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无名男在梦里很温暖地朝着我笑,让我不得不感到,他好像是我的一个什么熟人。
外祖母这次做了好几个梦:第一个梦是一只蓝鸽子飞到了我们家房顶上;第二个梦是她在金牛顶上生孩子。而实际上,她的孩子,也就是我母亲,压根就不是在金牛顶上出生的;过耳风死后,她跟着刀疤脸辗转去了别处;第三个梦,胡谦手里拿着一张纸。
第一个梦,跟她给我讲过的一九三八年死掉的那只蓝鸽子有关。这是现实在梦里的复现,很容易理解;第二个梦虽说和事实不吻合,但还是基本能找到因果逻辑;第三个梦说起来就有些玄秘了,是一个重复之梦。
“我认为,前面两个梦都没什么奇怪的。倒是第三个梦,一定大有玄机。”我说。
“什么玄机?”
“这我也不知道。但我确信。但凡重复做来做去的梦,肯定是想告诉当事者一些什么秘密。我的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怎么才能知道玄机是什么?”外祖母有些着急。
“要有耐心。要相信启示迟早会来。什么时候您看清纸上写着什么字了,那就是启示降临了。您还是一个字都没看清?包括上面写了几个字也没看清?”
“没有。”外祖母对自己很失望。
“那就只能静等下个梦来临了。”
说完这句话,我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外祖母马上把眼闭上了,恨不得立即就进入梦乡。
“这可不行,”我说,“我们刚从梦里醒来。”
“那又怎么样。”她竟然这样。
“您就不想知道那辆车从海里捞上来没有?”
“哪辆车?”她忘掉这回事了。
“我梦里那辆车啊。我让田五斗去捞的那辆。如果真有那么一辆车在海里呆着,就说明我的推测是对的。也就是说,我和无名男一起驾车翻到了海里,然后被渔民搭救,然后我们从医院逃跑了。”我把这一套重新再说一遍,也是为了温习,梳理和调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一九三八年的风波镇,现在正进入让人担忧的阶段,我似乎看到暮光中的风波镇正在沦陷。蓝鸽子在执行任务途中牺牲了,尸首不明;红鸽子殉情而死;胡逊则像个受难者一样手心里插着钉子死了;秦腊八喝了砒霜;白老板牺牲了,特委遭到血洗。新一届的特委虽说会马上建立,工作链条断了想要接起来,恐怕要有一个艰难的过程。我想,不祥的乌云,已经像暮光沉沉地压在风波镇的头顶上。
刚才在梦里,我神奇地看到一组包含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的东西,每一个字母和数字都像星星一样发着忽明忽暗的光。无疑,这是启示。醒来的时候,我怕忘掉,把它们写在本子上了。
我打开电脑,试了试QQ。我的QQ账号下拉名单里现在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我前段时间刚申请的,昵称逃亡者;一个是我过去常用的。我把疑似密码的字母和数字输进过去的QQ,奇迹出现了,它像潘多拉盒子一样打开了。我过去没患选择性失忆的时候,忘掉密码也是常有的事,但从没像这次忘得这么彻底,需要用做梦的古怪方式找回。
我是一个自由写作者,这个我倒没有忘掉。我花了不少的时间,看了看那些跳出来的留言。这个一度打不开的QQ,是不是也能提供一些启示给我,我并不知道。我向下拉着好友列表,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最后我梳理出五个我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我又看了看聊天记录,发现其中四个都是很久没联系的普通朋友,且都在外地;第五个名叫蓝先生的人有两点可疑:一,个人资料显示他的所在地是“中国赤丘”;二,聊天记录证明他是我的熟人。不,不仅仅是熟人,我们好像还特别熟,彼此用亲爱的来称呼。我们的最后一次聊天发生在几个月前——我算了算,大概正是我回到风波镇之前。那次聊天很简短,内容如下:
红女士:亲爱的,今天的牛排真是不怎么样。
蓝先生:我觉得还行。亲爱的,你到底喜欢哪款?
红女士:什么?
蓝先生:冰箱啊。
红女士:双开门的。你呢?
蓝先生:就那个吧,听你的。
红女士:明天干吗去?
蓝先生:带你去一个凉快地方吹吹风。
红女士:什么地方?
蓝先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红女士:好吧。睡吧?
