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人将我和许昊围住,许昊抽出宏图剑自我防卫,特别行动队的人不敢上前。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手中的盒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毛头小子喊出的警告。片刻后,有人说:“你们要相信时区管理员,我们会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请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怀疑有人通过骨灰偷运毒品,我们没有恶意。”
特别行动队出示了搜查令,我和许昊都放弃了抵抗。反正只是一盒骨灰,他们拿去也没什么用,只是光影不能安葬总让我有点于心不安。我以为他们拿到骨灰之后便会放我们离开,但我真的太天真了。他们拿到盒子,然后当着我们的面把一包白色的粉末拌进了骨灰里。
“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呢,”我说,“摄像头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
他们哈哈大笑,我恍然大悟,平日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在这一刻都技术性失灵。我和许昊以走私毒品的罪名被控告了,我没想到会因为光影的事惹出一连串的麻烦,更没想到的是媒体对这件事大加渲染,许氏集团的声誉一降再降。官方先后三次,分别以税务、卫生、安全的借口对许氏集团进行盘查,许氏集团的诸多业务都停滞下来。
“没了许氏的支持,看你还能活跃到什么时候。”这句话是我和许昊被释放时法官说的,为此许家耗尽家财。许老爷子急火攻心,与世长辞。许昊满心都是报仇的念头,他跟着浩铭习武,开始了他复仇之路。
我所有的资产都被冻结,薇小姐嫁与他人。落魄的我如同是流浪的狗,四处找着骨头以求生存。五彩缤纷的网球从天而降,一颗颗全都砸上我身上,我就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全是哈哈大笑的人,他们笑我无能,他们笑我鸡蛋要与石头碰撞。美丽的姑娘一闪而去,这一次她看都懒得看我。
我从床上坐起,这是我第二次梦到网球从天而降的场景了。因为这个梦境,我吓出一身的汗。我觉得这个梦境在暗示我什么,所以我决定回到那个操场,我把这个决定写在备忘录上。
我呼喊幼琦的名字,没人应答,她真的出门了。跑向卫生间,我不停的叮嘱自己不要打开镜子的浏览功能,但当我刷牙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地将浏览功能打开了。资讯涌出,高考,院校招生,清纯美少女作家一样都不少。我忐忑地切换到黑暗频道,幸好没有血红的标题,也没有光影的死讯。我低头吐出含在嘴里的水,我抬头就看到了醒目的血红标题。
我打电话给许昊,嘱咐他带好各类应对工具,尤其是摄像工具。我和许昊领回了光影的尸体,并且将之火化。来到公墓的时候,意料之中的雨开始下了,那些全幅武装的特别行动队也来了。他们照例要搜查骨灰盒,他们照例把白色的粉末拌进骨灰里。但他们很尴尬的离开了,许昊将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他们辩解说那只是面粉,我们信了。
光影的骨灰拌着“面粉”被埋入土里,我为他立了无字的碑石。前来悼念的人把一束束鲜花放在碑前,雨停日出,花瓣上的水滴闪亮着太阳的光泽。
许昊问,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使坏。
我说,昨天梦到了。
许昊不再多说,开车把我送回公司。女人们显然不关心时事,她们依然忘我地聊天。我咳嗽了一声,她们迅速归位。
王初关切地说道:“你淋湿了,我帮你订购了衣服,应该马上就到。不过,你先去擦擦吧。”她不失时机地向我展示她的温柔与美好。我道了声谢,转身推开一扇暗门。我换好衣服之后,王初订购的衣服也送来了。我看了一眼尺寸,大小正合适。没想到小丫头还挺细心的,我想。
我拉开隔离带,将自己与外界隔开,我有些事想跟卫岩谈谈。我敲了敲门,卫岩说道:“你们别闹了,让我静一静。”看来这群女人趁我不在的时候,没少烦卫岩。
我说,是我,我有些事想跟你聊,我想找个人倾听。
卫岩说,说来听听,我很想听听你的故事。
我把昨天的梦讲给卫岩听,卫岩问,你昨天是不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才会做恶梦?
我说,我去见丈母娘了。
卫岩说,难怪了。
我说,丈母娘怎么那么难哄?
