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能帮你的吗?”老刘招呼道。
“我叫董安,有点瓷器想请贵行帮忙处理一下……”那中年汉子平静道。
李小兵心理虽有准备,仍不敢相信,来人竟会自称董安。先前第一人是假的,略高;第二人符合孙益的描述,是真的;而此人肯定也是假的,只是略胖。便打定主意先默默地旁观,且看他如何表演。
只见老刘忙着接了箱子,正待估价。忽然那姓张的‘票台’惊道:“啊!怎么连续三人都是董安,而且都是当的瓷器……这位兄弟,你的货也是台海打捞出来的吗?”原来她已经看了登记当薄,笑着调侃道。
胖董安一脸不削,“三个董安,嘿嘿,那可热闹了……不错,我的也是在台海打捞而出的。你们随便开个价吧。”
“也是明末民窑青花,不过……好像是出自汝窑……这可怪了,和刚才收的货不大一样啊……”老刘自言自语道,他不停地抚摸瓷器,甚至拿出了放大镜,并没在意胖董安的话中有异。
李小兵越发觉得奇怪,‘那可热闹了’又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搭话问道:“这位董哥,你能不能出示一下身份证呢?因为顾客的名字若相同,只怕以后我们不好办啊!”
胖董安微微一笑,“这位小兄弟,捡来的东西,谁还会在意呢?你们随便给点钱,收下这货也就是了,我又没打算赎回去……怎么,堂堂永发典行,还怕警察来追赃吗!”
“好说,原来是道上的朋友。那我就直说了,这货的成色比先前的两批都好,至少能值三十多万台币……他们收了四万八,你的我给九万八,你看如何……”
见那人不可置否,张票台接口道:“行价了,兄弟。你既然知道永发的名号,就应该明白规矩。”
胖董安道:“我当然知道,这事就此与我无关嘛!新北永发的招牌,黑白两道都是要给面子的……明说吧,这货来路不正,我要收二十万,票据可以只开四万八,其他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十六万,老弟,这可有三个人呢!你也不想许老板再生事端吧……”显然那老刘经常做这勾当,直截了当地谈出了底线。
“成交。”胖董安象征性地办完手续,扬长而去。
“阿诚,这是两万,你收着。大伙儿平时也辛苦……”
“诚兄弟,姐也不说什么了,你这人看上去也聪明,收下吧……”
李小兵心中大叫,“我艹,这不明目张胆的挖老板墙角吗!看来当铺的工作很好,油水多多嘛。他一见钱,当然要收,还连忙道了几声谢。
老刘和张票台见李小兵眉飞色舞,还道年轻人好收买。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李小兵的真实身份,随身携带的挎包里随时至少都有二十多万。不过是因为李小兵穷惯了,见钱眼开而已。三人也不再多说,心照不宣。
李小兵搬了箱子去了储物间。毫无意外,那箱子也有夹层。他好奇心大起,将三口铁箱的瓷器一一取出,分别摆放整齐,又撬开夹层。那里面都是黑色的油状液体,各放了一个木盒,由不同的块状物固定居中。虽看似陈旧,但李小兵知道都是假货。待打开木盒,只见三叠铜片,竟是两本《足艺辑略刍议》和一本《足艺辑略》。其中《足艺辑略》出自胖董安的箱子,做工比之另两本更假,因为它考究的封面完全没有历史感,页面虽有近一半刻字看不清楚,但人工破损的痕迹过于明显。而那真董安的书比之高董安的又要好些,尽管书名一样,质感却大大的不同。古朴的感觉,不能只看铜锈,还要看金属的光泽性。
李小兵料想原计划有了重大变化,已经不能继续执行下去。当机立断,将三本书收了藏好,便想请个假,找个隐蔽的地方给孙益电话再报告情况。
“阿诚,你去拿垃圾袋,将这些破铁箱扔掉吧,放在屋里占空间。我想他们都不会赎回去了,你再把仓库整理一下。”
“对了,阿诚,顺便帮我买包槟榔回来,给老刘买包烟。呵呵,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慢慢学,姐不会亏待你的……”
