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我的论文的确还没有比较清晰的头绪。有一天,老板终于明确地告诉我,我不可能按时毕业。他说,你不用赶了,肯定来不及了,你就是爱因斯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一篇博士论文。你准备延迟一学期吧,如果一学期不够,就一年。
因为是延期,我这个廉价的劳动力将在延长的日子里变成免费,而且,我必须自己找住的地方。延期意味着很多的麻烦,而对我来说,最麻烦的是我怎么向迈阿密的老板解释这件事情。延期是表示还没有达到博士毕业的能力,但是我自己写的那封推荐信似乎我是老板难得一遇的天才。
在他宣布了这个决定以后,有那么两三天,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是接受这个宣判还是杀了他?没有人能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我甚至连乔东都没有说,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我依然每天跟她汇报去迈阿密的进展。我说,快了,拿到签证我马上就走。我还说,只要我到了迈阿密,就给你寄材料。她说没那么快的,因为我到了迈阿密还要熟悉环境,然后才能找到适合的方式将她带过去,她说,真后悔没有在来日本前领个证,这样就会快一点过去。我说要不你回来吧,你回来我们结婚,然后你就在中国等我。她说她舍不得半途而废,再说八字才有了一撇,等我拿到签证再讨论这个。于是,我想,到时候我可以说签证暂时没过,我可以将这段延期的日子说成等待签证的时间。
但是,我怎么跟迈阿密的老板解释呢?他正在等我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他是个不错的老板,还给我发来了学校的简介和他实验室的照片,他有些老了,六十多岁的样子,站在一群意气风发的世界年轻精英中间。他告诉我,他实验室有两个中国人,他们都很能干,所以他很喜欢中国人。他希望我能够顺利地通过签证,尽快地加入到他们的团体。那张照片我常常打开来看,有时候我有一种幻觉,我看到我就在他们中间。
一直到他们的答辩都通过了,我始终没有想出来合适的理由。所以,我只能告诉他实情了。我将事情说得比较婉转,我说因为答辩时遇到了一些麻烦,我可能不能按时毕业,不过我的老板说问题不大,不会延迟太久。我问他能不能帮我保留席位到我拿到学位的时候。我特地强调,是在答辩的时候遇到的一个小问题。
后来的事情,就由不得我了。
有一段时间,我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老板,我责怪自己太胆小,我想我要是想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用一些我的专业手段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他要是死了,迈阿密的老板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就永远不知道那封推荐信是我写的。那么,我可能会经历一些挫折,但不会掉进深渊那样地绝望。
是,迈阿密的老板写了封邮件给他,想要确认一下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毕业,他不能老是空着一个位置在那里没人做事。
所以,一切就都明白了。
你可以想象出这件事情对我的影响,我已经不在乎他怎么骂我了,道德败坏也好,骗子也好,学术败类也好,我不在乎了,可是,我再也不可能收到来自迈阿密的回信了。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在发给我一封短信之后,再也不理睬我的任何请求。那封短信上写着:对不起,你不是我要的那种人,我收回我先前的承诺,一切作废。
一切作废!对我来说,一切包括多少?我无法算计。
那天下午,我在宿舍里认真地端详着手里一把用了两三年的瑞士刀,我想象着如果这把刀刺进老板的腹部,会不会一刀毙命。我不想活了,也不想让他活着。
我的母亲带着南妮来到了宿舍。
我的母亲肩负着教育我的任务而来的,老板打电话对她说,你这个博士儿子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并对她说,我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他不能保证我是不是还能毕业。
我不知道南妮怎么会跟她一起来的。我母亲后来说,是她打电话叫南妮陪她一起来的。
我母亲说,算了吧,不出去就不出去了,出去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你要是出去了,家里就是我一个人了。不出去好,不出去好。
我让她放心,我没事。我让她们回家,我说我没事,你们回家吧。
母亲说,她和南妮想留下来跟我一起吃饭。
我说,我真的没事,你们回家吧。我坚持要她们回家,我甚至站起来去开门了。所以,她们在来了五分钟不到就被我赶走了。
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我的胃可能现在正在出血。
但是,南妮在半小时以后又回来了。
我本来是赶她走的,我差不多想将她拎出去,但是她就是不走。她一次又一次地扑进我的怀里,最后她说,你是不是很去想做点什么?你不能去做蠢事。她居然看出来了我刻骨的仇恨。她说,你气没处发就朝我发吧,你跟我做爱吧。
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南妮迅速解开了她的上衣,她真的好年轻。这个将要被我遗忘的女人用一个几乎已经被我遗忘的单词解救了我!
能量是守恒的,也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我体内这么长时间以来积蓄的能量全部以一种发泄的方式转换到了这种人类亘古不灭的交流上来了。
从那天之后,南妮又成了我的女人。她每次来到我的宿舍,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床,她的肉体是美好的,在我的周围,唯有她的肉体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