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第一次的选择，大家几乎都选择了保全自己。但第二次选择，许多人都做出了牺牲，我想知道那些做出牺牲的人是什么的想法。
一个学生站了起来，说，我并不是想牺牲自己，但一想到要下命令杀人我有一种负罪感，于良心不安。
另一个同学马上说道，虚伪。第一次你也选择了不希望他开枪，你选择了自私，这时候就没有负罪感了？假装高尚。
争吵又开始了，唇枪舌剑，气势汹汹，高谈阔论，豪言壮语。
男老师对我说，你跟他们讲这些又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嘛？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一个只知道吃饭的人去解释问题，只能把一切都留给时间。我期待我今天的一番话会有点作用，但我也害怕会将他们推入火坑。
学生们还在激烈的争吵，我示意他们安静，转身在电子屏上写道：“今天的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如果非要有个标准答案的话，那这个答案就是坚信自己的答案是正确的。不怕一意孤行，就怕轻易放弃。你可能是对的，那就一直对下去。你可能是错的，那就一直错下去。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你尽管做，但不要提及它。用不着去考虑对错，有些事本身很难被证明是正确的，你做就行了，然后，把它忘掉。”我写完这些字就离开了教室，哄闹闹的学堂再也和我没关系了。
男老师追上来嘲讽道：“你倒是颇有些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意味。”
我摇头叹道：“如若举世皆醉，我倒也无话可说。怪就怪在人人都在装醉，怎么叫也叫不醒。”
是我们的醉态混浊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混浊的世界让我们醉非本意，这是个问题。
男老师说：“你这样子可不是在教他们做人，如果今天他们真的信了你的话，将来如何在社会立足？你自以为讲了些大道理，难道没想过会害别人一生吗？”
我说：“从我上学那会，我的老师也循循善诱地教导我们如何虚伪地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但当我真正踏入这个社会之后，我才明白，我们这个社会最大的糟粕，就是所谓的做人学问，我们太缺乏率真和纯粹。这里到处充斥着各式各样、似是而非的做人做官的学问、庸俗管理的学问……从这些学问那里，我看到的都是争先恐后的、创造性的无耻。你也不必多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出了教学楼就正好遇上张琴带着小明回来，小明缝了三针。我问小明疼不疼，小明笑着说疼。我竖起拇指以示鼓励，他伸手抓住我的拇指嬉笑。我们像男人一样面对面，小家伙的双眼炯炯有神。
张琴让三人回到教室，然后在我的通讯仪上写下了她的地址。今夜八点，明月幽幽。故人重逢，不见不散。她说。
我找到蓝叶，她正坐在麻辣水煮店里海吃。桌子三个碗，粉丝、海带、藕片；香肠、鸡蛋、牛肉；白丸子，红丸子，四喜丸子。见到我来，她擦了擦嘴张口就问，见着老情人了？水煮店的老板窃笑。
水煮店的投影屏上播放着官方的新闻，新闻评论正在说关于最近菜价上涨的网络谣言问题，这位评论员代表官方大力批评了网络谣言，并呼吁官方管控网络发言，并且制造民意说有80%的民众愿意网络被管控，他甚至提出了网络实名制的说法。
蓝叶粗鲁地说：“这群人是不是脑子生锈了，上想管天下想管地中间还想管着民众放屁，岂有此理。”
我咬了一颗撒尿牛丸，说道：“官方大抵是想把说坏话的统统都抓起来，抵制不住菜价，就准备抵制网络。”
人人都知道官方提出实名制是为了试探民间的底线，为了争取网络发言的自由，又一次民间与官方的博弈开始。我和蓝叶为此次反对活动捐赠了些物资，水煮店的老板则拿起通讯仪对网络实名制投了反对票。关注自由，人人有责任，争取个人自由就是争取集体自由。
