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君。”窗外传来叩门声。
苏亦长眉一皱,“何事?”
三短一长,这是丞相府约定的信号。
“陛下现与宋大夫于御花园北面下棋,正君只需在竹林等待陛下便可,至于其他的事情,苏相自会安排。”
不用想也知道,苏海棠定是在朝政上遇到了麻烦,否则,何须他这颗棋子。
苏亦久久未曾出声,半晌才道:“苏亦知道了,请祖母放心。”
在苏氏家族面前,他不是什么万人艳羡的南国正君,永远都只是那个最不受人待见的,卑微的苏亦。
这世上,天大地大,却没有苏亦的容身之所。
苏家养育之恩,却将他当做奴仆棋子,白颜许他一世荣华安好,却将他囚于深宫,置于炭火之上。
所以就算知道,白颜爱他入骨入血,却还是吝啬的连一丝虚假的希望也不肯给她。
他是自私,可谁也不曾慷慨。
除了柒月,叫他魂牵梦绕的柒月。
她的微笑总是叫人想起四月的暖阳,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宁静安好的如同夏日的夜幕,无波无澜。
她是那样的好,好到叫他眷恋一生,再也无法多看旁人一眼。
御花园。
“苏海棠的人已经去了。”
白颜将手中的信笺揉作一团,丢进烛灯里烧掉。
“若是苏亦当真来求此事,陛下当如何?”
宋云轻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一颗挑出,抬眼问道。
白颜抿唇,似是犹豫了一会儿,吩咐身旁风花:“召玉侍。”
“这……”
风花面露难色,所谓“玉侍”其实就是指白颜养在宫里的那些娇俏的俊美男子。
朝臣们虽知晓此事,但白颜从不允许他们在锦绣殿以外的地方出现,不算很过分,也就耳充不闻。
而知情者都知,这些男子不过是陛下用来激怒正君的道具罢了。
可是今日,陛下虽然还是想用玉侍做戏,却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御花园,若真召了他们来,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必然满城风雨。
“陛下三思……”
“快去!”
分明是做过那么多次的事情,但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白颜觉得,再迟哪怕一秒,她就会动摇。
“……是,陛下。”
坊间早就有传闻,说这正君长相俊美却不近人情,偏生能将陛下哄得团团转,是祸国的妖孽,南国的劫难。只不过苏海棠大权在握,一力打压,流言蜚语这才平息了下去。
都说流言不可信,不过是三人成虎罢了,可时至此时此刻,宋云轻望着白颜藏在眼底深处的恐惧,竟然有些相信了。
这女子在怕,她怕见到苏亦,因为只要苏亦一个轻柔的微笑,再笃定的信念,也能在倾刻间溃不成军。
“苏亦,是你的劫。”
宋云轻往杯子里斟满果酒,抬手饮下。
“是啊。”
白颜扯出一抹苦笑,“可是该面对的终究还是会来,该解决的终究还是要结束。”
“云轻,我已经不再是四岁,不再是十四岁,我二十四岁了,我应该像母皇所期望的那样,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一样活着了。”
“云轻,我不杀人,人便杀我。”
她一字一句,恍若无声,却坚如磐石。
是时候该长大了,真正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