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时候,南妮来了。
时间过得真快,南妮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她说她就还有一门功课,考完了就可以拿到证书了,而那一门课她完全有把握,不用上课也行。
我不得不把我的母亲交给南妮,因为如果不是这样,我的博士将不可能毕业。我的老板甚至警告我,如果我再不回到学校,那么再怎么样也不能按时毕业了。我的老板,他再也不提我是不是可以留校了,他只是不停地提醒我,就是现在这样,我也很可能不能按时毕业。
我依然要经常回家,因为我不能将母亲交给南妮就不管了。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南妮告诉我,她父亲来过了,她父亲很支持她照顾我的母亲,并且丢给她一万块钱。我这才想起来,我让南妮照顾母亲,却忘记了每天都是需要经济付出的。
母亲的状况在南妮的照看下,已经好了许多。她找出了家里的一些零散的存折,我去取了钱给南妮,南妮不肯要,她说她有一万块钱。
我在跟乔东通话的时候,告诉她,我有了三篇很不错的文章,我正在联系博士后。我说,应该快了,也有一些美国的老板给我回复了,但是我还要再比较比较。
实际上,在南妮接替了我照顾母亲之后,我的确渐渐地恢复了荒废很久的各项事情,我完成了第三篇文章并且寄出去了,我有了两篇普通的已发文章,还有一篇已经投稿的高影响因子文章,我把这些很迷糊地写到了我的简历里,分发到美国各个有我这个专业的大学。我现在唯一的路就是出国了,我必须全力以赴。而且,我的确收到了对我有些感兴趣的学校——迈阿密大学的一份回复,那个实验室的老板要两封推荐信,其中一封必须是我现在的老板的。这所在美国排名60左右的学校虽然并不是我最希望的选择,但是就现在我的状态,这已经是有了运气的成分了。然而,我的老板不肯给我写,他坚决不写,他认为我可能都不能按时毕业。我请求他,我说,只要你写了,我保证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会拿出一份高质量的毕业论文来。但他不写,他说,你必须先毕业我才给你写。我说等我毕业了就来不及了,我只有这一封offer,如果我失去了,那么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人家怎么会等我?
当然,他最终还是没有写。我已经谈不上愤怒或者生气了,我来不及了,我需要抓住这个机会。于是,我自己写了封推荐信,然后冒充了他的笔迹,寄到了迈阿密。
一切搞定,那边的老板很满意。说就等我的博士毕业证书等一些确认文件了,他能给我一个月3千美元的奖学金。
似乎我的运气落到了谷底又渐渐地上行了,我将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乔东,乔东说,当我拿到签证的那天,她会在日本为我开个party,虽然我不在场,但是她的很多朋友其实都认识我了。然后,我回家告诉了母亲。我知道,我的这个消息足以让母亲振作起来。但是,我说的时候母亲似乎心不在焉,她不停地打断我。后来我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我和南妮的关系,我说的时候,南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我的母亲找了个机会问我跟南妮是不是真的?她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我说,不是,我有女朋友。她在日本,现在上博士。等我去了美国,她也去。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的身体好多了,我想通了,我会好好地活着。以后我还要去美国看你呢。明天让南妮回学校去吧。母亲既没有祝贺我也没有反对我,她有些忧虑地去睡了。
南妮是在第二天去我的学校的,她去的时候老板正在教训我。自从我的父亲出事以后,老板对我就像对待一条狗一样,想起来就会喝斥我一番。现在,我已经从心底里积累了对他的仇恨。
老板看到门口的南妮叫我的名字,才停止了训斥,出去了。
他是谁?怎么那么凶?南妮问我。
我老板,他就是这样的。我问南妮有什么事情。
南妮说,你妈说今天我可以不用照顾她了。
我说是啊,谢谢你。
她说,不用谢的,你跟我还客气?
我说中午请你吃饭吧?她答应了。我们在食堂里炒了一些菜,她常常吃着吃着就停下来了,我注意到了她有话跟我说。
我想,不能再拖了,今天吧,就在今天,将我们的关系界定在男女之外,我要跟她说清楚,我不能让她抱有幻想。所以,吃完饭,我说去我那里坐坐吧。然后将她带到了我的寝室。
她坐在我的床上,我坐在写字桌旁边的凳子上。我给她倒了一杯水。
哥,我快要毕业了。你说我毕业了以后怎么办?她问我。
我说,你可以在南京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工作,眼光不能太高。
她说,你不在南京的话,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啊。她问我大概什么时候去美国。她屁股往床里面挪了挪,两只脚就悬空起来,晃来晃去,好像没有什么让我担心的话要说。
我说,应该就在秋天吧。最迟年底。我又说你帮了我不少忙,谢谢。
她说,没关系的,我爸说了帮你们家的忙等于帮我自己的忙。她还是晃啊晃啊,而且越来越有节奏,我的床开始发出声音来了。
这声音让我很烦躁,我站起来,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南妮突然停下来了,她从床上跳下来,扑进了我的怀里。
哥,你说过一辈子对我好的,你说过要对我好一辈子的------她紧紧地抱着我的腰,泪如雨下。
南妮,你是个好姑娘,但是,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将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南妮,你不要等我了,你要找个真正对你好的人。不要像我这样的,我不是------我像所有始乱终弃的男人那样,用谴责自己来找一条冠冕堂皇的退路。
哥,你为什么就是不要我?为什么呢?南妮打断我,她显然不是要答案,答案她早知道了,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号啕大哭。
我不再说什么,我把她扶到椅子上,然后我去卫生间给她拿块湿毛巾。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何克强从他的房间里探出头来,他说,吹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玩玩的。
我没理他,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啪地关上了房门。现在我想揍人,或者找个人揍我,我真的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