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的微醺让一切都变得奇妙起来,我用被子蒙着头,屏气。我好像不需要呼吸一样,我让想像尽量的持久,我想像着与薇小姐在浪漫的街灯下一步一步走向无垠的天际,我想像着摆脱重力的轻松,我想像着我的腿变的很长很长但身体很短很短……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薇小姐帮我把踢掉的被子重新盖好。
我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见我回到校园里,回到被网球砸的那天,同样是他们欺负我,同样是同学笑话我,同样是有个最美丽的女孩站在人群中一起笑,不一样的是我没有生气,没有发怒,只是牵起了薇小姐的手拨开众人走进了一座大商城,薇小姐在商城里狂欢,我则被巨额的账单吓醒。
我睁开眼就看到了糯米,这只小黑猫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我,如同是在看自己的早餐。我曾经听人说过,猫认真观察睡熟的主人只是为确认主人的生死,随带确认一下可不以可吃。
今天起的比往常都要早,早到我不知道是该去洗漱还是去蹲马桶。我两个选择当中纠结半天之后,时间却来不及了。选择洗漱则不能蹲马桶,选择蹲马桶则不能洗漱,我再次纠结于两个选择。我蹲在马桶上刷着牙,翻看着牙膏盒背面的说明。
我来到公司的时候,王初顶着桃红眼坐在那里等我。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回来,她说她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坐在这等我了,她没敢打电话给我,她只想再见我一面。我觉得这是小女生的恋爱幻想破灭之后的一个不过分的要求,于是我就站直来让她看个够。
她围着我转圈,用手抚摸我的眉毛,她说要用触觉把我记住。我保准她会在五天之后就遗忘这种触觉,但我没说出来。她说她要留下来,她不开心。我们重新订立了合同,但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我需要王初亲口说出她很开心这句话才能得到那400万。为了公司的收益,我答应了。我知道这是王初的小诡计,人,不管是多大年纪,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总会下意识地想用钱把它买来。我也有这种想法,尤其是我即将面对丈母娘的时候。
我问,怎么才能逗你开心。王初说,你对我说我爱你,我就很开心。我记忆里,王初一直是很闹腾的,闹腾到让人觉得很开心。我问,你为什么需要别人逗你开心?她说,因为一直就是我逗别人开心。
王初不再说话,坐一旁阅读着泰晓写的工作指南,她静谧的模样颇有我年轻时的神韵。没过片刻,她心急火燎地冲向了厕所。出来的时候她跟我说,刚才狂奔向厕所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自己会被空气撞死。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其他表情,这个静如瘫痪,动如癫痫的小女生将要陪在我身边两个月,我觉得留下她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泰晓与苏小瑾手挽手来到公办室,她们竟然没有问王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无疑颠覆了女人不八卦不成活的事实。她们都和王初有说有笑的聊着天,这太诡异了,这两个人难倒策划了整件事?
我把目光聚焦到泰晓身上,泰晓反馈给我一个“欲擒故纵”的眼神。我把目光聚焦到苏小瑾的身上,苏小瑾反馈给我一个“瓮中捉鳖”的眼神。我把目光聚焦到王初身上,王初得意的眼神告诉我,我上当了。
当一个人开始为钱发愁的时候,他必将以光速衰老。赚钱的门路与真爱是一样的,都迟迟不肯上门。年轻的时候,我总以为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后来,年龄不断增长,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才渐渐明白——这是真的……
我在网络上发布公司的广告,立刻就是人回帖诅咒我全家不得好死。说真的,除了我之外,我全家基本是不得好死,我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在这行里还算是有名气的,大多数的同行都管我叫仇人。仇人这个词是这样定义的,他做的比你好,他就是你的仇人。
我没什么仇人,非要说有的话就是小时候的一个玩伴。他尿的比我远,每次比赛都是我输。我把他说成是仇人的是因为,他老是往我身上尿。回味起来的话,那个时候笑的多,哭的少,尿也就尿了吧。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开始回想童年,想起一起玩知了的岁月,每到夏天他们总能收集到红黑相间翅膀菲薄的活生生的知了,而我只能摆弄着铁灰色的由机械制造的知了。虽然我的知了能飞的更远,叫声也更悦耳,但我羡慕他们能把知了的翅膀折断,更羡慕他们能掌握知了的生死。真正的权力,我们日日夜夜为之奋战的权力,不是控制事物的权力,而是控制生命的权力。