薇小姐发短信来问我在做什么，我如实说正跟蓝叶一起吃麻辣水煮。
薇小姐：你倒好，带着小妹妹四处开心。我好无聊啊，我想开间网店打发时间，没有理想的日子太难熬了。你觉得开间什么店好，我个人倾向于开化妆品，女人的钱容易赚，哈哈。
我：那不如开个珠宝店啊，更吸引女人。恒久远，永流传。
薇小姐：去屎，说的像福尔马林。开珠宝店会不会太冒险，没太多钱喔。
我：还学会卖萌了。开珠宝店的话，许昊有货源啊。这两天你在做什么？
薇小姐：还能做什么，帮着老妈做家务，洗床单被套，拖地抹桌。既然你决定开珠宝店，那我就开了啊。一会再聊，先做事。
我：好的。
薇小姐：嗯。真乖，奖励一个，么么。
我：不是不聊了吗？
薇小姐：怒。我说不聊就真不聊了，你是有责任陪我聊天的，你是有义务逗我开心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小妞，让大爷摸摸大腿。
薇小姐：滚。
是让我滚过去摸她的大腿呢，还是让我滚远点呢，这也是一个问题。
薇小姐：今晚八点，视频聊天，特大惊喜。
我：期待。
薇小姐：别再回复了。
是跟张琴会面，还是跟薇小姐视频，这仍然是个问题。
蓝叶一拍筷子，打了个饱嗝。去哪？她问。我头一回茫然了，所有的选择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这对强迫症患者不是个好消息。我说，去唱歌吧，好久没开嗓了。蓝叶鄙夷地说，就你那破喉咙……
我和蓝叶唱了一下午，我只唱了一首歌。蓝叶这个麦霸，从古典到现代，从金曲到流行，从戏剧到歌剧，竟然没有她不会的。为了奖励蓝叶的歌喉，蓝叶特别高兴的给自己买了一套衣服。等到我们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门边上一地的卡片，都是持证上岗的好兄弟好姐妹的照片与联系电话。
蓝叶拿着卡片笑道：“哥，我看你口干舌燥，不如我给你叫两个漂亮姐姐来侍候你啊。你看这两个怎么样，姐妹花，********，还是大学本科文凭呢。”
我趟在床上说道：“别闹了，正心烦着呢。你薇姐叫我八点跟她视频……”
我的话还没说完，蓝叶惊叫道：“啊，你八点要和张琴私会，你胆也太大了。”
我摆手说道：“哪有的事，虽然她约我八点见面，但我烦恼的不是这个。你代替我去见张琴就可以了，我正烦一会跟你薇姐视频的时候该穿什么衣服，该理什么样的发型。”
蓝叶说道：“哼，把我当驴使。好了，我去洗澡，然后去帮你见旧情人。”
我把张琴的地址放入蓝叶的通讯仪。浴室哗哗的水声让我激动，我脱光衣服跑进浴室和蓝叶一起洗澡，蓝叶不停地说我不知羞。到底谁不知羞呢，这更是个问题。蓝叶洗好澡，化好妆，穿戴整齐，看着我身体异常突出的某个部位妩媚一笑便出门了。
我打开电脑等待薇小姐的视频请求，离八点还有一会，我盯着摄像头左看右看。有时不得不钦佩一下人类的伟大智慧与超凡的创新能力，看看我们至今迈出了多远的路吧——起初的原始人们是四处流浪的物种，衣不蔽体地在那儿走来走去。然后发明了衣物、建造起了可以居住的场所。然后发明了轮子、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工具，而农业与文明也就渐渐地应运而生。后来制造出了机械，之后征服了天空，还发明了无线电和电视。随之又有了计算速度可以超越人脑的计算机，之后又有了网络。这条信息的超高速公路让全世界的人们都可以足不出户地坐在屏幕前就能看到其他人……衣不蔽体地在那儿走来走去。
我看着薇小姐衣不蔽体地在那儿走来走去，口干舌燥。
我说，含蓄一点。
薇小姐说，No，今天为你绽放。
我说，后天有你好受。
薇小姐说，谁怕谁。
薇小姐说，网店开好了。
我说，不谈有伤风月的事。
薇小姐说，那我们谈谈生小孩的事？
我说，小孩这种外星生物，完全无法沟通，裸机一部，没配任何文档。待机极短，二小时一充，且耗电量惊人，且无法退货更换走三包，随机需要大量周边配件，且铃声很烦，且需要自己慢慢摸索着安装语音系统、操作系统，且还限购哦。
薇小姐说，我说的是制造过程。
我奸笑着笑说，我喜欢。
