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晓掩着嘴笑，她站起来，仰着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像是在享受那一瞬间的成长。
她说，我以前总是寻找王子，找来找去满身荆棘。现在我很开心，终于被我找到了一个把我当成是公主的人。
我说，青春是一场“无论做什么都觉是浪掷”的憾意，所以“无论诚恳的做了什么都不必言悔”。
她说，哲学家，你该吃药了。
泰晓笑着回到了座位，王初坐到我面前。
王初说，这两个月要给你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但我还是想赖在你身边。只求这样看着你，也是好的。
我说，那你就看着我。
王初说，我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入不了你的法眼，所以呢，我打算从你身上学点恋爱的经验，以后恋爱不吃亏。
我说，恋爱是没有经验的，互相妥协最重要的。
王初说，我到大学之后，你会来看我么？
我说，也许会。
王初说，不行，你答应我，一定要来看我一次。我要向朋友炫耀，我曾经喜欢过你这么好玩的一个人。
我说，万一你的朋友说我的长的丑，那你是不是很没面子？
王初说，没关系，我交的朋友肯定都是特好玩的那种。再说了，你这张脸还算是小帅。
我说，等你在学校里混熟了，混出名堂了，我就去看你。
王初打开通讯仪，把这个约定记了下来。
王初说，现在我们有两个约定了，你要守信。
我说，好，我会的。
王初说，你真的那么爱薇姐姐么？
我说，是。
王初问，你觉得什么是爱？
我说，所谓爱，就是当感觉、热情、浪漫统统拿掉之后，你仍然珍惜对方，不离不弃。
王初说，哲学家，你该吃药了。
苏小瑾代替了王初的位置，她们像是约好了一样。
我说，你们约好了？
苏小瑾说，反正也没有客人，不如就找你聊聊。
我说，你有什么想聊的，说吧。
苏小瑾说，我从18岁开始，把最美好的时光留给了他。跟着他住出租屋，跟着他走南闯北。我虽然抱怨，但他陪我开心快乐，我也没有什么遗憾。四年匆匆，他小有成绩，开始四处应酬，再也没有时间陪我。虽然生活越来越好，但我不快乐。他有了别的女人，而我无枝可依。我努力让自己从沉闷中挣扎出来，我去上学，我去做公益，我用繁忙来麻痹自己，但我总是偷偷地哭。明知道他不好，但他一出声，我便觉得他是在挽回，便乖乖回到他的身边。不过，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妥协让他愈来愈变本加厉。
难怪那天那句“在有生之年能遇见你，竟花光所有运气”会让苏小瑾流泪，花光所有运气之后就剩倒霉了。我无话可说，苏小瑾只是单纯来倾诉的，她心里瞥了太多委屈。苏小瑾将她的故事一一述尽，我帮她拭干了眼泪。
苏小瑾说，请你祝我幸福，你的祝福会让我心里好受一些。
我说，祝苏小瑾平安喜乐，幸福健康。
苏小瑾说，谢谢。
有些时候也许别人拿我们当***使用了，我们却拿人家当经典大片收藏了。我撤去静音设备，三个女人都面带微笑。我向她们竖起拇指发示鼓励，她们以同样的手势回应。我看着这群笑容灿烂的美人，还有什么比拥有她们更让人心动呢？呃，也许拥有浩铭会更好一点，我想。
宣传真的起到了作用，客人络绎不绝。我却忙里偷闲，站在公办室外的阳台上喝水。一颗子弹精准地向我射来，我下意识地闪躲。玻璃碎了一声，血慢慢从左臂渗了出来，我忍着疼拨打了紧急救治电话。
左臂肌肉被擦伤并伴有烧焦的味道，我贴到墙边，静等着救援。浩铭让我小心还是有道理的，那些想杀我的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只是这几天太平静，以至于我松懈了。杀手就是在等这个机会，他也等到了。
室内的隔音效果非常棒，没人发现外面的异常。这也是我希望的，我并不想她们担心。而且，她们若是走出来看到我受伤，必定会引起杀手的注意，我可不认为杀手会离开。我躲的位置一点也不安全，所以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又一粒子弹飞来，擦身而过。我滚倒在地，终于从杀手的视野里消失。
疼痛一阵一阵袭来，我尽量保持笑容。从室内走出来的客人发现了我，我叫他赶紧离开，他却想把我扶起来。万念俱灰的时候，那人却又离开了。他说，你的表情很逼真，演技不错，摄像头在哪？我松了口气，然后疼的闭上了眼。