卫岩说,当然了,毕竟是上过一次当的人。
我笑,然后说,可能是我对情窦初开时的那份美好念念不忘,所以才会经常梦到那个场景吧。
卫岩说,那你就回到那个地方再看一眼,看看现在是如何的落败,让现实将你美好的念想狠狠打破。
我说,如果我带着女朋友一起去,你觉得合适吗?
卫岩说,我会在明年今日给你扫墓的。
然后卫岩问我今天几号,在黑暗之中他已经忘记岁月了。我告诉卫岩日期,然后问,你想的怎么样了?
卫岩说,还不错,至少不会想杀你,也不会告你了,你安心吧。
我说,想明白了告诉我一声。
卫岩说,给我添点馒头吧。
我撤去隔离带,然后去买了二十斤馒头,卫岩默默地吃着。我嘱咐女人们不要去打扰他,女人们完全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打电话给薇小姐,薇小姐语气很匆忙,她说她正在赶往片场。我没有反应过来,薇小姐又重复了一遍,她要去演戏了。她接到一个网络短片的邀请,要去试戏,有可能成为女一号。
我问,短片叫什么名字?
薇小姐说,诱惑不够。
我问,要穿么,穿到什么程度?
薇小姐说,露大腿。
我说,一切小心,下午四点我去接你。
我靠在椅子上想着赚钱与结婚的事,我今年二十七了,人家都说二十七岁是个魔咒,男人走过了二十七便是脱下了稚嫩的外衣,女人走过了二十七便是洗去了铅华的美丽。可惜,我的天真早已消逝,但我的世故却迟迟不来。
我开始想一些琐事,漫无边际地想,似乎要把天真找回来。
我想起曾经追捧的偶像,现在却成了说不出口的敏感话题;商场里那件非买不可衣服,穿回家后才发现不过如此;明明觉得自己笑得很自然,拍出的照片却是面瘫;看着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完全不是那个味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别人离远点瞧都是喜剧;狂欢大笑之后,心里却是史无前例的空虚;夜里那些兴奋到难以入眠的创想,一觉起来才发现它们如此平庸;被所有人称赞的涂鸦手艺,却连半块钱也没有带给你;写着19点的末班车,总在18点50分就离去……
这个世界把我骗的体无完肤,我却执拗相信它的美好,这是病。
由于高考的原因,根本没有客人上门。苏小瑾提议去学校门口宣传,她已经设计好了宣传章的样式,我同意并支付了一笔费用,买电子卡是需要钱的。女人们的离开让我重新回到孤单的状态,我喜欢这种状态。我做着琐碎的事,听着音乐,收发着邮件,在网上与他人调侃。我的生命在这一刻可以说是在虚度,而我虚度的今天却是昨天已死之人无限向往的明天,每当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庆幸我还活着。
活着肯定不光为了吃饭,还要吃菜,所以我为自己预订了一份豪华的午餐。等待午餐到来的时候也迎来了今天的第一笔生意,我可能是太在乎财政问题,脑子里竟然产生了拖延客人时间以便谋取更多金钱的想法,我深深地鄙视自己的灵魂。
“有什么烦恼?”我问。
“我刚刚考完试,我的成绩不好,我……”他欲言又止。
“你父母什么想法?”
“他们希望我考上大学。”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我想成为一名钢琴家。我的父母从小就让我练习钢琴,我被逼的苦练了十多年,而今我已经喜欢上钢琴了,他们却说练钢琴是为了高考加分。”他自嘲地笑着。
我把他带进一扇暗门,许多的乐器整齐地摆放着。我让他去弹一曲,他坐在钢琴前,捥起了衣袖。黑白的琴键在他手里起舞,音乐流淌而出,高低起伏,连绵不息。他用力的呼出一口气,重重地按下了休止符。
我说,你很有天分,也很努力,假以时日,你必定会有所成就。可惜艺术已经死了,没有人愿意静下心来听这些美妙的声音,大家都忙着奔命,苟延残喘而活着的人感受不了这份美好。你热爱你的钢琴,但你的钢琴却不能让你吃上饭,不能让你穿暖衣,那你热爱它又有何用……
他打断道,你是让我放弃?
