是出口。”
“恩。”映雪爬进了那座隐秘的假山里,在一块小石上坐下,额头上全是香汗,“银面,这段路都是你挖的吗?”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气啊。
银面跟着坐在她旁边,笑笑:“井下的土质很软,很容易挖开,起初我是因为受伤,躲在了那口井里,后来无意发现井壁的深草下居然有个天然而成的斜坡,刚够藏住我,所以等呆在里面的时间长了,我就一天挖一点,慢慢就挖出了这条密道。”
在井底打洞?映雪静静听着,突然觉得这银面好风趣,浅浅一笑,轻道:“你为何要选择这样的地方做栖身之地?能挖这么长,一定用了不少时日。”
银面勾唇,沉声道:“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选这里养伤,那日等我醒来,便是一身白衣躺在这井底……也许是白日的我带我来这里,呵,我从来不知道白日的我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日丑时(凌晨一点)我会在这井底醒来。”
“银面。”映雪暗暗吃惊,望着他,“你是说你白日与晚上的记忆是断开的?”
“恩。”银面暗哑,眸子平视前方,留给旁边的人一个落寞侧脸,“其实我一出生体内便被人渡过符咒,十九岁那年被人催开,以至让我忘记了以前所有的记忆,我现在只记得每日丑时到辰时(上午七点)发生的事,变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银面……”映雪心头淌过微微的心疼,“会有解药吗?”
“有。”银面掀唇笑,侧脸落寞感伤,“但是那个人不肯给。”说完,朝她看了过来,面具外的俊脸带笑,“不要用怜悯的眼神看我,映雪,我虽然见不到阳光,却也习惯了黑暗,其实只有暗夜才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