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不喜欢女装。那些光鲜亮丽的服饰,是沉重的束缚。而男装,则给了她自由的向往。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穿女装的样子……
“华殇?”云意笑意盈盈,拉着呆呆的华殇过去,原地转了一圈,“我这身打扮,如何?”
“很美!”华殇低头深深注视着他,眼底掩不住的惊艳。
云意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歪着脑袋看他:“那你喜欢男装的我?还是女装的我?”
华殇神色痴迷,下意识地回答:“无论男装还是女装,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眼底的惊艳与炙热,已给了她答案。显然,是更喜欢女装的她。云意一笑置之。松开他的手,转身坐回妆镜前,拿起眉笔,对着秀丽的眉峰,细细描摹。
华殇如受了蛊惑,站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的眉笔,在她愕然的目光中,轻轻描上她的眉——
许的太紧张,眉笔滑了一下,华殇的神色顿时一僵。
云意看着多出的一撇眉毛,顿时哭笑不得。“华殇,到底是没经验啊!”她笑,华殇窘得低下头,口中呐呐道:“我、对不起雅雅。我、我日后一定好好学习!”
“呵呵。”云意转脸,轻轻扶上他微红的脸颊,附耳道:“把爷的眉毛画坏了。该罚!嗯,就罚你以后天天给爷画眉!”
软而糯的嗓音如有魔力,让华殇不由自主地轻轻战栗,那嗳昧的轻笑,戏谑之言却是最美的承诺,让他浑身的血液沸腾不已。
眼眸一暗,“雅雅”呢喃着低头吻住她瑰丽的唇。云意怔了下,旋即环上他的腰身,回应他的热烈。
“雅雅。”华殇轻握她的手,静静靠在她的身边,云意悄然回握,目光始终不离底下无声的队伍。
月夜清辉下,两人站在山丘之上,风呼啸着卷起官道上的阵阵烟尘,烟尘之中,长长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进。
队伍中有青年、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无一例外,衣不蔽体,瘦骨嶙峋,口唇被冻得发紫,脸色青黄不接。他们神色木然,眼神呆滞,脚步挪动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动作。
这些是因为天灾和饥荒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黎民,他们前往的方向,正是武周府。武周府流民叛乱,已被朝廷镇压,为首者斩无赦,余者朝廷也作了相应的安置。只是,由于消息不流通,这些天云意二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州府遭灾的百姓还在继续向武周府涌去,在有心人的散播下,流民眼里的武周府就是天堂。有饭吃,有衣穿,还有土地耕种……
“孩子他爹醒醒!”蓦然,死般寂静的人群里发生一声嚎啕,只见怀抱婴儿的妇女正蹲地上猛地摇晃着倒地不起的男子,哭声尖锐且带着茫然的恐惧,“孩子他爹,你快醒醒呀,没有你,我和娃可咋活呀,呜呜……你醒醒啊,孩子他爹……”
女人哭得声嘶力竭,她怀里的孩子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可男子却依旧动也不动。他浑身冻得青紫,脸色发黑,双目紧闭,已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面对这揪心的一幕,周围的人却视若无睹,充耳不闻,他们只是沉默地绕过那一家三口,继续木然前行。
华殇不忍,“雅雅!”他想下去探看,却被云意阻止,“华殇,你忘记上次的教训了吗?”
“我——”华殇无力地垂下脑袋,是了,上次他们遇上一群流民,因恻隐之心分了些粮食,结果反而遭到围攻。
“不是不想救这些人,只是,个人力量终究微薄。”云意轻轻叹息,不走出京城,不知黎民百姓之苦。虽心知大禹国没落衰微,却不想内里已腐败至此。各地官员欺下瞒上,层层盘剥,增设苛捐杂税,大肆搜刮民财,令本就困苦不堪的百姓连基本的生存条件也无法保障。
尤其今年天灾频频,各地涌现大量流民,纷乱起义层出不穷。如此下去,大禹国只怕真要掀起大乱了。
沉默良久,华殇隐含忧虑道:“雅雅,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这些年他不是待在深宫就是留在相府,很少出门,出门也都是跟随她前往大的城市,很少遇到这样惨烈的情景,南下所见,深深令他震撼。
饥荒严重的地方,一斛米万钱,人相残食,凄惨情形令人惨不忍睹。
“我已传书,让人上书朝廷,将各地灾情汇报,相信朝廷会很快组织人员进行赈灾。宝湘虽狠毒残酷,却也分得清轻重,他费尽心思,要的绝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大禹国。”
“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云意叹了声,拉了他的手,“走吧。”
两人骑上马,穿行在凉如水的月色下。
数日后,已来到东南边的庸州府。
天上艳阳高照,曲折的道路上,两边田地荒芜,一眼望去,破旧不堪的村落,没有一丝人烟,静得渗人。
云意摇了摇水囊,半滴水也没有,转而对华殇道:“我们进村子看看,能否打些水。”
村子里十室九空,好容易才敲开了一家的门,颤巍巍的老妇人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仔细端详了两人一番,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哑声问:“公子和小姐有什么事?”
云意笑着上前一步,温声道:“因一路上没有遇到泉水,水囊空空,老人家,我们想打点水喝。”
“水?”老妇人愣了下,深深叹了口气,“作孽啊。这天已是几个月没下过雨了……哪里来的水。”
几个月没下雨?旱灾?云意没想到情形如此严重。因骑马狂奔,路上倒没多注意。刚才村道旁的土地似乎确实干涸得厉害,也没在意。
一时间,心情颇有些沉重。水患、旱灾、饥荒,莫非天要亡大禹?
思忖间,却见老妇人回屋端了小半碗水出来,颤巍巍递给她,“给,先喝点解解渴吧。这是小儿日前去十里外的山上打回来的。唉,为了打点水,把脚给扭了,村里的医者都跑了,也没人给看,这往后还不知怎么办呢……”说到伤心处,老人悲从中来,流下了浑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