他们把活生生的知了献宝一样送给最漂亮的女生,如今我已经忘了她的名姓,她如同女王挑选珠宝一样从中选出最大最美的那只,而我则在一旁握着机械知了默不作声。他们和她在一起玩的越开心,我就越生气。我越生气就越想惹起她的注意,我的大动作越多她就越发讨厌我,我越是害怕她讨厌我然后我就真心实意地做出越来越多让她讨厌的事,同时伴随着劝自己远离她的话外音。
“我昨天梦到跟一个男人睡同一张床,我是个Gay么?”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我抬着看这个正在说话的男人,他坐在王初的面前。我很好奇王初会用何方法帮助这个男人,我聚精会神地看着。
“梦可能意味很多东西,”王初说,“我想你还是需要说得详细一点才能够判断。”
“嗯,我梦见和一个男的在一家旅馆的房里,房间里的绿色壁纸相当难看……”
王初打断道:“没错,你是个Gay。”
男子留下钱,默默的离开了。
“死Gay。”泰晓面前的那位客人突然说道。
泰晓没好气地说道:“先生,你反对Gay我也不说什么,没必要骂人吧?”
那位客人显然很不满意泰晓的态度,拍桌而起,嚷道:“你既然支持同性恋怎么不找个女的结婚?”
泰晓不怒反笑:“不是每个喜欢你妈的人都是你爸,更何况你爸也可能不是你父亲。”
客人被气的脸部肌肉抽搐,他转身看我,希望我这个做老板的拿出老板的威严。我拿出了做老板的威严,直接把他送出去了。我夸奖泰晓反应敏捷,不卑不亢。泰晓反问我是不是要加工资,她想的真远。
我问王初,你凭什么说他是个Gay?
王初反问,这里的壁纸什么颜色?
我扫视了一下墙壁,这才说,我们的墙壁没贴壁纸。
王初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说,你就很正常,男人怎么会在乎壁纸颜色这种东西。
我看向泰晓和苏小瑾,两人同时点头表示赞同。女人还是很了解男人的嘛,我尴尬的笑。我转移话题说道,度言的书写的怎么样了?泰晓说,还能怎么样,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敲打键盘,如果不是有我的安慰估计已经疯了。
经过泰晓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卫岩还被我关着呢。我解除静音设备,通过小窗向里面看,漆黑一片。我喊了两声也没见有人应答,我迟疑着要不要把门打开,万一卫岩受不了这种囚禁的折磨绝食自杀就,可是如果卫岩只是睡着了呢?
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眼睛,我后退了几步,布满血丝的眼睛仿佛要是杀人。卫岩咬了一口馒头,喝了一口水,冷冷说道:“等老子出去,一定把你碎尸万段。”我把静音设备打开,假装没听到。
泰晓问,你准备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我说,他冷静下来的时候。
苏小瑾说,万一提前疯了呢?
王初说,我可以出庭作证,就是他把人逼疯的。
我说,我们一天到晚不干正事,每天就瞎混胡闹,是不是很没出息?
三个女人一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我不敢说这样的生活很好,因为我想像中的生活总是充满刺激的,像那些高来高去的侠客,遇到不平就出手相助,遇到不快就大口喝酒,遇到漂亮的妞就抢回家做老婆。我问三个女人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三个女人回答得惊人一致,她们都要过公主一样的生活。过公主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错,问题是,世界上没这么多王子。
王初问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她说,想过刺激的生活,那暑期的最后一天,我带你去蹦极啊。我把这件事写在备忘录上,并设定好铃声提醒。
苏小瑾说,其实你可以试着去旅游。
我说,限制出境。
泰晓很实在的问我什么时候结婚,我想了想,并没有固定的时间,我跟薇小姐好像随时都可以结婚,但好像又不可以,因为我们连一次架都没吵过,我觉得这不太正确。我笑着说,也许下个月,也话下下个月,也许下下下个月。
王初紧张地说道,下个月不行,下下个月也不行。反正你知道我喜欢你,等我走了之后你再跟薇姐姐结婚,这样我不会太难受。我随口答应了,反正我也没准备好,结婚这件大事总得细思量一下,至少要见丈母娘之后再说。
苏小瑾抱怨道,你们都好了,一个个都有喜欢的对象。哪像我,没人疼没人爱没人要。
泰晓指点迷津,相亲啊。
苏小瑾抱着头把头发甩得凌乱,说,我爸妈每个星期都要我去相亲,那些男人,烦死了。一个个就知道显摆自己有钱,我都快成为资深的资产评估员了。男人为什么不肯花点时间花点心思呢?