救护车赶到。我躺在医院里，身边没有一个陪伴。麻药从腋径路注入，片刻后医生用针扎手臂，痛感全无。医生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和我聊天，他问我怎么受的枪伤，我如实说有人想要暗杀我。医生只当我是在笑说，还说我是警务人员之类的，因为我心理素质不错。
手术很成功，擦伤引起的出血让我很是虚弱。虚幻的时候就渴望身边有人陪伴，有这种渴望的时候，就会变得坚强。薇小姐赶到的那一刻，我终于闭上了眼。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暗淡的灯光让我颇不适应。已经是夜里了，薇小姐就睡在邻床，我认得她的睡姿。
我细想了所有事情，分析联系猜测之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人会这样对付我。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而且这事跟李墨有关，我得问问我。我走到卫生间，打开灯，对着镜子。
我说，李墨，几年前，你瞒着我做了一件事，你说会给我带来惊喜。后来，我生意上的对手宣告退出，我知道是你的做的，但你却没把这段记忆与我分享。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当时做了什么？
镜子里的我开口说道，既然你问起了，而且又发生了这种事，我就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在他家放了一把火，可惜有一个逃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报复肯定会来，现在终于来了。还记得那个会武术的杀手么，你一直觉得他很眼熟对不对？因为我和他打斗过，虽然我可以向你隐瞒脑海里的记忆，但无法抹去眼睛里的记忆。
我说，你还真是会给我添麻烦，何必呢，光明正大的我也能打败他。
李墨说，当时的你还很弱小，你只能费尽心思地防御他的进攻，你根本没有打败他的机会。他太聪明，思维太诡异，你不是他的对手。我看你太辛苦，所以帮帮你。
我说，我现在能打败他吗？
李墨说，能。这些年你的成长已经超脱了我的想像，以前总是我掌握身体的主动权，而现在，如果没有你的召唤，我根本就不敢出现。
我说，你这样夸赞自己的话，会不会太过分？
镜子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李墨消失。卫生间的门被推开，薇小姐一把将我抱住。呜咽的声音含糊不清的说着“害怕”、“消失”、“担心”这些字眼。我单手搂着她，安慰着说没事没事。
我说睡不着，薇小姐便要给我讲故事，讲她听来的黑色童话。我连童话都没听过，所以我很好奇黑色童话是什么样的。薇小姐说黑色童话就是把大人们的功名利禄融入纯真无邪的故事里，让童话变的更真实更残忍。
薇小姐开始讲了，故事是从一粒豌豆开始的。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希望有个孩子作伴，女巫就给了她一粒豌豆，豌豆发芽，叶子里裹着一个拇指姑娘。拇指姑娘生活得非常幸福，可是有一天，一只丑陋的癞蛤蟆把她抱走了，让她当小癞蛤蟆的妻子。拇指姑娘亲了小癞蛤蟆一口，癞蛤蟆变成了英俊的王子，王子感谢拇指姑娘的恩德就娶了她作皇后。一年年过去，拇指皇后变的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专横。
有一天拇指皇后对着魔镜问，谁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魔镜说，是邻国的白雪公主。
拇指皇后很不甘心，于是就命令刀斧手将白雪公主暗杀，但好心的刀斧手却放过了白雪公主，白雪公主逃跑到一座黑森林里，她亲手种下了一粒葫芦种子，葫芦成熟之后结出了七个小矮人，拇指皇后得知这个信息之后化妆成老巫婆骗白雪公主吃下了毒苹果。
白雪公主的父亲得知这个信息后大为震惊，他骑着白马四处寻找白雪公主的下落，杀龙砍魔之后，终于找到了。他拍了拍白雪公主的后背，毒苹果吐了出来，白雪公主醒来了。她说，我要报仇。