蓝先生发送了一个嘟起来的红嘴唇。
红女士发送了一个挥手拜拜的笑脸。
我发了一会儿愣。红女士是我。我一直用我们家那只红鸽子的名字做自己的网名。而蓝先生,它是红女士的曾曾曾祖父。也即外祖母不久前刚跟我讲过的、在一九三八年送信途中死掉的蓝鸽子。它和红女士的后代中,红鸽子的血统一直保存了下来,而奇怪的是,蓝鸽子的血统却不知道在哪一代断掉了。外祖母过去还时常叨叨着蓝先生的英俊漂亮,这几年大概也死心了,承认了只有红女士没有蓝先生的事实。我想,现在保存下来的红女士的血统中,应该没有多少蓝先生的成分了。它过早地死去,一代代的红女士们不再有如此优良的血统来配对,大约跟的都是那些普通的灰鸽子中的一员。英武的蓝先生,永远地消失在历史深处。
我断定:我聊天记录里的这位蓝先生,一定和我有相当深厚的关系。这从他网名叫蓝先生上就可看出。他之所以网名叫蓝先生,应当有两种可能:一,我们家鸽子的祖先中有一只蓝先生,我把这事告诉过他;二,仅仅是一种巧合。而且,我们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巧合而相识。我又往前翻看了一下聊天记录,可惜,大概是我曾经清理过电脑,留下来的痕迹只有三两页;从中除了可以看出我们在打情骂俏以及谈论家电以外,没别的线索。而打情骂俏和谈论家电实际上就是谈婚论嫁。联想到我书里夹着的那张婚纱影楼宣传页,我基本上认定了这件事。
二
“那辆车捞上来没有?”外祖母把核桃一样的脸凑到电脑跟前。“蓝先生是谁?”她眼尖,看到我打开的蓝先生个人资料。她九十四岁了,却仍未老眼昏花,很是令人称奇。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男朋友吧。或者未婚夫。”我说。
外祖母想到我患选择性失忆的事,因此怜悯地看了我一眼。在她看来我很可怜,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忘了。
“车呢?”她伸长皱纹遍布的脖子。
我登录逃亡者账号,见田五斗的头像正亮着,熠熠发光。他的头像是黄红蓝三支铅笔,笔尖削得尖如牙签,一律朝上齐刷刷地戳着,像三支枪。
“逃亡者!”他怕我逃跑,马上和我打招呼。
“车呢?找到没?”我开门见山。
“没有。”他说。
“怎么会?我明明梦见了的!你确定?”我不愿相信这个答案。
“确定。码头那一带都搜找过了,没有。”
“怎么找的啊?找得彻底吗?”
“找到打捞局,搜找了三天,连个车轮胎都没见着。后来又雇了几个水鬼。水鬼很厉害的。也没找着。”
打捞局和水鬼都没找着,看来是真没有。可我不愿就这么简单地放弃那个做来做去的梦。它一点点现形,多像一个启示啊!
“大海那么神秘,它的深处是什么状况,有多少变幻莫测的形态和物种……这一切,打捞局和水鬼能充分了解吗?他们作为人类,视力是有限的,这一点我们得承认吧?”我仍抱着一线希望。
“你说得对。或许真有那么一辆车,被大海深处神秘莫测的地形或物种掩藏起来了。但我们不能因为你说的这个原因,就断定海里有一辆车。如果这样的话,所有的推理都将像那辆车一样,存在于完全的假设当中。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像梦一样,无法作为凭据。并且,你难道不希望自己跟超市劫案无关吗?”田五斗问道。照正常逻辑,我听到海里没有一辆车的时候,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那充分说明我的梦只是个梦。而反之,我就极有可能与超市劫案有什么瓜葛。
我难道仅仅为了验证梦的复现性,而非要承认自己与超市劫案有什么瓜葛吗?这的确不像是一个头脑健康的人应有的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是从医院里逃跑的那个人——这个说法也不能成立?”我提出疑问。
“在我这里,应当是不成立的。因为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那怎么解释这一切?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有点无赖了。
“咱们能不能见上一面?”他停了几秒钟后,提出这个请求。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回绝。我想,他大概终于开始怀疑我是个精神病患者了,想进一步判断一下。
“现在,就连你,都像梦一样虚妄。”这个记者无可奈何。“那你告诉我,接下去我应该干什么?”
