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白颜与宋云轻于亭中对弈。
“你，当真，要动苏家？”
宋云轻执黑，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云轻，十年了，他可曾因为我对苏家的放纵，有过半分动容？”
揣摩着指尖温润通透的白玉棋子，白颜眉头一皱:“又输了，不玩儿了。”
随意向后一靠，白颜道:“你明知我不擅长这棋，若是骑射，定不会是这般结局。”
平常女儿家多精通些琴棋书画，偏生白颜从小便不爱这些，就好像被某些本性牵引着一样，她更爱那鲜衣怒马，驰骋沙场。
“又何止于骑射？”宋云轻红唇一弯，“今日在朝堂上，女王若不是还顾着正君，又岂能让苏相就这么糊弄过去？”
宋云轻向来看人看心，今日，她又怎会看不出白颜有所保留。
自小相识的玩伴，幼时的恶作剧尚且别出心裁，多年沉淀，这女子褪去稚嫩的张扬，一双明眸杏眼，仿佛能洞穿这凡尘俗世，窥探人心最肮脏丑陋的秘密。
依她往日的手段，白颜若让这苏海棠当堂暴毙，那就没人能让她活着走出宣政殿。
“小颜，蛇打七寸，若你不绝，那这毒蛇什么时候再反过来咬你一口，那么以你之力，真的可以与之抗衡吗？”
宋云轻直直的盯着白颜，一字一句。
白颜沉默了。
是的，今日这一战，看似她是赢了，实则不温不火。
可若是就此作罢彻底激怒了苏海棠，苏家在朝中多年的势力倾巢而出，就算赔上所有以宋家为首的支持白颜的大臣的身家性命，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不鸣则已，斩草必除根。
自登基以来，白颜深知这个道理。
可是又能如何？
苏亦是苏家嫡系，那是他的亲祖母啊。
若真杀了苏海棠，苏亦必然恨白颜一辈子。
真真切切的，恨她一辈子。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有太多的情非得已，可是却永没有两全。
不属于你的不必强求，该放弃的就要放弃。
可这时候，这将一切踩在脚下的铁血女王，才不信这个邪。
她以为，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只要苏海棠的确作恶多端，只要她是对的，苏亦，终究还是会原谅她。
因而，白颜扬起那样年轻又骄傲的面庞，“苏亦，他不会。”
绝不会因为一个仅仅有血缘关系，却对他视若无睹，甚至是当做讨好她的工具的人，就背叛她。
毕竟，那是她愿意倾尽所有去爱的人。
毕竟，那是她此生的赤诚。
宋云轻看着对面的白颜，看着她眼里，对一个人，最彻底的信任。
果然还是傻姑娘。
只知道所做的一切都要付出代价，却不知道，有些代价，需要赔上两个人一生安宁相对的所有机会。
“陛下，臣宋云轻，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老套又夸张的誓词，白颜却知道，作为宋家家主，宋云轻这是将整个宋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全部托付给了她，任她差遣，任她挥霍。
这是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信她。
原来信任，才是这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一念之差，倾覆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