李小兵心道,以后还要慢慢在这混的,且帮他们做了这事再说。他将铁箱砸扁,装了垃圾袋,从后门而出,将其扔在街头拐角的垃圾桶中,就去买了一条极品长寿烟和一打上好槟榔。心道老刘给了两万块,够朋友,收条烟是必须的,打定主意晚上再请他们吃个饭,让关系更上一层楼。可回当铺的途中接到一个孟退思的电话,说是她就在附近,又应邀去喝了一杯奶茶,然后还拉了一泡屎,时间便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一想到孟退思的“哥哥,晚上我在宾馆等你。”李小兵就决定下午要好好先睡个觉,忽然孙益的电话来了。
“恐龙,经查,说新北昨晚午夜是来了些朋友!你尽快回公司,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你准备一下,货都带回来……只怕事情有变化。”
“嗯,老板。我知道了,东西都在,还多了两斤……”李小兵戏谑道,却远远看见当铺的后门站了两个陌生人,似是混子。
“喂,兄弟,你们是干什么的。”李小兵喝道。
那两人也不说话,只冷冷盯这李小兵,左首一人道:“你又是干什么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吧?”神色间极为防备。
李小兵的大陆口音,并没有因他的努力学习而改变,虽渐渐有了些台湾的味道,但还是有很大的不同。“我在这里上班呢,你们找谁?要当东西,可在前面登记……”他感觉这情形有点不对劲,声音不免有些停滞。
谁知那两人突然伸手便要捉拿李小兵,可李小兵已有防备之心,三人就此打了起来。
“X你娘,我干……”自从拜了孙益做干爹,李小兵就没想过会被人打。现在自认为出人头地了,竟有人敢主动打他,这令他感到很不爽,出手就完全没有顾忌,频下狠手。他农民工的的身体素质本是在饥寒交迫的岁月中熬出来的,哪是台湾小混混能比的。虽挨了几拳,也没感觉疼痛,用手中的苹果6,大力朝对方头部上乱戳。而且李小兵气势压人,口中不停地乱骂,“抢劫啊,抓流氓啊……”很快就吸引了路人。
那两个混子,开始还稍占上风,分别给了李小兵几拳几脚,打散了其手中提的香烟和槟榔。可对方没有坐以待毙,反而猛烈还击,还大吼大叫,像发了疯一样,不禁让他们有了些心虚。其中一个混子被李小兵打的满脸是血,想必那苹果6不是水货,击中人的鼻梁,就立马见效。另一人虽有些慌张,仍奋力反击,一记重重的右勾拳打飞了手机,最后他抱住了李小兵,一齐摔在地上。
围观的群众都惊呆了,李小兵就像一头野兽,他咬人了!还挖眼睛、抓****,这和他光鲜的仪表完全不符。
这时当铺后门走出三人,大惊失色,他们一起围攻李小兵。原来他们和那两个混子是一伙的,尽管李小兵英勇,可哪能再次对付愤怒的同伙,被打得抱头闪避。那三人也不拖延,见好就收,扶了被伤的两名同伙,逃之夭夭。
李小兵坐在地上兀自大哭。他一脸青瘀,嘴角有血,但全身的痛处倒是其次,更难以接受的是,忽然感觉自己仍然是个**丝,竟再次无故被人群殴。这段时间,吃香喝辣,俨然混得人模人样了,如今想来好像都是幻觉了。
他爬起来,要寻手机,发现已经被人拾去,连那条香烟和槟榔也不见了,心中大为鄙夷,台湾人的素质也就那么回事吧!径直进了当铺,挎包中的钱当然也没了,而老刘和张姐都躺在地上,一片鲜血,显然已死去多时。
李小兵吓得几乎当场飙尿,惊恐而出,“杀人了!各位街坊,杀人了……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啊,是刚才那伙人干的……杀人了……”他大脑一闪,暗想:莫非是那足球秘籍惹出的祸,时间是太快了点吧。于是又大胆地拉了几名围观群众进了当铺作证,顺便就取出了藏好的三叠铜片,而那几名群众也顺手拿了些财物。
不久就有社区街道的工作人员出面维持秩序,拉出了警戒线,做好现场保护工作。其中一人道:“你是什么人?据群众反映是你先发现凶案现场的,请你在这稍等一下,警察马上就来。”
“我……叫孔诚,是永发当……当铺的伙计……刚才我……在这门口被……人打伤,进门就……发现老刘和……张姐被……害了……”李小兵结结巴巴,大为紧张。警察会不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啊?这足球秘籍的事要暴露了可怎么办才好?抓不到凶手当局不会赖在我头上吧?