一对可怜的人通过网络开始了没羞没臊的寻找快乐之旅，如果没有岳母大人在紧急时刻突然大喊一句“小点声”的话，会更快乐。这场寻乐之旅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在晚安声中结束。
我正在回味快乐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蓝叶和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陌生男子：你不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
蓝叶：你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行？
蓝叶一脸怒气地进了房门，那个男子追了上来，我用力把门一关，他伸手一拦，他就骨折了。
男子忍着痛继续说道：“你拒绝我也得给我一个理由啊，就算这小子是你男朋友，只要你没结婚，我当然有自由追求你。”
蓝叶回头头来恶狠狠地说道：“因为你丫不配上我，滚。”
那男子怅然若失，我把门松开，他落寞转身离开，我好心帮他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怎么了？这人谁啊？”
“都是你。帮你见什么旧情人，回来的路上被这个家伙缠上了。太要命了，嘴里没停过，说个没完，烦死人了。”
“说明你魅力大。”
“大你个头，魅力大你还不是跟别人跑了？”
“说明你心眼好。”
“好你个头，心眼好就得吃亏了？”
“说明你可爱。”
“爱你个头，可怜没人爱。”
我正准备再安慰几句，眼前一黑，李墨又把我身体给占据了，更可气的是又切断了联系。等我恢复过来，我问，他又跟你说了什么？蓝叶幸福地说，仍然是个秘密。我心暗想，你俩肯定有奸情。等等，假如李墨真的跟蓝叶有奸情，那我岂不是很遭殃？
蓝叶说，跟张琴一番谈话，知道了你许多的秘密喔。想不到你上学那会发生了那么多的趣事啊。看来一个有趣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特别有趣呢。那个张琴对你挺痴情啊，她说在结婚的那一刻还幻想着你会突然出现把她抢走，然后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一想不对，上学那会我是只闷葫芦，根本没什么幽默感。我说，是吗，我都不记得还发生过有趣的事，你讲几件来听听啊，肯定是骗我。
蓝叶说，讲就讲，你真以为我不知道。第一件，上课的时候玩葫芦，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结果你直接把葫芦举起来，对着老师来了一句：我叫你名字一声，你敢答应么？
我说，再说一件听听，我就不想你全知道，这些糗事我都记不清了。
蓝叶笑说，你记不清，可是你的旧情人记得一清二楚。好，讲第二件。有一次上完外语课之后上数学课，然后你就睡觉。老师点名让你回答问题，你站起来就说：there be句型……
我说，这件事我也没印象，可能是时间太久了，你再说一个看看。
蓝叶说，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过目不忘嘛，怎么这会全忘了，亏得人家还对你念念不忘。好啦，好啦，讲个时间最接近的。快高考的时候，老师鼓舞人心的说大家一定要自己逼自己，因为人都是逼出来的。结果你胆大包天地说你是剖腹产。
蓝叶说了三个事，我敢肯定这三件事我都没做过。尤其是最后一件，因为我早在高考前一个月就离校了。我越发的想不通其中关键，一头雾水的看着蓝叶。蓝叶看到我迷惑眼神，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我问，除了这些糗事之外还有别的秘密吗？
蓝叶说，当然有了。原来你真名叫陈启力，今年已经29岁了。我就说嘛，有哪个家长会给自己的孩儿起个木头木脑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