我说,不,我只是让你更加努力,为了你喜欢的钢琴努力。总有一天,你可以毫无顾及地去弹你的钢琴,但这条路太长,太累,你能坚持几年?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想了很久,说,八年,我给自己八年的时间。八年后,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是一名钢琴家。
他要给我酬金,我拒绝了。我说就当是八年后音乐会的票钱,他给了我一个拥抱。这个拥抱让我温暖了3秒钟,小家伙假装潇洒的离去。我坐在钢琴前弹着他弹过的旋律,我能记得他按过的每一个键,但我弹出来的声音却坑坑洼洼。我或许也有点音乐的天赋,但我从来在这天赋上努力练习过。
我的豪华午餐到了,女人们还没回来。我打开豆瓣电台,正在播放的是一首轻音乐,我看了一下音乐的名称,《失重》。听了片刻,我便购买了这首歌曲的电子版,因为我真的体会到了体重的感觉。我循环地播放这首曲子,我对它上瘾了。
打开快乐西游却发现正在维护,失落地躺在椅子上翻看不知名的书籍。这是一本电子书,开篇是这样写的:东八区111年,距离元年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有余,民间与官方达成和解协议也有111年了。因为和解协议,历史被扭曲,新编造的历史已经成为了教科书。人类已经忘了元年以前的是什么模样,至少知道的很模糊。时代进入了电子的纪元,一切都数字化的时代来临。纸质书在和解的那一天就基本被焚烧待尽,因为纸须书记载了大量的对和解不利的信息,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对纸质书莫名忌讳。和解协议让民间取回了应有的权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官方的野心不断扩大并且不断的作恶,民间反抗声却越来越小。官方的经济政策让民间疲惫不堪,为了生存,民间开始了自我分裂,官方更加肆意妄为。
我拿出纸笔把这段话抄录下来,我知道这本书的必定会在不久之后被官方修改。这位作者或许有点心思,但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小,我通过网络给书的作者支付了十万信用点以表谢意。
我又翻了一页,我眼看着书页上的文字发生变化,这本书通篇都被修改了。合上书,点击封面,选择删除,这本书从我眼前消失。让我意外的是,作者通过邮件给我寄送了一份原稿存档。更让我意外的是,作者竟然是“冰下海”。
这个名字让我想了一些东西,我找到那张从Google Plus保存下来的图片,然后解读上面的含义。这张图片很完整,也足够大,包含的信息也足够清楚。通过邮件的来往,我和冰下海相互了解一了番,他答应与我见上一面。
我泡在比特的海洋里,打开官方的新闻站点浏览。女人们回来了,我连忙关闭网页。
泰晓说,你这么紧张,在看情色网站?
我说,没有。
泰晓说,那你在看官方新闻?
我说,我在看情色网站。
王初乐了,苏小瑾跟着乐了,泰晓假装没乐。
我揉捻着核桃,问,宣传进行的怎么样了?
泰晓说,还不错,估计近几天会有大量的客户,你最好熟悉一下各大院校的情况,不然客人问你如何择校的时候,你答不出来就惨了。
我说,不用,我会尽可能阻止他们进大学的。
苏小瑾说,我赞同Boss的做法,大学的风气越来越差,教师想着蒙钱,学生想着被强奸。
王初问,为什么学生想着被强奸?
苏小瑾说,为了保研。
王初对此一无所知,于是便向苏小瑾打听起大学的生活。其实像王初这样连高考都不用参加便可以进入大学的人来说,大学只是她们的跳板,只是一段可有可无折生活体验,只是一场与青春有点关系的黄昏雨后,只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冲动。
泰晓走到我面前,她打开了静音设备。
她说,是不是月老和孟婆曾是情人,一个牵了情丝,一个断了红尘?
我问,出了什么事?
她说,今天我又看到了那个贱人,我心里挺恨的。
我问,恨什么?
她说,恨自己瞎了双眼。
我说,你长大了,人长大的标志就是不再自己为难自己。
她说,其实也没那么恨,就是觉得别扭,觉得他应该受到报应,而不是享受着我的金钱。
我说,由他去吧,你就祝福他,祝他恋爱一次就成功一次,恋爱一次就成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