苏小瑾的疑问让泰晓很无语,让王初也很无语。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女人都想过公主一样的生活,但公主也分很多种,有像泰晓一样深谙世事之后的成熟型公主,有像苏小瑾这样在童话与现实中挣扎着的公主,也有像王初这样的小公主。
薇小姐应该是哪种公主,我问。她是我的公主,我答。我在心里想着薇小姐穿起婚纱的样子,提着裙奔跑,留下无数个春天等待我去细数。
王初盯着电脑的屏幕,向我们挥手示意。她说,一只老鼠掉进了一个半满米缸,这意外使老鼠喜出望外,确定没有危险后,它一顿猛吃,吃完便睡。老鼠就这样在米缸里吃了睡、睡了吃,日子一天天过去。也曾想过跳出米缸,但终究未能摆脱白花花大米的诱惑。直到有一天米缸见底了,才发现想跳出去已无能为力。你想到了什么?
泰晓说,舍得。这是她的心声。
苏小瑾说,舍不得。这是她的心声。
我说:老鼠爱大米。这是我的心声。
王初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练好基础本领,不会打洞的老鼠不是好老鼠。这肯定不是王初的心声,但这肯定是王初带给我们的欢乐。所以,我们都笑了。
薇小姐姗姗来迟,她问我们笑什么,然后很惊奇地注视着王初。薇小姐甚至透露出了一点敌意,这让我颇为难受。我把薇小姐带入一个粉色温馨的房间,开启了静音设备。我知道她现在对我有很多误解,所以我要解释给她听。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薇小姐先说了。
她说,我淘气敏感脆弱笨拙。深信你爱我如同生命。可安全感欠缺大半。不愿究其原因。大抵是因为你的宠爱独特唯一波及面广,偶尔考虑不周就会让我胡乱猜疑。可能是爱得越深爱得越久,便越发觉得爱人之事细微至极。甚至是早挂一次电话,少说一次晚安。都会动摇信念。
我觉得薇小姐的情话很好听,细语绵柔,我也从中读出了她的不安。我说,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事先通知你。她留下来的目的也无非是想多赖在我身边一小会,我们做大人的不如就满足这个不过分的要求吧。
薇小姐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应该先跟我商量,至少我可以笑着面对,不至于冷脸相迎。
我觉得薇小姐太讲理了,已经完全超出女人这个范畴了,这肯定不是我的薇小姐,一定是某个星球派来的怪物,我要撕破她伪善的脸皮让她现出原形,我要控诉她的恶劣行径,我要她还回我的薇小姐。
我问,你不吃醋?
薇小姐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怎么不可能吃醋,你觉得我是傻瓜吗,自己的男人被其他女人喜欢着,那个女人还每天在眼皮底下晃悠,我还要学会笑脸相迎,我他妈不是有病是什么?
我确定,这个肯定是我的薇小姐,太可爱了。
我说,你不可以吃醋。
薇小姐说,凭什么?
我说,你有别的姑娘没有的东西。
薇小姐说,什么东西?
我说,我的心。
薇小姐说,情话说的不错,果断奖励一个吻。
薇小姐的吻又香又甜,生津止渴,夺天地之造化,盖日月之精妙。虽然这看起来都是我编的,但实际上就是我编的,薇小姐只是蜻蜓点水吻了我的额头,如柳絮轻抚不得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