警察的确带了李小兵回警局要协助调查,不过只半个小时,当铺许老板就将他保释出来,带给了新北廖双乐。然后廖双乐派人直接将他送去了台北见孙益。
“梅子,怎么回事?”孙益劈头就问。
李小兵将上午几个小时的发生的事如实交代。“义父我觉得有内鬼……”说时又将铜片全部拿出。
“以乱制乱吧,我安排了几批人去当铺、黑市文物收购点,也当点瓷器,争取把水搅浑……咦!这胖董安的书……”
“有问题吗?”
孙益激动了,“这是真的秘籍……”见李小兵惊愕的双眼,“这是真的,序言加拦、截、送、带、射五篇……”他手不住发抖,神情大变。“梅子,此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就此将那真本秘籍踹入怀中。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尽管面无喜色,心里却定是欣喜万分了。
李小兵哪会想到有这等变故,呆坐一旁,不知所措。孙益也默默抽了半响的闷烟,后来索性来回走动。
“嗯,这高董安估计是内鬼导致!知道接头的衣服颜色、铁箱夹层、青花瓷器,可他制作的书有九个章节,可见……可能是青礼堂出了差错……”孙益平静了心情,根据李小兵的叙述,全盘考虑开去。
“义父,这……这是不是一个陷阱……为什么,真的秘籍会出现。我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李小兵的脑子比他的胆子好使,直接问道。
“我正为这一点担心呢!我问了,永发典行账房的监控被人损毁了,估计是杀害店员那帮人……你来的路上,连一个名叫王慕秋的店员也失踪了……敌人的手太快……”
“我……我有危险吗!”
“你和那帮人打的一架,可以说救了你……他们会认为,如果你有问题,肯定是不会回当铺的……就算有几波敌人,你也是安全的,毕竟这事会传开……我担心你的身份暴露了,敌人下手这么快,应该知道你是益社的人了!你也别害怕,有义父在!”
李小兵从小到大没经过什么事,又亲眼见了死人,哪可能会为孙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而心安。他狂躁不宁,已经成了哑巴。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不管那胖董安是什么目的,总之东西在我手上,发言权还是有的……有个情况先告诉你……英、法、德、意、西、葡、荷七国昨晚都派了人到台湾,巴西阿根廷的代表在路上,还有墨西哥、哥伦比亚等国的社团准备出发。十分钟前,他们都是私下联系的本社廖堂主……”
“啊!为什么是廖先生?”
“不知道,没人联系我也正常,因为本社是秘密性质,好多社员都有双重身份,很多社团并不知道益社的架构。可这么密集地联系阿乐就有问题了,他会有危险,至少有麻烦。新北是他的地盘,可能让人误会他是幕后人,但更可能是有内奸……”
“胡堂主!”
“不会的,阿生跟了我这么多年,他会偶尔顶撞我,但那是就事论事,绝对不会……我想是什么环节出了差错,社里的兄弟,我都是信过的!”
忽然电话响了一声,是条短信。孙益十几个手机,他拿起一个,脸色大变。
“什么事,义父……”
“你在当铺见过那五人,全部死了。尸体在新北某荒山发现。”