白雪公主醒来的时候，拇指皇后的宝宝也恰好降生。拇指皇后请来十二位女巫为小公主祝福，披着黑兜帽的不速之客悄然而至，怨恨让白雪巫婆漠视一切。她给小公主降下诅咒，15岁时会被纺椎刺死。两个国家起了战争，一只巨大的木马留在城外。士兵们把木马运进城，没想到木马里躲藏着许多的敌国的兵士。小公主还没长到15岁就死于侵略的刀剑之下。
薇小姐讲完故事，郑重地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打仗是最为残忍的，小朋友记住了吗？”
薇小姐的故事证实，真的是女人将世界毁灭的。我嘴上自然不敢说这话，于是我吻了薇小姐的额头，道晚安。她紧张了一天，应该好好休息的。我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她放心，而要让一个女人完全放心，那就只有假装睡觉。
我闭上眼，均匀地呼吸着。过了没多久，薇小姐以为我睡着了，她偷偷在我耳边讲着甜言密语。她把心事都讲了出来，她说她不想做家庭主妇，她不想每天都呆坐在家里，她要实现人生的价值。她希望我支持她，而不是以大男人的身份强迫她什么也不做。
她用头发搔我的鼻孔，我揉搓着鼻子好像是在作梦。为了让整个装睡的过程更加逼真，我说了一句自己也不懂的梦话。薇小姐一定是吓着了，她以为我在做恶梦，连忙把我叫醒。我揉了揉眼，用含糊的语调说了声我爱你，然后又睡下。薇小姐被我骗了，她乖乖上床睡觉，片刻后就以固定的睡姿安眠。
我躺在床上想着事，想着下一步的计划。我很认真的思考，已经很久没有为将来做过打算了。那个人的报复一定不会停止，我希望在死之前去解开那流月沙华的谜团，所以我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
天亮的时候我睁开眼，薇小姐坐在床边抠脚丫，我没忍住就笑出声来。薇小姐哼了一起，说道，笑什么笑？我说，没，我想帮你挖鼻屎。薇小姐说，你脏死了，恶心。我说，那你干嘛抠脚丫。薇小姐说，哪有，我是在擦药，早上帮你打水时踢到了。
护士过来帮我换药，我说想立刻出院。护士把主治医生请来，医生看了看我的伤势，坚持说要留院观察一星期。我没让他多话，直接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拿我没办法，只能叮嘱我按时来换药。一瓶浓缩液挂在我左臂上，晃荡晃荡的很不方便。
薇小姐想一陪在我身边，但我已经得知她入选了女主角，所以我决定坚持她完成她的梦想。我把薇小姐送上远去的列车，她要在离我一千公里的地方完成最后的蜕变。保持联络，我和薇小姐这样约定。
我把卫岩放了出来，他可能是还没睡醒，眼睛半眯着好像濒临死亡。我拿出一个苹果给卫岩，他咬了一口，然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从迷茫到疑惑，从疑惑到开心，从开心到兴奋。
卫岩抓着我的衣领说，这就是苹果真正的味道么？
我问，你想通了么？
卫岩说，没想，也不可能想通。不过这几天的静思让我很是过瘾，嘴里没有味道，身体没有知觉，好像是玄妙的境界，好像是漂浮在空气中，与这周遭一体，透明，没有颜色。然而这个苹果，我从来没有觉得苹果这么好吃，这么脆，这么水，这么甜，这么沁人心脾。你知道吗，那个苹果一口咬下去，我觉得整个人一点点被涂抹上了油彩，从舌头到牙齿，从嘴唇到额头，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根毫毛，从指间到心脏，好像是一次新的开始。现在，我就想去大吃一顿，好好玩玩那么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我问，你怕死么？
卫岩说，怕，怕的要死。但那又能怎么样，我被关着的时候，我都差点疯狂了，孤独绝望，甚至觉得死了都比疯了好。现在嘛，我要去享受生活了。
我说，你的拖延症怎么办？
卫岩说，我去把它传染给那些想自杀的人。
卫岩很潇洒的离开了，惨缺的苹果在桌子上摇晃。我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我嘱咐许昊帮我找人，我要跟当面跟那人道歉，如果他要告我的话，我决定把牢底坐穿。曾经的错事，总要为之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