“继续找那辆车。大海是无限神秘的!你今天找不到,不代表明天就找不到。”梦的记忆是如此顽固,让我无法轻而易举地放弃。
“我还是想见你一面。我们仔细聊聊,或许会发现一些线索。”他不死心。
“没那个可能。”我说。“除非你带着警察,把我抓住。”
“我不能那么做。梦不是证据。”
老天。他提醒我,梦不是证据。当然不是。
外祖母脖子伸得老长,努力辨认着我和田五斗打在电脑上的那些字。她是个识字的知识女性,她无时无刻不在努力地证明这一点。但据我观察,那些她学过的字,留在记忆中的也没几个了。我忽然想,她是否认识梦里胡谦拿着的那张纸上的字,这还是件需要画个问号的事呢。
我用红女士的账号跟蓝先生打招呼。他灰着头像。我不死心,连续发过去好几个很真诚的问候。开始我称呼他为“蓝先生”,后来称呼他为“亲爱的”。无一例外都没得到应有的回应。
我想,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样一种状况,我是不是应该收拾一下行李返回赤丘市?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老挂钟。哦,它太有趣了,还在不紧不慢地倒转着。无论一九三八年还是此刻,都影响不到它。
“没有车。也没有蓝先生。”我啪啪地关闭电脑,打开笔记本,拿起乳汁呼之欲出的水笔,向外祖母宣告我要回到历史中去。
一旦回到历史,我立即就融入了一九三八年那个暮光小镇。我对它充满了忧思。死亡的黑色巨翼已经展开,朝它翩翩飞来。
一九三八年,在风波镇很多人看来,厄运似乎是猛然到来的,事先没发出什么征兆。只有支委成员以及和胡宅关系密切的人知道,风波镇一直处在岌岌可危之中。就像一只牢固的蜘蛛网,一阵风吹来,瞬间就会四分五裂。
我重又拿起笔,想了想,觉得还是从徐二思身上下手。我关心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的命运。人们都在忧心生死,他却纠缠于爱恨情仇。
据外祖母回忆,徐铁匠把他吊在房梁上时,得到了他的一顿质问:你从来就瞧不起我,不让我进地雷组,不让我娶秦腊八。我偏要让你看看,我的手不仅会量尺缝衣。你知道我用什么东西做的拌线吗?说出来,你们地雷组的人都得佩服我!徐铁匠问,你说说看,什么拌线能让我们这么佩服?徐二思说,头发。
徐二思两条胳膊在房梁上吊着,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响声。他嘿嘿笑了笑,补充说,秦腊八的头发。我偷的。就一根。
“秦腊八就是因为这才喝砒霜的吧?”我总算明白她喝那玩意儿的原因了。“她也真够傻的,就算拌线用的是她的头发吧,她也不是凶手啊。”
“什么凶不凶手的。她就是不想活了。跟我好几次不想活了一样。”外祖母设身处地地说。
徐铁匠把徐二思吊在房梁上毒打的时候,胡菰蒲让韩角声陪着去了一趟。他站在地上仰望着徐二思良久,对徐铁匠说,把他放下来,他是你儿子。徐铁匠说,我没脸放他下来。胡菰蒲说,胡逊活这二十年都是赚的。两人正说着,徐铁匠还没答应放下徐二思,就听嘎吱一声,半截舌头掉到地上了。徐二思口吐鲜血,大笑而死。
“人们都说,地雷炸了自己人,日月就要颠倒了。疯女人又一次说对了。”外祖母闭起眼,眼圈周围的皱纹聚拢起来,和鼻子连在一起,像是要把鼻子挤到脸里去。她提到疯女人,似乎那女人再一次对世界发出属于自己的谶语。外祖母睡着了。她入睡的速度比以前加快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弄清胡谦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上到底写着什么字,她才这么快速地进入梦里。
三
外祖母这一觉睡得很长。我醒后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她才醒。她一动不动,一度我以为她没了鼻息,忍不住伸手试探了两次。
我们接着回到历史中去,我确信她在小睡中攒足了精力,虽然她的表情说明,这次的梦照例没有达到她的期望。
我们现在要谈及的回忆,越来越接近历史最深处的那个核。我有些恐惧。但是,这些日子来,我用光了几个本子、几十支笔,为的不就是这个核吗?于是我抖擞精神,像个战士一样拿起像枪一样的笔。我们谈及的话题,是疯女人的谶语。一九三八年,大雨忽至的时候,很多人都想起疯女人曾说过的一句话:下了大雨,湖水就要涨了。水涨船高,鱼跃龙门。不仅仅是胡逊、老黄、胡菰蒲在湖边疯女人的小木屋里听到过这句古怪的话,她还把它传播到了镇上。胡逊死后的那晚,疯女人在门口哀悼片刻,余下的事情,就是在落云街、落霞街、落日街、落雨街、落虹街这五条街道上来回各走了一圈。她边走边告诉人们:下了大雨,湖水就要涨了。
可惜谁也顾不上理会她。还有很多人根本就没在街上。他们全都猫在家里,等着不可知的命运,守着早已打好的包裹,随时准备拎起来跑路。人们似乎忘掉了她曾成功预言过的两次气象灾祸。机枪子弹总比气象灾祸更让人惧怕。疯女人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在五条大街上各走了一圈,返回了小木屋。
“大雨是在第二天傍晚下的,起先没一点预兆。谁也没想到那样的天气能下起雨来。头天夜里,金牛顶上的星星像蚊子一样多。”外祖母扭头看了看西窗。窗外正是傍晚,假如她不看西窗,我们俩都不知道,原来现实中也下雨了。我记得在她睡觉那会儿,从西窗往外看过去,天上还横着一道异常漂亮的晚霞。
“什么时候下的雨?”外祖母也为此感到惊讶。她张着露出假牙的嘴。粉红纯洁的只有少女才有的塑料牙龈,没有一点虫洞和岁月的痕迹。“这么大!”她惊叹道。
我起身下炕去把西窗关上了。外面没有一丝风,大雨像钢针笔直地落下来,捅着青砖地面,弹起巨大的钢花。石榴树一动不动,像假的一样戳在那里,所有的叶子都向下垂着头。
“那天的雨也这么大。在金牛顶上看风波镇,觉得它就要飘起来了。”
“金牛顶也下得这么大吗?”
