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低头,看着缺口的锄瓷碗里乘着的小半碗清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接过碗,只觉得重逾千斤。其中承载着老大娘的淳朴和心意,令人感动。
她前世生活在城市,穿越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劳苦的人民大众。这些在底层挣扎求存的黎民百姓,有着世上最淳朴的心肠。这次出行,让她感慨良多,也让她找到了一点归属感。
或许,身为左相的她,也该寻思着为黎民百姓做点什么!
“大娘,我略懂医术,不如让我看看你儿子的脚。”云意将水碗递给华殇,温声说道。
“姑娘、懂医术?”老妇人惊愕地瞅着她,云意微笑着点点头,“略懂皮毛。”
前世跟师父倒是学了一些简单的急救术,应该还不至于生疏。在老大娘激动的目光下,云意二人随着她进入茅草屋。
屋子里家徒四壁,除了破旧的木制桌椅,就只几样醋糙的陶器,也都是缺了口的。黑乎乎的小桌上,放着一碗没有油星的野菜。看起来十分困苦。
老人本有两子一女,女儿嫁人了,还有一个儿子去打仗死了,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儿子与她相依为命。
儿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躺在里屋,一只脚肿得跟幔头似的,痛得下不了地。
小伙子面黄肌瘦,惊诧地盯着云意二人瞧了好一阵,对于一个女子懂得医术,半信半疑。
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里,让云意给他正骨。
不过是歪了脚,云意一下子就弄好了。老大娘感激得不行,临行前,还将家里最好的东西,两只烤红薯塞给了云意。
云意翻身上马,遥望庸州府,感觉怀里的红薯沉甸甸的。
庸州府算是东南一带最大的州府,也是产粮大府,朝廷早就下令让这里的官员开仓赈灾,可是云意所见,周边的百姓却依旧食不果腹,有人饿死,有人被迫离乡。
庸州府防守比云意想象中还要严,入城需交“保证金”,还要经过严格的盘查。幸而云意做的准备充足,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和华殇一起,顺利入城。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酒楼里客人还算挺多,有人喝醉了正在口沫横飞地谈论着雍州刺史的千金今日娶亲之事。
云意留意听来,原来庸州刺史只一个女儿,据说容貌丑陋,性情凶残。喜欢nue杀男子。接连入赘十几个夫君,都死得不明不白。恶名远播,令人闻风丧胆,州府之内但凡适龄男子都早早成婚。
此女今日娶亲,据说是强抢的外来的一个男子。
云意正听得入神,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直直看过来,转头一看,角落里坐着的一个黑脸膛的青年正睁着虎目,探究的目光直落在华殇身上。
华殇也正盯着那人,那人却毫不回避,坦然直视着他。华殇目光一闪,下意识望向云意。
两人对视一眼,正狐疑,那青年却阔步走了过来,迟疑着问:“公子可是姓华?”
华殇抿唇不语,云意暗自戒备。
那人似乎感觉到二人的防备,放低了声音,道:“在下陈煜。”说着,又仔细端详着华殇,“四公子。”
华殇一震,那人嗓音又压低了几分,“四公子可是来寻大公子的?”
还伸手在桌上划了个“太”字。
此人是太子麾下?云意也不禁惊异,那人察言观色,想是已经确认了华殇身份,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公子,这边还有两个兄弟,可否过来一叙?”
华殇迟疑,云意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人惊疑地瞥了她一眼,想是刚才没注意她一个女子。
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与狐疑,云意也不扭睨,大方让他看。如今她略作易容,又刻意收敛了气息,表面看来就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少女。
这也是她恢复女装的原因。若是男子,与华殇一道很容易让人怀疑。女子,则不同。谁会怀疑她就是当朝权臣原云意!
两人挪座,来到角落,果然那里还有另外两名青年。一个红脸膛,长得很壮实,叫方飞。一个长得斯斯文文,穿着文士服,叫罗源。
三人事前显是商量过的,此刻见了华殇,神色间有一丝激动,对云意则更多的好奇与研判。
“四公子。”几人对华殇的态度与朝臣完全不同,没有轻鄙和不屑,带着淡淡的恭敬。
华殇微微颔首,陈煜便凑过脑袋,低声道:“大公子如今还没有下落。我们的人还在秘密寻找。大公子出发之前曾有交代,若他发生不测,让属下等追随四公子。”那人目光落在华殇要上挂的玉佩,“那就是信物。”
华殇顺势拿起玉佩,这是太子出发前给他的说的母后遗物,他便留下了,没成想,竟是信物。莫非,他早有预感,故而早做了准备?
心潮起伏难定,他紧紧握住玉佩,心头默默叫了声“大哥”。
“说说如今东南的局势吧。”云意开口打破了沉默,陈煜等人惊奇的目光唰地集中到她身上,迟疑着问:“这位姑娘是?”
“叫我沈姑娘。”云意用了前世师父的姓。
“沈姑娘。”陈煜看看华殇,再看看云意,显然四公子很信任这位姑娘。莫非,是他心上人?而这位沈姑娘刚才咋一看还只是寻常的女子,然而此刻一开口,淡淡的姿态,流露出淡淡的威严,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见华殇没反对,陈煜大略地将如今局势说了一下。统领南边大军的乃是朝廷钦封的镇南大将军,如今已是归顺新皇。正集中兵力,镇压十三部族叛乱。隐约有取胜之势。
奔雷军因为群龙无首,暂时按兵不动,如今驻扎在郴州府。只盼望能早日寻得太子下落……若不然,一旦十三部族叛乱被镇压,镇南军许就会把矛头转向奔雷军。毕竟,奔雷军乃是新皇的心腹大患,不除之,只怕新皇日夜难安。
陈煜等之所以潜入郴州府,乃是因为军中出了大事。前阵子莫名奇妙地,许多官兵陆续染上一种怪病。开始以为是瘟疫,后来才知道,是有人在水源中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