“没下。”
一片云彩一片雨。外祖母在干爽的金牛顶上,目睹一九三八年风波镇那一场倾盆大雨。
“疯女人的预言又一次应验了。”我由衷的赞美引起外祖母的不悦,她否认那是预言,而代之以“诅咒”这个词,说明疯女人并没什么了不起。
“她诅咒了风波镇。当年初秋太太就不应该让她留下来。”
“预言也好,诅咒也好,都改变不了这样一个事实:疯女人是一个有异能的人。”我说。
“什么是异能?”
“就是特异功能。普通人不具备的超常能力。”我尽量解释得浅显一些。
“她不是普通人?”
“您不能简单地通过外貌来断定一个人是不是普通人。特异功能现象超出了现代自然科学的知识范围,根本无法解释。”我说。“成功预言某件尚未发生的事情,这在世界范围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呢。所以说,人类要敬畏宇宙。”
我意识到我们有点离题了,就离开西窗,回到炕上去。“风波镇就要沦陷了吧?”我重新拿起笔。
据外祖母回忆,一九三八年她很惆怅地站在金牛顶上的时候,过耳风来了。我是不是该带些兄弟下山去?他看着风波镇,像在自言自语。外祖母马上阻止他说,不许去。过耳风说,风波镇今天是凶多吉少了。外祖母说,你别瞎说。过耳风说,我没瞎说。外祖母问,为什么?过耳风没答话。他又看了会儿风波镇,说,天要灭风波镇。外祖母说,你越说越玄乎了,不就是下个雨吗。过耳风说,鸟窝村自从建起炮楼,鬼子和风波镇至少也交手过七八回了,风波镇屡次化险为夷,仗的是什么?外祖母是知道这个的,虽然她在山上呆着。于是外祖母毫不迟疑地说,当然是地雷了。过耳风说,那,我说得有没有错,天要灭风波镇。外祖母还是不明白,她拿脚去踹过耳风,说,你就不能把一句话痛痛快快说完啊?非要分成好几次。过耳风说,是你太笨,脑子不转弯。下这么大的雨,再高明的地雷也得哑掉。
外祖母一下子明白了。她伸手捂住嘴巴,发出无声的惊呼。那你还不快去!她催促道。
要是我没回来,你就跟上刀疤脸。还当压寨夫人。
外祖母打掉过耳风的手,说,去你的。
过耳风打点武器和人马,准备下山。他本想把别的当家的都留在山上,但其他几人不同意他这么做。无奈,只留下了刀疤脸和几十个兄弟守着山寨,其余人都带下去了。过耳风一走,外祖母就后悔得差点找把枪杀了自己。
“然后呢?”我问道。
“没有然后了。都没回来。”
“哦。壮士一去不复还。”我写下这句话,停顿了许久。外祖母许久没说话。我们两人听着西窗外急如千军万马的雨声。我不敢打扰她。这时候我父亲王董忽然像落汤鸡一样冲进院子,跑过了我们的西窗。不知何故他又返身回来,砰一下撞进我们的屋子。
我父亲王董不知哪根手指上带着一粒很大的金戒指,屋里没开灯,金戒指唰地闪了一下光。“我打算在后院按一个电碾子!”他宣告。
“按那东西干什么?”外祖母问道。
我也不太明白,我父亲王董为什么要在后院按那么不合时宜的东西。我记得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加高了紧邻落雨街的后院墙,上头栽了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差点没拉上电网。他做这些,就是为了在后院按上一架电碾子。那时候,他刚刚历时多年,终于在金牛顶找到一条金线。后来他果真弄了一台电碾子,按在后院;矿石倒在槽子里,通上电,日夜不停地碾来碾去。这就是他让我佩服的地方:他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耐心。他果真用另一架很小的我不知道其为何物的机械,鬼鬼祟祟拉上窗帘,在屋子里神奇地搞出了一根小金条。
“我今天突然觉得很没意思。整天忙那些大项目,动不动就几百上千万,真是没意思。我想起以前创业的时候了。那时候多有意思啊。”我父亲王董说出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